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说安宜推了他，可母亲弟妹也看见了，安宜个头比安南还要小许多，我实在想不通，究竟是怎么推的，让母亲这般为他愤愤不平”

    事已至此，哪怕不用比对，都知道谁对谁错。

    戚安宜本来还吸着鼻子，这会儿震惊地看着姜瑾华。

    孙氏张了张嘴，她本来嘴就笨，这会儿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而陈晓慧一巴掌打到了戚安南的头上，“你竟然对着我和你祖母撒谎！”

    陈晓慧愧疚道：“大嫂，这事真是我弄错了，一时着急才误会了安宜，在这儿跟你赔个不是。”

    姜瑾华：“母亲刚才说，做错了事就要认错，这种事弟妹就别代劳了。”

    有孙氏的话堵着，陈晓慧只能催促戚安南，“快给你安宜姐姐赔不是。”

    戚安南脸涨得通红，“安宜姐姐，那日对不住了。”

    戚安宜没说话，而是看向了姜瑾华。

    姜瑾华咳了一声，“你若愿意，可以原谅他。”

    戚安宜看了眼那张字，轻轻点了下头。

    事已至此，陈晓慧也没脸面待在这儿了，跟着告了退，而孙氏一张脸铁青铁青的，也悻悻走了。

    姜瑾华说了一堆话，这会儿头嗡嗡地疼，“素秋，你把姑娘送回去吧。”

    戚安宜眼睛已经不红了，她喊了声母亲，姜瑾华道：“回去睡会儿吧，别再因这事儿偷偷哭了。”

    戚安宜低下头，原来母亲都知道。

    姜瑾华这一觉睡到了傍晚，五月份，晚霞把西天铺了一半，外面阳光也是赤红赤红的。

    原身风寒入体加上忧思成疾，到姜瑾华这儿，没什么好担忧的，每日喝药，其实已经好了大半。

    中午说得多头疼，现在睡醒，神清气爽。

    喊了丫鬟进来，收拾梳洗一番，她打算晚上和戚安宜一起吃。

    有些事该好好说一说的。

    戚家住着的将军府，是圣上赏赐下来的宅子，戚穆战功赫赫，如今是正二品官员，但将军府占地三十余亩，已是逾制。

    如今的逾制是器重，皇上器重戚穆，什么都想给戚家好的，可等十几年之后，这份器重就成了一把两刃刀，一面刀刃对着戚家，一面刀刃对着新皇。

    姜瑾华一边走路一边想这些事，终于到了戚安宜的院子，她先在门口看了一眼。

    习惯使然，她总这样在教室后面的窗子看学生，这个位置最好，什么小动作都能尽收眼底。

    戚安宜坐在桌前，脚往前一踢一踢的，一双小手拖着下巴，面前是张纸。

    显然是在出神。

    姜瑾华眼看着戚安宜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终于看到她时，把手放下，跳下椅子，规规矩矩地站好，声音很弱地喊了声母亲。

    从姜瑾华这儿看，戚安宜现在很像小动物，若是有尾巴，估计在屁股后面晃来晃去。

    舒宜轩伺候的丫鬟有六个嬷嬷一个，见姜瑾华进屋，全低着头退了出去。

    素秋见状，也道：“奴婢去催催大厨房，晚饭怎么还不上。”

    说罢，跟着退了下去，还把房门关上了。

    屋里有些暗，姜瑾华把蜡烛给点上，这才对着戚安宜说道：“坐吧，傍晚光线暗，就别看书写字了。”

    戚安宜仰头看着姜瑾华，“是。”

    姜瑾华想了想，道：“从前因为母亲的缘故让你忍让你祖母和几个弟弟妹妹，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受了委屈，是母亲不好。”

    戚安宜眼里多了两分震惊。

    姜瑾华保证道：“今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书中原身在前两日病死，但现在有了她，戚安宜就还有母亲。

    只不过戚安宜虽然震惊，但没有像姜瑾华想的那样，一脸委屈地嚎啕大哭，而是偏过头道：“母亲，这样的话您以前也说过，但从未有一次言而有信过。可今日您守信了，所以我愿意再信你一次。”

