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文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脸都有些烧起来。
她原先只是将对方当做了她乘船的浮木,但此刻,这跟浮木却给了她别的体验。
喜欢吗?倒不至于。
但,她确实对他生出许多感觉来。有好奇,有期待,也有少许的心动。
这根浮木,说不定日后会长成棵树,在她心里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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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照常去上工。
出了门,裴灿礼果然又站在外面等她。
她一如既往地走过来,裴灿礼迎上来,递给她一盒甜糕,轻声开口,“早点。”
贺予文接过来,打开盒盖。
不知是不是巧合,今日裴灿礼给她带的早点,也是一份花糕。
她掂了块来吃,一口咬下去,尝出茉莉花的香气,很是清甜。
去上工的路上,风景依旧。
他们一路聊着天走着,竟然比平时还要快些到了码头。
“再见。”
贺予文挥挥手,同裴灿礼道别。
裴灿礼也扬起手,“再见。”
他们现在的关系比起之前亲近许多。
贺予文心里清楚这点,却不清楚这到底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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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工,贺予文出来码头,裴灿礼一如既往地站在树底下等她。
裴灿礼走过来,微微笑着。
“回家吧。”
远山镇的夜晚很是清闲,不会有嘈杂的汽车鸣笛声,也不会有争吵打闹的喧闹声。
裴灿礼走到一处宵夜摊前,停下来等她。
他们各点了份饭,吃完后,便继续散着步回家了。
走在路上,身边是窸窸窣窣的蟋蟀虫鸣声,更远处是来往行人走过的脚步声。
这样的情景,贺予文早已习惯。
不同的是,她身旁多了个正同她轻声讲话的人。
贺予文侧过头看他,他生得高,这会儿只够得着他的肩膀处。
那颗耳垂上的小痣又变得明显起来了。
贺予文突然想到,她从前寻来熏香的木块,上面也有着这样小小的褐色淡点。
裴灿礼把她送到家门,道了别,她便进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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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好沉,好凉。
贺予文浸在水里,周围是一片海。
她不会游泳,被浸在里面,透不上气来。
她想挣扎,但扑腾着的动作却让身体沉得更快,头一点点浸到海里。
手上的红绳断开了,上面的木珠不知掉进哪里。
隐隐约约地,她看见一个人。
穿着西服,高高瘦瘦的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是幻觉吗?她不知道答案。
水太重了,她透不过气来。
她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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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予文醒了过来,身上布满冷汗。
方才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她似乎还能闻见海水独有的那种咸涩气味。
她莫名地感到很心慌。
抬起手,那根串着木珠的红绳还戴在手上。
手指贴上去碰了碰,是真的。
贺予文起了身,去旁边的桌上找到水壶,倒了一大杯水喝下,但心里的那种慌乱感还是没有平复下来。
她走出门,去到院子中央。
今晚的雾很厚,盖住了天上的月亮,显得雾雾蒙蒙的,让人心里压抑。
贺予文想,她要抓住些什么。
但她想抓住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她回到屋子里,穿好了衣服。
走出院子,轻轻地打开门,准备到外面去。
她莫名觉得,外面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门被打开,又很快关上。
贺予文走到门外,定定地站在原地。
现在是凌晨两点,周围的邻居全都关了灯休息。
但裴家的院子里还亮着灯。
贺予文不知道自己怎么打算的,她只是想,她现在必须得见到裴灿礼。
她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扔进裴家的院子里。
没有动静。
贺予文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传来别人的声音,她才走近了到墙边,沿着墙角爬上去。
爬到了墙头上,她背过身,顺着墙跳下去。
贺予文转过身,面前出现一个人。
是裴灿礼。
他脸沉着,似乎心情不太好。
贺予文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毕竟她这半夜偷偷溜进别人家总是不对的。
“裴灿礼?”她试探着开口。
裴灿礼没有搭腔,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贺予文眨了眨眼,天色黑了,她看不清面前人的神色,只注意到他嘴唇紧紧抿着。
她感觉得到,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我不是想故意溜进来的,只是突然想来这边见见你……”
贺予文越说越小声,她自己也知道这太奇怪。
她只是太不心安。
裴灿礼还是没说话,就站在原地隔望着她。
他慢慢开口,“没关系。”
贺予文看着他不变的神色,分辨不出他是不是真的没关系,但无论如何,她得先和对方解释好。
她开口,“我……”
裴灿礼打断了她。
高大的身影走近来,覆住了她面前的光。
她被人动作轻柔地拥住,有些气味。
“没关系的,文文,没关系。”
贺予文察觉到他身上的酒气,有些僵硬。
她实在是没想到裴灿礼喝了酒。
昨晚他们分别前,就已经去一起吃了晚饭,那会儿他还是没喝酒的。
那自己这样半夜进来,他还喝了酒,总觉得不太安全。
她本来是因为做了不好的梦,太过的心慌,才想着来找他,确定好这根浮木的存在,才好让自己安心些。
可他这样的情况,倒让她更心慌了。
她想挣开,又怕刺激到他。
毕竟喝了酒的人,总归是不好激的。
贺予文小心地动了动,一点点挣脱开人。
裴灿礼还站在原地,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贺予文有些不敢看他, “我要回家了。”
裴灿礼点点头,也分不清他现在到底有几分清醒。
“那我送你回去。”
贺予文现在不敢和他接触太多,连忙摆摆手,又跑到墙边,指了指上面。
“我自己回去。”
裴灿礼看着有些担心,但没有说话。
贺予文松了口气,立刻跑到墙边爬上去。
裴灿礼走到墙下边,似乎是准备接她。
贺予文顺利地出了裴家。
这夜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奇怪,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倒累得自己白白出来了一趟。
贺予文摸了摸手上的串珠。
算了,好歹他是她现下里最好的出路了。
就算再怎样,她也得利用好人。
这一份来往,便是她的浮木。
哪怕这根浮木终会飘到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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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灿礼做了个梦。
梦里,他没有回来,一直都在那处宅子里待着,永远都在上着香敬着佛,替她祈福。
他醒了过来,喝了些酒,但还没醉。
出来院子里散着步,打算静静心。
有颗石子被抛了进来,砸在他脚边。
莫名地,他没有喊人过来。
他离得更近了些,等着墙另一边的人过来。
墙头有个女孩子背对着,径直跳下来。
转过身,是她。
她走过来,张嘴便是同他解释。
其实不用解释的,他根本不会拒绝。
她来,他还会更开心。
许是喝了酒,他有些恍惚。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那样鲜活的、动人的她,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外壳似乎全对,内里好像全有问题。感觉好像全偏了,又不知道偏在哪里。
裴灿礼想,若是当初她没选择留在自己身边,就该是这样鲜活样子的。
他走上前,抱住了她。
好久不见啊,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