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父母

    孟芫第二日收到老家来的包裹,拆开包裹最先看见的是一封信,信中阿爷说他在老家很好,又说队上新装了电话,让她有事可以打电话。

    孟芫心中一喜,她正愁没有什么办法随时和阿爷联系,她捏着手里的信,还没来得及拆开其余东西,陈师长的警卫员来请她和孩子们过去。

    孟芫没多想,以为是王家要孩子的事有了结果,便带着俩孩子过去,陈师长开会不在,她在师长临时的办公室接到一通电话,来自秦家父母的电话。

    “阿芫?”

    秦惟原本答应了和妻子去一趟部队见见孟芫,可白大夫不同意,说文澜身体坐不了三四天的火车,还说车上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后悔都不知道去哪哭,硬生生把俩将近五十岁的人给骂了回去。

    文澜和秦惟理亏,也不敢说什么,灰溜溜回了家,前思后想,决定给孟芫打一通电话。

    “爸,是我。” 孟芫喊出这个不太熟悉的称呼。

    秦惟迟疑了一会儿,坦白他这一通电话的来意,“老陈和我说了王家的事,我先和你说一声抱歉。

    老陈一开始便没打算将汤汤鱼鱼还给王家,他和你说的那些话其实算是试探你对汤汤鱼鱼的态度,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所以和你说一声抱歉。”

    “还有一句抱歉,是替我们说的。我们没有问过你的意见,擅自将汤汤鱼鱼留在那边,对你造成的不便,我们很愧疚。”

    秦惟在外面说一句半句话都是深思熟虑,但在自家人面前,他说话向来是开门见山,错便是错了,找过多的借口去遮掩,是错上加错。

    “所以我们向你道歉。”

    孟芫没有料到这通电话是向她道歉的,她确实不知道陈师长昨日是在试探她,可秦家父母没有隐瞒,而是选择将事情说开,孟芫也不是非要揪着事情不放的人。

    “爸。” 她接过秦父的话,低声问他,“您和妈将汤汤鱼鱼送过来时,有听秦秩说过我吗?”

    “没有。” 他们将汤汤鱼鱼送过去,是因为俩孩子想舅舅,秦秩又没有假,双方一合计,便打算将孩子送过去住一段时间,而那时秦秩和孟芫还不认识,也没有相看。

    “那我们之间,便不存在擅自将汤汤鱼鱼留在我和秦秩身边的问题。”

    毕竟秦秩和她相看时说过以后会养着汤汤鱼鱼,他一开始便坦然告诉她这件事,孟芫若是不愿意,她也不会同意相看。

    “所以您不用和我道歉。”

    “至于陈师长,我很感谢他愿意替我们处理这件事,不怕您笑话,那天我其实也是慌的。” 孟芫坦言。

    秦秩不在家,她怕一个人护不住汤汤鱼鱼,又怕处理不好,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影响到他,瞻前顾后,总归没法直接处理。

    陈师长的出面,可以说是一力挡在她们前面,所以即便知道那是试探,她依旧心存感激,“陈师长替我们拦住了王家那人闹事,我很感激。”

    “至于汤汤鱼鱼,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我很喜欢他们,如果您和妈愿意的话,我希望他们能一直生活在我和秦秩身边,我们会是一家人。”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老式电话的收音不好,孟芫好似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她不确定是否听错,直到听筒那头换了道声音,很温柔和气的女声,“阿芫,这样对你不公平。”

    是秦秩的母亲。

    孟芫唇角扬了扬,柔柔说了一声,“妈,我是愿意的。”

    她来时阿爷便问过她,说养孩子不容易,孟芫笑着和阿爷说,她不会委屈俩孩子,更不会委屈自个儿,如果她不愿意,她不会开这个口的。

    孟芫征求秦家父母的意见,也笃定他们会同意。

    她听秦秩说过,秦母是刚做了手术不久,还在调理,大夫说不能操劳,秦序的工作性质一年到头连父母都见不上一面,更不用说养着汤汤鱼鱼,如此一来,只有他们夫妻俩最合适。

    “我愿意,我们愿意的,谢谢你阿芫。” 文澜颤声道。

    她满心感激,感激这个孩子会喜欢汤汤鱼鱼,感激她愿意将她们留在身边。

    “谢谢爸妈。” 孟芫话一顿,想起在门外的汤汤鱼鱼,“爸妈要和汤汤鱼鱼说说话吗?”

    “他们在吗?” 文澜问。

    “在的,我喊他们进来。”

    孟芫出了陈师长的办公室,喊俩孩子进来,“是爷爷奶奶打来的电话。”

    她说了一声便出去,将地方留给俩孩子和秦家父母。

    “爷爷奶奶。” 汤汤鱼鱼欢喜又响亮的声音响起。

    “哎,奶奶在。” 文澜连忙回应。

    秦惟眼巴巴凑过去,“爷爷也在。”

    文澜将听筒放在二人之间,方便秦惟能听到,“汤汤和鱼鱼开心吗?”

