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卫英真并没有故意地给卢香泽扇风,但卢香泽却是明目张胆、摆明车马的刻意,所以这会儿卢香泽的脸还是光泽亮丽的,可卫英真那张从小被街坊邻居夸到大的好颜面就真是灰扑扑的了。

    “神经病啊!”卫英真无语了,他怎么会异想天开地以为她是真的想帮他,他狼狈地抹了抹脸,张开眼却对上卢香泽乐得开花的脸,没看一会儿居然也被她感染着忍俊不禁。

    大爷的!卫英真唾弃自己:明明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可能这就是真儿的命吧,笑点低的人果真是和人冷战都没气势的。

    “不是你让我帮你扇风烧烤吗?”卢香泽理直气壮。

    “那你是准备烤什么?烤我吗?”卫英真没好气地又夺过了她手上的葵扇,重新投入了烧烤事业里。

    卢香泽看向了他身后,正好对上了卫英真妈妈向这边投来的好奇的眼神。卢香泽立刻热情地打招呼:“杨姨好!”

    卫英真的妈妈杨立梅一看原来是卢香泽,也笑了起来:“哎,原来是香泽啊!吃饭了没有?我正准备给英俊盛饭呢,你要不要也来吃点?”

    “不用了杨姨~我妈也快做好饭了,怎么今天你们这么晚还没吃饭呀?”其实像他们这种做餐饮的,尤其是像卫英真家里这种做烧烤、主攻饭市、夜市市场的,都得和饭市、夜市错峰开饭的,卢香泽家里今天也是特殊情况才是对准了饭市时间做饭。

    “哎,没有,我们都吃了。就是这几天不知怎么的特别多大学生这个点来光顾,而且还有不少外卖单子,我和你卫叔叔去后面吃饭了,英俊就一直帮忙在这烧烤招呼客人了,就他还没吃呢。”杨立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的心疼都要满溢出来了。不过卫英真确实从小就是特别懂事的孩子,不仅周一到周五天天老实地放学后就回铺口帮忙、时常还是周末放假了也是一个人乖乖地带着作业跟着爸妈来档口看店,做完作业就帮忙串串肉菜、照看一下烧烤炉子,按照卢香泽的好友同时也是两人的高中同学常艺尔的说法来说就是:他有种与他的帅脸完全不匹配的乖巧。

    但卢香泽对这个说法稍有不认同,她觉得他的脸蛋和这份乖巧配合得是天衣无缝的,有时候你看着他的大眼睛,它会弱化掉他精致得趋近凌厉的五官带给人的压迫力,它让人深信着他的乖巧,你与它对视,它便会把这份乖巧转化成一种不可言说的诱惑,它不断地诱哄着旁人,它说:“来吧,我是无害的。”

    很多人深受其骗,连她也曾大意地在这扑了空。

    “是吗?”卢香泽那头思维飞速跳跃,但话头上却没让卫英真妈妈的话落空,“那还真是辛苦啊。”

    “是啊,就是这样还有人给我帮倒忙呢。”卫英真压低了声音、半眯着眼直视着面前人。

    杨立梅没听到儿子说的话:“对啊,确实辛苦英俊了,哎,先不说了,我去给英俊盛饭了哈,你们聊。”说完她就走了。

    卫英真见老妈走了,他才以正常音量对着人自怜到:“哎,做半天工都还没空吃饭呢,有人一来就给我吃满嘴灰了,待会儿只怕都要食不下咽了。”

    “你幸好是没去当演员呢,”卢香泽白他一眼,“不然就你这水准,赚得钱应该都是不够你在继承烧烤店赚得多的。”卢香泽也不是没来由地点这一出的。

    卫英真遥想起他俩都刚上高中那年的第一次摸底考,他堂堂正正地考出了749名,他们那一级也才750人而已。刚收到了风、模糊地知道了自己成绩的当天,卫英真连课都听不进去、中午饭都吃不下,整个人的心防随时都要崩溃,到了下午自习课上他偷偷地拿出手机搜索起了一些不是很着调的新闻:“王XX日薪过百万,鲜肉新贵吸金能力惊人!”、“没演技、没学历、没颜值,三无流量闹剧何时休”、“造星的神!XX娱乐胜在何处”等等。他自暴自弃地想着:考了这个成绩以后肯定也没好大学上了,自己还是先找条好的退路吧,哎,对比起这些流量们,他至少、应该是好看的吧。只不过要是真进了这行,他以后在卢香泽面前怕是再也抬不起头了——所以他根本没给卢香泽说过他那刻对自己未来职业的、乱七八糟的规划。

    只是他忘记了之前中考暑假他在卢香泽家和卢香泽一起玩过4399上的森林冰火人,当时他还在那台电脑上登录过自己的百度账号事后却没有登出,所以等到卢香泽回到家打开浏览器上企鹅空间时,她无意地便看到了搜索栏那里一点击便弹出的、被同步的历史搜索记录:“这都什么跟什么?”卢爸从来不关心这些娱乐新闻、陈依女士平时就只懂得玩蜘蛛纸牌,那这些搜索记录都是谁的?她疑惑着,直到突然看到了右上角百度账号显示的昵称是“烧烤王子”,她才了然。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课前她坏笑着故意在卫英真面前拉过好友常艺尔说起了娱乐圈八卦并且刻意冷嘲热讽了一通那些没能力还占着大众眼球、日进斗金的“大明星”时,男生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反应藏都藏不住,只是她还没明白怎么这人好端端地会关注起了这些他从来不关心的娱乐新闻以及文娱行业。不过也没让卢香泽苦恼多久,他们班主任已然是带着答案进了教室,她一进教室就愤怒地把一沓试卷砸在了讲台上,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滔天的不满。

