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午，贺予文在集市上四处看着。

    最近她接了个新活计，给当铺绣二十条印有“福记大押”字样的手帕，用做当铺给大客的留印礼。

    康康知道了这件事，正巧她又是当铺的人，便借着替她物色帕子款式的由头，同襄理告了半天假过来。

    但这日集市上人实在是多，贺予文下了工过来时，已经找不见康康的人影了，便只好四处逛逛找着人。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街尾了。

    生神仙今日又出摊了。

    他此刻没什么客人，就坐着摆弄些小东西，看样子，应该是些草药香料之类的。

    这处也没见着康康。

    贺予文收回视线，正准备转身走去别处找人，那生神仙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姑娘，你在找人吗？”

    贺予文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地走过去。

    “生神仙，你见着康康了吗？就是常来找你的芳姨她女儿。”

    生神仙没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扎着的半高发，又低头继续摆弄着那些草药香料。

    “你知道这个吗？”

    生神仙突然开口，贺予文顺着他的话看过去，他左手掌心里正捧着把干碎的草药。

    草药晒得有些干，叶子颜色也发黄了。

    但从轮廓上看，应该是金边龙舌兰。

    她娘有风湿病，从前快到梅雨天的时候，她便常常拿这个来熬汤给娘喝。

    想了想，她开口：

    “是金边龙舌兰吗？”

    生神仙摇摇头，很是认真地反驳她：

    “不，这是能让你找到人的引子。”

    找到人的引子？

    贺予文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将这归结于是他糊弄人的江湖把戏。

    生神仙看着她的神情，开口道：

    “你不信吗？”

    他没等人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只要把这个放好到布块里，缝成香囊，你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人了。”

    “十多年前，我也来过你们镇，那时候，还有位夫人特地来我这买了三份呢。”

    话了，他看着那草药，眼神有些肉痛：

    “这种料我一般不卖的，今日见同姑娘你有缘，才狠心拿出来，姑娘若是不把握机会，下次可再没有了。”

    贺予文听完，心里有些无语。

    前些日子，她还想着这生神仙不靠卖符做法之类的糊弄把戏骗钱，今日，他就拿着这草药碎来糊弄自己了，真真是好笑的。

    这类草药在镇上并不少见，往日里在林子里面随处逛逛，都可以见着好几棵。

    更何况，她此刻虽是要找人，却不是完全找不见的，又何必买这些来徒增事情。

    她摆摆手，客气道：

    “不用了，我也不是很着急。”

    生神仙看着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贺姐姐！”

    贺予文下意识转过身，终于看见了康康，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

    康康走到她面前，开心地同她讲话：

    “贺姐姐，方才人太多了，我一时就乱了方向，走到别处去了，逛了许多处才找到你。”

    贺予文点点头，有些开心地搭上她的手。

    “那我们走吧。”

    康康看着她身后，有些疑惑。

    “贺姐姐方才不是在同生神仙讲话吗，要不要去说一声再走？”

    贺予文正想摇头，那生神仙突然在背后喊住她。

    “姑娘。”

    贺予文侧过身看着他，生神仙走过来，手上拿着个小袋子，里面装了把刚刚摆弄的草药碎。

    生神仙把那小袋子递过来，很是自然。

    “方才还说要靠这替姑娘找到人，现在姑娘自己就找着了，实在是惭愧惭愧。”

    “那这个就当送给姑娘吧，不收你钱。”

    贺予文本想推脱掉，但转念一想，还是伸手接下了。

    白得的便宜，不要白不要了。

    这些草药碎，就算用来做个安神的香囊也是好的，毕竟最近睡得实在不算好。

    贺予文同生神仙道了谢，便牵着康康走了。

    -

    “贺姐姐，你是要绣香囊吗？”

    康康看着桌上的布块，有些好奇。

    贺予文方才同康康选定了帕子的款式，要明日才能去拿，便顺路同她一起回了家，准备做些绣活。

    虽说了不用客气，但芳姨还是拿来了许多吃食，让她和康康一起吃。

    贺予文好不容易哄得了芳姨不再拿吃食过来，便坐下准备做些绣活了。

    听到康康这话，她点点头。

    “方才那生神仙送了我些草药碎，我便想着拿来做个香囊，晚上放着也能睡更好些。”

    “这样啊，”

    康康点点头，想起些什么，眼神突然一亮。

    “我家正好也有些草药碎，不若贺姐姐今日就同我一起绣吧，我还能和你多学学。”

    贺予文刚点下头，康康就跑出了屋子，又很快地拿了些草药碎回来。

    贺予文大致扫了眼，是些常见的驱虫草药。

    “我还从未绣过香囊，要麻烦贺姐姐多教教我了。”

    康康说着，笑得期待。

    贺予文点点头，准备提线的动作也慢下来些，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

    两小时过去，香囊也快绣好了。

    康康看着贺予文手里的香囊，有些出神。

    贺姐姐绣的的香囊，好熟悉啊。

    总觉着，很是眼熟的样子。

    那香囊上绣着“平安”字样，很是常见的款式，不同的是，“平安”字样外还绣了圈方形框框，框边还绣了朵月季，很是特别。

    这样的花样很是别致，康康从没见过，但记忆里，她似乎在哪处见到这样的花面。

    “累了吧，怎么一直看着我？”

    贺予文注意到她瞧着自己，声音轻轻。

    康康想了想，开口夸赞：

    “只是觉着贺姐姐的手好巧，连平安二字都绣得这样别致。”

    贺予文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识字，这两个字是小时候，跟着我娘一起绣香囊卖钱才会的，连带着这花面也是从我娘那学来的。”

    她说着，有些怀念：

    “若说手巧，该是我娘更手巧才对，我只是学了个形罢了。”

    康康听完，点点头，

    “这样啊。”

    她是听过贺姐姐的身世的，所以这会儿，她也没继续问下去，怕对方伤心，便只好有些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我之前似乎还见过这样字样的香囊呢，就是记不起在哪看到的了。”

    说着，她突然记起，前些日子英英留下的，就是这样花面的香囊。

    康康抬起头，有些开心：

    “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我朋友就留下个这样花面的香囊，说不定先前还是同你家买的呢！”

    贺予文突然止住了动作，针还没来得及收好，不小心扎了手指尖，涌出几滴血。

    康康注意到，急匆匆地握住了她手腕，准备出声喊娘拿些干净布过来。

    贺予文反握住了她的手，握得有些紧。

    “康康。”

    贺予文出声，声线有些不稳。

    “我想，我能不能，看一看那个香囊？”

    “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