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贺予文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脸都有些烧起来。

    她原先只是将对方当做了她乘船的浮木,但此刻,这跟浮木却给了她别的体验。

    喜欢吗?倒不至于。

    但,她确实对他生出许多感觉来。有好奇,有期待,也有少许的心动。

    这根浮木,说不定日后会长成棵树,在她心里生根。

    -

    第二日,她照常去上工。

    出了门,裴灿礼果然又站在外面等她。

    她一如既往地走过来,裴灿礼迎上来,递给她一盒甜糕,轻声开口,“早点。”

    贺予文接过来,打开盒盖。

    不知是不是巧合,今日裴灿礼给她带的早点,也是一份花糕。

    她掂了块来吃,一口咬下去,尝出茉莉花的香气,很是清甜。

    去上工的路上,风景依旧。

    他们一路聊着天走着,竟然比平时还要快些到了码头。

    “再见。”

    贺予文挥挥手,同裴灿礼道别。

    裴灿礼也扬起手,“再见。”

    他们现在的关系比起之前亲近许多。

    贺予文心里清楚这点,却不清楚这到底是好是坏。

    -

    下了工,贺予文出来码头,裴灿礼一如既往地站在树底下等她。

    裴灿礼走过来,微微笑着。

    “回家吧。”

    远山镇的夜晚很是清闲,不会有嘈杂的汽车鸣笛声,也不会有争吵打闹的喧闹声。

    裴灿礼走到一处宵夜摊前,停下来等她。

    他们各点了份饭,吃完后,便继续散着步回家了。

    走在路上,身边是窸窸窣窣的蟋蟀虫鸣声,更远处是来往行人走过的脚步声。

    这样的情景,贺予文早已习惯。

    不同的是,她身旁多了个正同她轻声讲话的人。

    贺予文侧过头看他,他生得高,这会儿只够得着他的肩膀处。

    那颗耳垂上的小痣又变得明显起来了。

    贺予文突然想到,她从前寻来熏香的木块,上面也有着这样小小的褐色淡点。

    裴灿礼把她送到家门,道了别,她便进屋里去了。

    -

    水好沉,好凉。

    贺予文浸在水里,周围是一片海。

    她不会游泳,被浸在里面,透不上气来。

    她想挣扎,但扑腾着的动作却让身体沉得更快,头一点点浸到海里。

    手上的红绳断开了,上面的木珠不知掉进哪里。

    隐隐约约地,她看见一个人。

    穿着西服,高高瘦瘦的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是幻觉吗?她不知道答案。

    水太重了,她透不过气来。

    她沉了下去。

    -

    贺予文醒了过来,身上布满冷汗。

    方才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她似乎还能闻见海水独有的那种咸涩气味。

    她莫名地感到很心慌。

    抬起手,那根串着木珠的红绳还戴在手上。

    手指贴上去碰了碰,是真的。

    贺予文起了身,去旁边的桌上找到水壶,倒了一大杯水喝下,但心里的那种慌乱感还是没有平复下来。

    她走出门,去到院子中央。

    今晚的雾很厚,盖住了天上的月亮,显得雾雾蒙蒙的,让人心里压抑。

    贺予文想,她要抓住些什么。

    但她想抓住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她回到屋子里,穿好了衣服。

    走出院子,轻轻地打开门,准备到外面去。

    她莫名觉得,外面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门被打开,又很快关上。

    贺予文走到门外,定定地站在原地。

    现在是凌晨两点,周围的邻居全都关了灯休息。

    但裴家的院子里还亮着灯。

    贺予文不知道自己怎么打算的,她只是想,她现在必须得见到裴灿礼。

    她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扔进裴家的院子里。

    没有动静。

    贺予文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传来别人的声音,她才走近了到墙边,沿着墙角爬上去。

    爬到了墙头上,她背过身,顺着墙跳下去。

    贺予文转过身,面前出现一个人。

    是裴灿礼。

    他脸沉着,似乎心情不太好。

    贺予文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毕竟她这半夜偷偷溜进别人家总是不对的。

    “裴灿礼?”她试探着开口。

    裴灿礼没有搭腔,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贺予文眨了眨眼,天色黑了,她看不清面前人的神色,只注意到他嘴唇紧紧抿着。

    她感觉得到,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我不是想故意溜进来的,只是突然想来这边见见你……”

    贺予文越说越小声,她自己也知道这太奇怪。

    她只是太不心安。

    裴灿礼还是没说话,就站在原地隔望着她。

    他慢慢开口,“没关系。”

    贺予文看着他不变的神色,分辨不出他是不是真的没关系,但无论如何,她得先和对方解释好。

    她开口,“我……”

    裴灿礼打断了她。

    高大的身影走近来,覆住了她面前的光。

    她被人动作轻柔地拥住,有些气味。

    “没关系的,文文,没关系。”

    贺予文察觉到他身上的酒气,有些僵硬。

    她实在是没想到裴灿礼喝了酒。

    昨晚他们分别前,就已经去一起吃了晚饭,那会儿他还是没喝酒的。

    那自己这样半夜进来,他还喝了酒,总觉得不太安全。

    她本来是因为做了不好的梦,太过的心慌,才想着来找他,确定好这根浮木的存在,才好让自己安心些。

    可他这样的情况,倒让她更心慌了。

    她想挣开,又怕刺激到他。

    毕竟喝了酒的人,总归是不好激的。

    贺予文小心地动了动,一点点挣脱开人。

    裴灿礼还站在原地,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贺予文有些不敢看他, “我要回家了。”

    裴灿礼点点头,也分不清他现在到底有几分清醒。

    “那我送你回去。”

    贺予文现在不敢和他接触太多,连忙摆摆手,又跑到墙边,指了指上面。

    “我自己回去。”

    裴灿礼看着有些担心,但没有说话。

    贺予文松了口气,立刻跑到墙边爬上去。

    裴灿礼走到墙下边,似乎是准备接她。

    贺予文顺利地出了裴家。

    这夜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奇怪,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倒累得自己白白出来了一趟。

    贺予文摸了摸手上的串珠。

    算了,好歹他是她现下里最好的出路了。

    就算再怎样,她也得利用好人。

    这一份来往,便是她的浮木。

    哪怕这根浮木终会飘到别处。

    -

    裴灿礼做了个梦。

    梦里,他没有回来,一直都在那处宅子里待着,永远都在上着香敬着佛,替她祈福。

    他醒了过来,喝了些酒,但还没醉。

    出来院子里散着步,打算静静心。

    有颗石子被抛了进来,砸在他脚边。

    莫名地,他没有喊人过来。

    他离得更近了些,等着墙另一边的人过来。

    墙头有个女孩子背对着,径直跳下来。

    转过身,是她。

    她走过来,张嘴便是同他解释。

    其实不用解释的,他根本不会拒绝。

    她来,他还会更开心。

    许是喝了酒,他有些恍惚。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那样鲜活的、动人的她,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外壳似乎全对,内里好像全有问题。感觉好像全偏了,又不知道偏在哪里。

    裴灿礼想,若是当初她没选择留在自己身边,就该是这样鲜活样子的。

    他走上前,抱住了她。

    好久不见啊,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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