    “我们班这次的摸底考成绩很不理想,我的孩子们啊,你们中考时成绩可都算得上优异的呀,你们还是重点班学生呢!有些同学的排名比起入学时的排名要落后一大截,但老师也知道考试也会有偶尔失手的时候,老师也对这部分同学报以期待和理解,我希望这些同学以后能够继续好好学习、重现荣光。但!”班主任在这个小小的“但”字上注入了洪流般的气势,显然接下来的话才是她重点准备发挥的,“有的同学!我在这里也不点名了,希望待会儿他拿到卷子能够自己检查到:怎么开学都一礼拜多了,还有同学不知道自己学号的!?他每一门科目的答题卷都涂了别的同学的学号!害得阅卷老师还得重复核对姓名!这位记错学号的同学的成绩自然也被作废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这本不该犯!我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以后每次答卷时务必要核实好自己的信息。”

    班主任虽说没有特别点明这位记错学号(他甚至不是涂错了)的神人是谁,但是毕竟还是会公布所有人的班级、年级排名,所有人一看自个重点班里的倒数第一并且离奇地取得了年级倒二的那位的姓名,自然也是对一切都有了清晰的认识,包括卢香泽。

    卢香泽面上只带着一声意味深长的“哦~”回头看了看身后侧方的某人,实际上她心底里的小人已经把一切都串联好并且张扬大肆嘲笑起了那个记错学号导致成绩作废并且因为事先不知从哪收了一点不完全的风、得知成绩后崩溃得准备逐梦演艺圈的神人了。

    而神人本人只是假装镇静地低着头对着发放下来的答案券默默地计算着自己的真实得分,这里得分了、那里扣分了……算着算着不知怎么的又开始面红了,他那一天都没怎么和卢香泽说过话。

    卫英真哪怕是现在想起来那个场面都还会尴尬得抠脚,对着卢香泽这故意挑起的话头,他只能选择回避:“……这不就还在这烧烤?”如果他不是太怕她再次说起当年那个丢人的749名,他倒是想说:有的明星比他演得还烂呢。

    “喂,当年你是怎么放弃逐梦演艺圈的念头的呢?感觉娱乐圈没挖掘到你这个现眼包还真的多少都有点令人扼腕了啊。”卢香泽根本就知道他的痛点在哪,再次狠心地发动攻击。

    卫英真羞极转怒:“我只劝你一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差不多得了!我当时算完成绩就没再想过要逐梦演艺圈了好吧!我也有我的骄傲!”他文化课成绩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不至于是没好大学上的,当年也只不过是一下子被入学摸底考的749名打击到了自己向来都是好学生的尊严了,他那会儿还十分绝望地寻思过:难道这就是重点高中学生们的实力?

    卢香泽十分不给面子地当场仰面狂笑。

    卫英真跟着也笑得面目狰狞地看着她,他心里的气都不打一处来,可转瞬间脸上却是突然收拢住了所有情绪,他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转动了一下手上葵扇的方向,随意但用力地向上一扇——“咳咳!呸呸呸!我*!”——这一扇就像孙大圣借的芭蕉扇扇灭了火焰山的火。哎呀,真儿的心里真是好受多了。

    笑容不会消失,它只是从卢香泽的脸上转移到了卫英真脸上了。

    这下卢香泽的脸蛋也变得灰扑扑的了。她也伸手低头抹了把脸,但直到手都放下了,脸却还是没有抬起来。

    看着就是山雨欲来的样子。卫英真立刻也不敢再笑,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趁她发火前赶紧道歉安抚一下的时候,面前人一个暴起、敏捷地伸出罪恶的小手冲他手上袭来。

    ——卫英真高中时特别热爱打篮球,虽不是体育生,但经常和体育生交手,也勉强算是“沉淀”过了。此刻他躲避反应之极速堪称下意识,这一秒他无愧于所有为他传授过体育功力的好同学们。极速地回防后他最终是拧过肩膀、手上捏着葵扇子呈一个防守姿态,成功地让卢香泽的突袭失手了,卢香泽蛰伏已久的小手就这样定格在卫英真身前并且尴尬地抓了个空。

    场面一度很寂静、寂静得来又一度很幽默。但卫英真能预知到他即将要面临一场人类文明史上最严苛、最暴虐的审判,只要他没绷住一下那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的笑意,他立马就要被处以极刑毙命。

    他突然悔恨自己高中打那么多篮球。谁能知道在这个时代连打篮球都能让一个英俊少年悲烈丧命呢?他自艾。

    可没想到面前女生却只是平静地收回了手,不发一语居然就准备离开。

    她没和他计较?

    卫英真不安:“嗯?卢香泽?喂……别这样,不然你再给我扇一次灰?喂?”

    卢香泽突然停住脚步,转头面向他,语带郑重:“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再也不会像你这么幼稚了,谁要跟你计较。”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没有擦去的灰,可这点灰却无法遮挡得住她明亮润泽、直白盯着卫英真的双眼。卫英真说不清楚,但只觉得她这会儿看起来俨然竟是有了一丝陌生的、“大人”的气场。明明听着是对他说了那般包容的话,却不知怎么的,只让他骤然感觉他俩被她明确地划分在了两个立场。她远远地把他甩在身后了。

    可他又不甘地想着:这一天里难道她和他计较得还少吗?临了却给他兜头盖脸地说这么一通?

    她还说他成了个阴晴不定的性子。也就是他笨,都忘记给她照照镜子了。

    ——他预想的“死亡审判”没有到来。他觉得他很想知道什么、他也很想发问,而如果他要开口问,他觉得他应该要问的:“谁给你剥夺我接受公正审判权的权力的?”这合理吗?这公平吗?

    他觉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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