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忽然又是一阵脚步声。

    看不见人,边月细心听了会儿,知道不是喻枫。

    刚才给他们开门的李妈抱着一条毯子匆匆赶来:“哎哟我的夫人呐,您又穿这么少,先生看见了又说我。”

    “你叫他来说我。”

    “您这是哪里话?先生哪里舍得对您说半点重话?您多少盖着点毯子,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又转头对心不在焉的边月道,“小月你多陪夫人说说话,你走了之后夫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哪里就没有了?你别多事。”孙念禾用眼神剜她。

    那随时会飞走的玻璃美人此刻看着多了几分鲜活,让边月窥见几分从前的样子,笑着道:“夫人原来您这么想我呐?刚才都不怎么和我说话,我以为您不愿意理我,正伤心呢。”

    “好招人恨,净说些谎话,”孙念禾气恼,“你哪里就为我伤心?分明想着喻枫。”

    “当妈的怎么还吃起儿字的醋了?况且人家小月哪里就想着他的,我就觉得小月最关心您。”

    “你们都是骗子,只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

    她裹紧毯子背过身,不愿在和她们说话了。边月和李妈相视一笑,李妈努努嘴,让边月多和她说说话,自己又去忙别的事情了。

    已经分别这么多年,孙念禾改变又这么大,其实边月是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的,小时候只要按照她的喜好,捡好听的话说,现下虽不必事事讨她开心,心中却总有一层顾虑,怕一句话说不好,惹她难受。

    只好再次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

    没过多久便有人来喊吃饭,孙念禾充耳不闻,边月正思考要不要叫她,喻靖从楼上下来了。

    他对喊吃饭的人点点头,那人便回厨房去了,喻靖自己走到孙念禾身边,孙念禾说不想吃,喻靖坐在沙发上,附耳过去说了什么,孙念禾便起来了。

    三人一同走去餐厅,孙念禾故意走在边月身侧,颇有些幸灾乐祸:“喻枫说飞机晚点,赶不回来,你今晚大概是见不到他了。”

    不待边月回答,踩着拖鞋飞快追上喻靖,留下一阵花香。

    以前边月有几次和他们一起吃饭经历,但从没见过他们像今天这样腻歪过。夹菜不用自己动手,菜烫不用自己吹,剥壳有身边的人上赶着,吃了一口不合胃口,喻靖立刻就拿纸巾准备着……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喻靖都能替孙念禾吃饭。

    边月听过喻靖在外面雷厉风行的事迹,也因为他周身自带气场从小就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喻家的厨子是顶好的,菜色虽偏清淡,但也做的有滋有味,边月吃的不多,孙念禾吃完她便也放下筷子。

    饭后又陪她说了两句话,眼看天色不早便说要走,孙念禾没留她,反倒是一直在看财经杂志的喻靖突然抬头:“今晚留下来吧。”

    “你的房间还在。”

    房间还在?

    边月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她的房间还在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试问谁会为一个外人留房间留九年之久?就算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在自己家多住了两天,也难免心生怨言。

    “我的房间?”

    孙念禾懒懒的靠在喻靖身上:“不会连房间在哪儿都忘记了?”

    她的房间在一楼,推开阳台的门就能直接进入花园,花园里种着许多花草树木,从春天到冬天,一年四季都有花香弥漫在房间里。

    边月最喜欢坐在窗前的秋千椅上发呆、看书,只是偶尔也会有不速之客突然出现,有时候是几只栖息在书上的鸟,有时候是一个人……

    “没有,”边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没想到还留着我的房间。”

    “有人一定要为你留着。”喻靖揽着孙念禾往楼上去了。

    李妈拿着崭新的洗漱用品带边月到房间,她那时候走的匆忙,很多零碎的小东西都没有带走,一推开门,她就看见了书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她用过的笔筒、台灯,甚至还有几本没写完的笔记本、练习册。

    李妈放下手中的东西,拉开床上的防尘罩。

    “你放心用,房间我每星期都来打扫一次,床上用品也才换过没几天。”

    “这是……”

    李妈笑着说:“咱们家那个小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爱粘着你,你走了之后这房间的物件摆设他谁也不准动,还要叫人好好打扫,生怕你哪天回来没有住的地方。”

