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阳光晴好，赶路到塔钦。遥远地就能看到冈仁波齐的身影。热水在群里和大家商量，因为第二天要开始转山，今晚一定要休息好，所以住当地最好的酒店。天晴有些抱怨住宿太贵，后座三人都没有应和，群里的人纷纷表示没有意见。天晴就不再出声。

    塔钦只有一条主街，长度不超过一公里。因为是冈仁波齐转山而形成的小镇，主街两边除了酒店、餐馆，其他基本上就是卖转山用品的店铺。

    雪莉叫辛蓝一起去买明天转山的食物和装备，齐仔和厉昊，鱼鱼自然地跟在后面。租了登山杖，买了小支氧气和一些高热量的零食。辛蓝去买手套，手握登山杖，如果不戴手套，手肯定会被晒伤。店里只有带蕾丝的薄手套，很便宜，5块钱。几个男的不死心，走了几家店都只有女士手套，手套有弹性，男的完全可以戴上，只是不太好看。鱼鱼无所谓，“我宁愿戴女士手套也好过晒伤。”

    辛蓝劝厉昊：“你也买一双吧。”

    厉昊不愿意，表示到时候可以用冲锋衣袖子挡一下。

    早起，将大件行李寄存在酒店前台，背上装了必需品的小包出发。

    厉昊陪着她走到队伍的最后，很快大部队就不见了。辛蓝走的不快，她知道自己有耐力，没速度。每个人走路的频率不一样，一起出发的队伍迟早是要慢慢走散。迁就他人的速度，自己会很累。

    海拔5000米以上的地方，52公里的路程，对于他们这种在平原地区生活的人来说不算轻松。她劝厉昊：“你不要将就我的速度，你按照你的习惯走，我们在住宿点等。

    “没事，走慢点刚好可以看看风景。山长水远来到这里，不能只顾着走路。”

    两人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走走歇歇，除了中途吃饭上厕所，一天下来两人中间一次都没有休息。

    似乎聊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聊。关于宗教，关于自己信仰，关于旅游，关于去了哪些地方旅行，但是没有聊各自具体的生活。

    转山第二天，32公里的路程比第一天多了10公里。路程艰难，垭口处的海拔将近6000米，无止尽的上坡，以为爬过这一个就到了垭口，转弯发现还有更长的坡等着自己。就算怀着对厉昊不可说的好感，辛蓝也觉得自己爬得很崩溃。

    厉昊体力很好，辛蓝看他经历一个早上的爬坡都未显露任何的疲惫。他还将辛蓝背包里的水和食物都拿到了自己背包里。

    “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对吧？”辛蓝问厉昊。

    “没有，你只剩下一点点路就爬完上坡了。接下来的下坡和平路对你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辛蓝有些绝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

    辛蓝戴着宽檐的户外防晒帽，戴了墨镜，还将魔术围巾拉到了眼睛以下。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厉昊知道她快要崩溃。只走了5公里不到，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走完，剩下的20多公里，就算厉昊有心要背她，也不可能背完全程。临时找马夫骑马，也找不到了。她已经走完第一天的路程，如果靠骑马走完剩下的路程，事后她是不是会后悔当时自己没有坚持一下呢？

    “要歇歇吗？”他问辛蓝。

    “我走完这个坡再歇。”辛蓝说。

    “其实你的体力完全可以走完的，你只是不习惯上坡。到了垭口之后全部是下坡，到那个时候你就轻松了。”厉昊鼓励她。

    从繁星满天的凌晨5点，走到下午2点才到达垭口。又走了一段平缓的下坡路，然后到达差不多七十度遍布乱石堆的长下坡。

    辛蓝踏下去的第一步就发现自己的鞋子不够防滑，一步没有稳住，整个人就会往下滑，乱石林立，很容易有生命危险。厉昊往下走了两步才发现辛蓝的问题，他往上爬扶住辛蓝的胳臂，试图带着她慢慢往下走。

    辛蓝把重心放低，半蹲着往下迈步。走到三分之一处辛蓝扶住面前的大石休息。厉昊观察路面，试图从比较平缓的地方下到底，却发现这一面太倾斜，毫无捷径可言。

    待辛蓝休息好，他抓起辛蓝的手以右下的石头作为扶手慢慢往下走。辛蓝看着牵着自己的厉昊的手，大，手指细长，这两天被晒的黝黑。虽然她戴着手套，两人的手并未皮肤相贴，但是牵手与扶着胳膊还是不一样的吧？

