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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予文今日照例到了码头。

    裴灿礼前两日的话没个凭据,也不说缘由,她自然不会因为他这一言半语的,就断了个赚钱的路子。

    当然,明面上,她还是得尽量不让他知道这件事的。

    走至半路,便见着许多人从黄包车上下来,拿着行李往回走。

    她认得其中的一些人,多是在省外打工的,回来一次不容易,今日这样齐的回来,倒是少见。

    先前总是帮衬她的吴姨,儿子便是在省城做工 ,开了间铺子,但不常在年初回来。

    这会儿,竟也跟在人群里出来。

    贺予文走近两步,喊住他:“庆哥!”

    向庆停住脚步,见着她,提着行李换了个方向走过来。

    牛高马大一个人,穿着西装,笑起来却和气得憨实,还放下了行李冲她打招呼。

    “小贺,好久不见啊!”

    贺予文看了眼他的行李,有些好奇:

    “庆哥,你们怎么这么多人一起回来了,往年不是到了年中才有空的吗?”

    向庆偏头看了眼其他人,笑着解释:

    “今年隔壁的远海镇新开了铁路,回镇里方便多了,我想着也好久没回来看家里人了,便试试坐这新火车回来了。”

    “新开的铁路?”

    贺予文重复了遍,有些疑惑。

    她只听说过轮船开通了,倒没听说过这火车也开通了。

    若是坐火车可以的话,那便是船票买不上,是不是也有别的方法去沪市呢?

    贺予文心里生出些希翼,开口问道:

    “庆哥,那火车贵不贵啊?好不好买票的?”

    说到这,吴庆的笑容突然变淡了些,同她倒起苦水来:

    “这火车票倒是不难买,但它这价,可实在是高,我这最末的三等票,也得要10块,还是省内的票价呢,若是出省,可就得再翻上几倍了。”

    “我这也是想着最近铺子生意不忙,又好久没回来家,才狠下心买了张票的。”

    贺予文的眼神黯下来。

    只是省内的路程,都得卖到10块,若是坐到沪市,估计至少得花个100块了。

    何况,还得算上从远山镇到远海镇的过路费,只会是有多不少罢了。

    一张80块的船票,她都买不起,更何况是这过百的火车票呢?

    这般曲折,也并没有好到哪去。

    她回过神来,谢过了庆哥,对方又着急着回家看望亲人,便没再多聊,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开了。

    -

    许是今日多人回乡的缘故,码头这边也放了假,贺予文没寻到新活计,只好往回走着。

    半路上,还遇到芳姨。

    她提了个篮子,正兴冲冲地从小路的方向走回来,那处小路通向的是一座小山,上头长了不少草药之类的,时不时会有人上去摘。

    芳姨没注意到这儿,贺予文走过去,同她打了声招呼。

    “哎呀,小贺!”

    芳姨听着招呼,转过身看见她,很是开心地提高了篮子,从里面拿出颗小青菜给她。

    “来拿着这个!我刚刚从那边山上摘下来的。”

    那颗青菜上个头虽小,菜叶却长了许多,看着很是新鲜。

    贺予文看了眼芳姨提着的篮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青菜蘑菇,但她还是不大好意思。

    她将那颗小青菜收好了,感谢了芳姨一番。

    本来还同她说过两日做些糕点给她吃,芳姨却让她别那么客气,拒了她这份意思。

    “我这都是直接从山上摘的,也没花钱,你若是还送些东西回给我,那我才要不好意思嘞。”

    说着,芳姨怕她还是客气,忙转移了话题。

    “不过小贺,你这两日若是得空,也可以去那边山上摘些菜下来,最近下了雨,上头长了不少野菜蘑菇之类的,上去一走就能见着。”

    “趁现在还没什么人知道,快些上了山摘菜回家吃吧,可值当的嘞。”

    贺予文被这话吸引了注意,眼睛亮起来。

    “我知道了,芳姨,多谢你。”

    说完,她同芳姨道了谢,便准备回家拿篮子了。

    “也不用这样着急。”

    芳姨拦住她,从原先提着的篮子底下,又套出了个另外的篮子来。

    “我今日出来得早,两个篮子套一起了,借一个给你拿着就行,也省得多跑回家一趟了。”

    “芳姨,谢谢你。”

    贺予文道了谢,接过篮子。

    -

    山上弥着雾,是前些日子下雨留下的水汽。

    土还有些湿软,贺予文小心地走着路。

    前些日子下了雨,不少植物都得了水分。

    一路走过来,果然长了很多野菜。

    到了正午,她已经走至半山腰。

    看着篮子里满满当当的野菜,贺予文将它轻压了压,好让篮子拿得更平稳些。

    “哗——”

    贺予文不小心摔了下来。

    土是湿软的,脚打了个滑,顺着个不高的坡摔下去,倒在处平地上。

    贺予文颇有些吃痛地站起来,看了下腿。

    没什么大伤,只是小腿磕了点淤青。

    贺予文四处看了看。

    这处有些常见的草药,腿不小心伤着了,摘下来捣碎了,再敷在脚上就能好许多。

    贺予文摘了两株草药,在随身背的小布包里取出块布垫在地上,再将那些草药放在上面,找了块不大的石头将它砸碎了。

    她坐下来,把草药碎敷在小腿上,清凉凉的,腿疼也减轻了些。

    过了半小时,她腿已经快好全了。

    虽淤青还在,但走路已不怎么痛了。

    贺予文站起身,提着篮子准备下山。

    这处在半山腰,她此刻腿这样,得走上好一会儿了。

    不远处突然有人喊:“文文!”

    是裴灿礼的声音。

    没来得及思考他怎么会出现,贺予文已经把手上的篮子放下来,重新坐到了地上,又把原先的草药碎扔远了。

    做完这些,她才开始对着那边喊:

    “裴灿礼,我在这儿!”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是有人踩着这处的草下了坡。

    裴灿礼终于过到来,看见她坐在地上,急匆匆地小跑了过来。

    他蹲低下来,看着她这模样,下意识皱紧了眉,脸上布满担忧。

    贺予文还未来得及同他解释情况,他便语气着急地问道:

    “文文,你伤到哪儿了吗?”

    贺予文低下头,指了指小腿处的淤青。

    她这会儿的腿已经不怎么痛了,但她还是皱紧了眉,苦着脸,作出副疼痛难忍的表情来。

    “我方才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来,腿伤着了,走不起来路。”

    裴灿礼往周围看了看,又重新转回头:

    “我先去给你找些草药来,等一等我,很快便好了。”

    贺予文拉住他,摇摇头。

    “我方才已经摘了草药敷着了,但腿还是痛。”

    裴灿礼重新蹲下来,看着她的小腿,上面的确有些绿色的汁液痕迹,估计就是她方才敷草药留下的。

    他刚才太过着急,一时也没注意到这些。

    见他此刻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淤青,贺予文收了收小腿,轻拍了下他。

    “裴灿礼。”

    裴灿礼凑近了些,认真听着她讲话。

    贺予文抬头看着他,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些脆弱,语气有些小心:

    “你能不能,背着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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