    边月笑了笑,没有说话。

    “好了,”李妈抱着防尘罩走了到门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方便的来和我说。”

    门轻轻关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站在床边,重新观察起这个她住过许多年的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住一个房间,即便她一直都清楚这个房间不属于她,她只是寄人篱下,但她还是很高兴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从喻枫家离开后,父母还清了早年做生意欠下的债务,在颐江附近的小县城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边月才终于有了完全全属于她的房间。

    只是大一放假回家,边月发现她房间里的东西被动过,她妈说只是帮她整理房间,可是整理房间有什么必要把她写过的笔记本一本一本翻开看呢?

    边月最难受却没有人可以倾诉的日子,只能把所有心事写在笔记本里,这是她最不想被旁人知道的隐秘。离开家去外地上大学那天,她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把笔记本藏起来,最后却还是被她父母翻出来了。

    她已经够理解父母了,理解他们因为生意失败欠了亲戚一大笔钱,只能靠女儿的优秀的成绩挽回一点脸面;理解他们工作辛苦生活压力大,尽量不提要求、懂事,不让他们再添烦心事;理解他们一心想要孩子出人头地,以后能挺胸抬头的回老家;理解他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所以对孩子有极端的控制欲……

    她痛苦的根源在于,她能理解,但她越长大越不能接受。

    倘若不能理解,那从一开始就反抗,和家人决裂也好,老死不相往来也好,这都是必然的结果;若能接受,那依照父母的要求生活,顺应他们的所有,全了孝心。

    而像边月这样,理解却并不接受,一方面心疼父母,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另一方面又实在不想被控制,即不能成全自己,也不能讨好父母,半吊在中间,几乎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就这么僵着。

    到头来,完全属于她的房间她没住过几次,这里反倒成为她居住时间最久的地方。

    留下的大抵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边月走至书桌前,指尖一点一点划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物件。

    然后她拉开右边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完完整整的放着一个包装的很精美的礼物盒,手停滞在抽屉把手上几秒,边月把礼物拿出来。

    这是她唯一一次送礼物给喻枫,她用仅有的钱去做了一个小小的陶艺花瓶,最后却因为她收钱带人去喻枫的生日宴搞砸了。

    礼物被摔在地上,边月捡了回来时已经四分五裂,她后来又去做了一个,连同之前的碎片,和一张写着“对不起,祝你生日快乐”的卡片重新包装,一直放在这里,没有带走。

    放的位置没变过,蝴蝶结是她特意上网学的,包的特别漂亮,想来是没有人动过的。

    先前还不太相信李妈的话,原来连喻枫自己都没有翻找过这个房间,不然以他的性子,看见了一定是要把礼物拿走的。

    她垂眸笑了笑,拿着礼物走到那张鸟笼状的秋千椅前,坐了上去。

    有些年头了,一座上去椅子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没拉窗帘,花园里的灯光透进来,月明星稀,树影婆娑,远处升腾起一股水雾,缓慢扩散过来,让光线有了实体,衬托得整个花园有一种影绰朦胧得氛围,好叫人遐想。

    边月在秋千椅子上坐了有些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刚才还能听见一些脚步声、或是私语声,现在万籁俱寂,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想,她该睡了,好歹是在别人家,明早赖床怎么也说不过去,却好似有一股魔力将她牢牢固定在椅子上,怎么也不想起来。

    她在等,等什么是说不清的,或许是一朵花绽放,或许是日出,或许是一个人,又或许,她什么也没等,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已经到了凌晨,边月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冲动,她把怀中的礼物放在腿上,扯住一根彩带用力一拉,漂亮的蝴蝶结散开,剥开包装纸,打开纸盒,边月把花瓶拿了出来。

    她想去花园,她想要一枝花。

    推开门,地上比她想像的潮湿很多,一脚踩上去,毛绒拖鞋沾了泥泞。她是不喜欢把衣服、鞋子这些东西弄脏的,这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弄脏了很难清洗,尤其冬天,洗的双手通红,失去知觉,但她现下却管不了这些了。

    五月是玫瑰花的月份,边月想不起来花园哪里种了玫瑰,抱着花瓶漫无目的在浓稠的夜色中游荡。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