    “开心。” 汤汤嘴角扬起开心的弧度,“舅妈很好,汤汤很喜欢舅妈。”

    “奶奶,鱼鱼和你说哦,舅妈很好很好,爷爷和奶奶真的没有骗我。”

    鱼鱼凑过去,想要和爷爷奶奶说舅妈有多好,可惜他没上过学,说出来的话来来回回是那几句,他也不厌其烦,使劲说舅妈有多好。

    “舅妈就是很好。” 鱼鱼总结。

    文澜神色一顿,随即涌上几分别样的温柔,“是啊,阿芫很好很好。”

    后来的时间,大多是鱼鱼唧唧咕咕,汤汤时不时补充几句,他们没有聊很久,文澜却能从孩子们话里了解到,孟芫真的很好,他们很喜欢很喜欢舅妈。

    而受到俩孩子不遗余力夸赞的孟芫,在门外遇到了陈师长,她站起来,“陈师长。”

    “坐吧。” 陈师长没有进办公室,从口袋摸出一个苹果递给她,“老秦和你说了?”

    孟芫不知道该不该接,“说了,爸对此很抱歉。”

    “拿着吃吧,算是我的歉意。” 陈师长坐在她的不远处,“老秦其实不知道。”

    他来这边是临时开会,遇到王家的事也是偶然,试探孟芫更是自作主张,哪里用得着老秦道歉,可他又不是个会和人道歉的,顶天也是委婉的表示歉意。

    “他那个人心黑的很,可从来不会亏待自家人。” 陈师长感慨一句,“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和秦秩好好过日子。”

    孟芫接过了那个苹果,“师长认识汤汤鱼鱼的妈妈吗?”

    “秦越啊,她以前是我的兵。” 这个名字如同禁忌,说出口的那瞬间,陈胸口堵得难受,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想要抽一根,终究是顾及孟芫在。

    “秦……” 孟芫不太清楚是哪个字。

    “越千难万险的越。” 陈师长替她解惑,“她是天生当兵的料子,谁都比不过她……”

    “舅妈。”

    汤汤鱼鱼的出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交谈,陈师长坐在那里看着汤汤鱼鱼的笑脸,有一瞬,他好似看见那个孩子笑着和他说,她一定会回来的。

    陈师长点燃指间的那只烟,狠狠吸了一口,呛得他咳了几声,仿佛又回到收到消息的那一日,寥寥数字,字字泣血。

    无人生还。

    ……

    文澜挂断了电话,还有些回不了神。

    “秦惟,我很自私吧。” 文澜怔怔看着挂断的电话,喃喃自语,“我明明知道养孩子不容易,却还是答应了让那个孩子养着汤汤鱼鱼。”

    她也不想给秦秩夫妻俩添麻烦,可孟芫说愿意接纳俩孩子时,她可耻的心动了,又听汤汤鱼鱼那么喜欢他们的舅妈,她一边开心,一边愧疚,她总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

    “我会掏心掏肺对阿芫好,只要他们一家能过得好,我死,也是瞑目的。” 至少她死后见到阿越,能拍拍她的手告诉她,俩孩子都过得很好。

    秦惟没有说话,他何尝不是这么想着。

    另一边,孟芫和汤汤鱼鱼回家属院,路上碰见孙向娣慌慌张张从她身边经过,看见她时眼神怨恨,孟芫不惯她,狠狠瞪了回去。

    孙向娣一愣,恶声恶气,“看什么看。”

    “看狗咬人。” 孟芫悠悠回道

    孙向娣气急,想要堵回去,远远瞧见个人影,连狠话都忘了说,匆匆往家跑。

    孟芫才不管她慌慌忙忙去做什么,有那盯着别人家事的功夫,她不如去拆包裹。

    “舅妈,这是什么?” 鱼鱼坐在小板凳上问。

    “是舅妈的爷爷寄来的东西。” 孟芫拿出俩木盒子,打开其中一个,取出里面的物件套在鱼鱼手上。

    “舅妈?” 鱼鱼晃了晃手腕处的银镯子。

    孟芫将另一只套在汤汤手上,摸摸小姑娘细软的头发,又拉过俩孩子的手,放到一起,“喜欢吗?”

    “喜欢。” 汤汤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镯子。

    “镯子是舅妈送给汤汤和鱼鱼的见面礼。”

    孟芫想过要送汤汤鱼鱼见面礼,思来想去,决定打一对镯子送给他们。

    她好不容易找了个会打镯子的师傅,又跟人说了要求和尺寸,留了钱,哪知道人家家里有事给耽搁了,她和秦秩走的时候镯子还没打好,孟芫只好和阿爷说了一声,等镯子打好再寄过来。

    今天来的正好。

    银质的镯子在阳光下光彩熠熠,鱼鱼拨了一下小铃铛,声音清脆悦耳,听得他嘴角翘了起来,他眼尖,看见铃铛上有个字,他不认识,又看了看姐姐铃铛上的字,和他的不一样,他也不认识。

    “舅妈,这是什么字呀?” 鱼鱼歪着头问。

    “昱。”

    “那姐姐的那个呢?”

    “昭。”

    “什么意思呀?”

    “光明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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