    分神中，脚下轻滑，撞向靠在大石边的厉昊身上。厉昊扶住她，提醒她，注意脚下。

    “知道了。”

    小心翼翼下到底部，厉昊并没有放开辛蓝的手。两人沉默着牵手往前走，直到到达简单的塑料棚小卖部。

    厉昊从自己背包拿出辛蓝的水壶递给她，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不饿，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厉昊摇头。

    辛蓝喝完水，厉昊接过她手中的水杯继续装在自己背包里。

    牵手这个举动让两人一路轻松舒适的相处变得有些异样。或者这种不自在只是她一个人而已，她偷眼看厉昊，脸跟手一样，黑了不止一个色号，黑皮肤把他脸的轮廓显得更加立体和利落。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刚刚牵手只是单纯地为了帮助辛蓝走下乱石堆。

    辛蓝收敛心神，观察下再说吧，告诫自己。

    直到晚上8点才走回塔钦，本应该很累却失眠了。脑海中一直在回放白天与厉昊相处的点滴，辗转反侧到凌晨4点才迷糊睡去。再次醒来已经将近12点，微信群里热闹，一开始是热水问有没有人一起吃早餐，之后是问有没有一起吃午餐。厉昊单独发了微信给她，三条，醒了没，要不要给你送早餐，醒了叫我。

    辛蓝回他醒了，厉昊说一起去吃午饭。厉昊在酒店大堂等辛蓝，待辛蓝走进，他直接牵了辛蓝的手往外走。待走出酒店，辛蓝站住晃了下相握的手问他：“什么意思？”

    “就是男未婚女未嫁，好好处处的意思。”

    好吧，那就先好好享受这个假期吧。

    下午出发去札达。上车时厉昊主动坐在中间，隔开辛蓝和鱼鱼。辛蓝上车后他伸手轻轻搭了下辛蓝的肩，辛蓝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收了回去。鱼鱼问辛蓝，“你中午吃了吗？”

    “吃了。”

    “我脚后跟都走出水泡了。你们脚没有问题吧？”

    “我没事。你呢？”她问厉昊。

    厉昊抬起脚给辛蓝看，他穿了一双夹脚拖鞋，两个后脚跟都有个直径将近1厘米的水泡。

    “这么严重？你脚现在不冷吗？”

    “在车上还好，下车再换鞋。”

    鱼鱼开始嘲笑厉昊：“你看他穿那么贵的徒步鞋，结局还不是一样的。”

    辛蓝同意：“还不如我穿运动鞋，一点事都没有。”

    厉昊轻拍了下她膝盖，辛蓝笑。

    天晴坐在副驾驶参与不到话题中，司机师傅又开始播欢快的印度歌曲。

    到达札达已经快要天黑，昏暗的光线下札达土林看上去沉默，似乎暗中蕴含了巨大力量。他们在距离古格王朝遗址不到2公里的村子住下。因靠近遗址，整个村子都是开客栈的。

    第二日去看古格王朝遗址。车子开到遗址大门口，买了门票进景区，然后就是无止境的爬坡。鱼鱼，辛蓝和厉昊同行，天晴在后面一个人拍照，很快就看不到天晴了。

    从下往上望的时候，并不觉得遗址有多高，真正开始爬就发现距离并不短。辛蓝爬得气喘吁吁，厉昊不时拉她一把，鱼鱼专注于找角度拍照，并没有发现厉昊和辛蓝的动作。三人并不赶时间，回到车上的时候已经过去3个小时，司机说前车已经走了，他们直接在札达县城汇合吃午饭。

    热水找了家新疆烤肉店，8个人在长条桌上坐下。天晴跟热水说，“我想要换到你们那车去坐。要不我和你换一下吧。”

    “为什么？”热水问。

    “我今天等了他们三个差不多两个小时，他们每次都要我等，我不想和他们一车了。”

    辛蓝，鱼鱼和厉昊互看了一下，鱼鱼忍不住出声：“你一个小时就看玩了？你没有爬上去吧。”

    “我对这些遗址没有兴趣，我为什么要爬上去？”

    “你不感兴趣，别人感兴趣，山长水远来了你得让别人去看看吧。”鱼鱼试图讲道理。

    “我没说不给你们看，可是热水他们都走了半个小时，你们才回来，为什么热水他们就不用看那么久。”天晴说。

    “我们也就今天慢了点，之前都是跟热水他们差不多时间出发的。”辛蓝说。

    “我们还让你一直做前座呢，要是换过去可就没这待遇了。”鱼鱼接口道。

    “我可以不坐前座，你们三个就是针对我，都不理我的。”

    行程已经过半，前车的四个人已经很熟悉，没有人愿意换位置。热水作为队长出来主持公道说，“我们以后尽量一起行动，你要是不愿意等可以早点跟我们说，我们互相迁就一下就好了。位置就不换了。”

    “那你们退车钱给我，我不和你们一起走了。”天晴说。

    户外约伴如果因自己原因无法一起出发的，一样要出自己那一份包车费，这是户外约伴的契约精神。天晴这种中途退出的更加不可能退钱。

    热水拿辛蓝举例：“蓝当时说不跟我们出发的时候，是提前将包车费转给我了的。你可以退出，但是包车费用是不可能退给你的。”

    “那我不走了，我要换车。”天晴说。

    “我退给你吧。”厉昊突然出声道。“我个人退给你。算一下你跟了多少天的车，我将剩下的车费退给你。”

    热水拿出手机出来算了下，“要退差不多2000块钱。”

    “你们要把全部的车费退给我，还有从这里坐大巴到拉萨的车费你们也要补给我。”天晴毫不讲理。

    全部人都有点震惊，也因为这个震惊而沉默了快要一分钟。热水直接说：“不退钱，如果你不想跟我们走了，吃完这顿饭就把你的行李卸下来，我们分开走。”

    “我不会卸行李的，你们要是敢动我的行李，我就去旁边报警。”

    饭店旁边刚好就是一个便民警务站。一时有些僵持不下，司机不想参加这场谈判，匆匆吃些东西躲到一边抽烟。

    “我可以个人将5000的包车费全部给你，札达到拉萨的车费，你自己出。”厉昊说。

    “我不要钱了，我就要换。”天晴其实不敢自己一个人，又改口说。

    “天晴，我们出去单独聊聊吧。”辛蓝突然说。

    她走到天晴身边等着她，天晴磨蹭半天跟着辛蓝走到门外。

    “我们今天确实让你等了两个小时，我跟你说声不好意思。”辛蓝说完看天晴的反应，她低头看着地面不出声。

    辛蓝接着说，“我们平时讲话没有顾及你，一开始是因为我和鱼鱼有点不满意你一直坐前座。后来是因为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搭话了。你这几天坐车因为这个不舒服，我也能理解。”

    天晴仍是不出声，辛蓝接着说，“你真的想自己单独回拉萨？接下来的景点都不看了吗？”

    天晴头低垂，眼睛盯着稍远地面的某一处沉默不回答。

    辛蓝说：“前车的几个人都很熟悉了，所以肯定不愿意换位置的，我们接下来尽量不让你等，也一定注意你的感受。你不要纠结了，来都来了，跟我们一起把接下来的行程走完吧。”

    天晴仍是沉默。

    “说实话，你要是坐大巴回拉萨，我也有点担心你一个女的单身坐通宵的大巴，十几个小时呢。”

    天晴仍是沉默，但是不再低头，抬头看了辛蓝，又转头望向两台车。

    辛蓝直接总结：“那我们就说好了哈，我等下就进去跟他们说你不想折腾了，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哈。”

    天晴低声说：“我是真的不想折腾，才继续跟你们一起走的。”

    辛蓝对她微笑：“嗯，我知道的。”

    她拉着天晴的胳膊走进餐馆，对众人说：“天晴说还是不折腾了，跟我们一起走的。”

    几个男人不出声，雪莉大声道：“那多好啊。”

    辛蓝说，“不换位置了哈。”她在位置上坐下，碗里堆了好多肉，她看了厉昊一眼，厉昊低声道：“赶紧吃吧。”

    辛蓝又转向热水，特意转话题道：“热水，我明后天可以拆线了，明天到哪里？不知道有没有卫生院可以拆线。”

    热水肯定道：“路上肯定有卫生院的，怎么样都会帮你找一个医院拆线的。”

    厉昊问辛蓝：“今天刚好在县城，医院条件好一点，要不就今天拆线吧。”

    辛蓝点头：“也可以。”

    热水却说：“你明天再拆吧，让伤口再长长。路上一定有拆线的地方的。”

    厉昊听他这么说，就不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