    戚安宜神情倔强，姜瑾华突然想到，原身出身好，外祖家也是书香门第，她教出来的女儿懂事识大体。

    再加上这个时代规矩的束缚，哪怕受了委屈，也不会大吵大闹，最多在心里对她母亲的失望又多了一分。

    姜瑾华喜欢懂事的学生，但过分懂事就让人心疼了。

    姜瑾华摸了摸戚安宜的脑袋，“以后母亲都言而有信。”

    她不再说这件事，而是拉着戚安宜的手道：“这都傍晚了，一会儿传饭吧，母亲在这儿跟你一起用。”

    想了想，姜瑾华又补了一句，“可好？”

    戚安宜点了点头，接着，她小声说道：“那母亲不用陪祖母用饭吗？”

    姜瑾华心道，她难道还用陪孙氏用饭？

    其实陪这字还不准确，应该是伺候。

    戚穆常年不回家，原身作为妻子该照顾孙氏，只不过孙氏不止一次说过两个弟媳更懂事孝顺。

    这话就是说给姜瑾华听的，姜瑾华家教良好。而戚穆常年不在家，她觉得夫妻一体，戚穆身为长子，孝顺照料老人是应该的。戚穆不在，这份担子就压在了姜瑾华的肩上，还要比两个弟媳表现得更孝顺才行。

    不仅自己的首饰任孙氏拿，而且晨昏定省吃饭布菜缺一不可，也就是姜瑾华这几日病着，才没去。

    姜瑾华十七岁嫁给戚穆，已经有七年了。

    姜瑾华对着女儿笑了笑，“不用去。”

    戚安宜点了下头，没再问，“那母亲，晚上吃什么呀？”

    素秋说过戚安宜这几日光顾着哭，胃口不好，所以姜瑾华吩咐厨房做了些小孩子喜欢的吃食。

    姜瑾华以前是年级主任，不仅管学生，还负责校园安全食品安全等问题。她隔三岔五就去食堂，一来是看看卫生情况，二来研究菜谱。

    学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喝都得注意。健康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味道。像炸鸡烧烤小酥肉这种，只要保证用油干净，偶尔吃一次也无伤大雅。

    总好过校门口的小吃摊干净卫生。

    姜瑾华笑着道：“厨房新做的菜，你尝尝喜不喜欢。”

    戚安宜腼腆一笑，“虽然没吃呢，但我肯定喜欢……”

    戚安宜这样说话的时候，才有小孩子的样子。

    但很快，戚安宜神色一顿，表情变得欲言又止。

    姜瑾华：“怎么了？”

    戚安宜委屈道：“母亲，这是不是又给弟弟们拿过之后才给我的？”

    姜瑾华一愣，不明白戚安宜为什么这么问，可细想之后恍然明白。

    书里对戚贵妃的笔墨多落在外貌性格上，外貌明艳大方，是后宫的第一美人。可性格却争强好胜小肚鸡肠，别人有的东西再给她，她必然全扔了，非得是独一份才行，就算是皇上给的赏赐也不行。

    一开始皇上还会哄一哄，可时间久了就变得不耐烦了。

    原身的衣裳首饰让过婆婆，让过妯娌，想来戚安宜的玩具吃食也让过几个弟弟妹妹。

    原来是因为这个。

    现在戚安宜还不是戚贵妃，姜瑾华以后不会再让她谦让。

    “怎么会，我一想到，就让厨子做给你吃了。”姜瑾华摸了摸戚安宜的脑袋，“快去洗个手，一会儿就吃饭了。”

    好在戚安宜重规矩，去洗手还是很听话的。

    很快，晚饭就传上来了。

    戚家不缺银子，给戚安宜的晚饭有五菜一汤，主食有三种，米饭、虾仁儿粥和蔬菜卷子，另一盘小点心，留着饭后吃。

    菜有戚安宜常吃的清蒸鱼，炒四季豆，茄子酿肉，清炖排骨，另一盘是中午吃过的小酥肉。

    汤是丝瓜丸子汤，总体上以清淡为主，就是要么没颜色，要么绿油油，看着就没有食欲。

    戚安宜小酥肉就夹了三筷子，就没再夹过，剩下的让姜瑾华全吃了，其他菜味道也不错，但是姜瑾华好歹是吃过八大菜系的，只能说说是病还没好，清淡点对恢复有益。

    吃饭的时候戚安宜看了姜瑾华几次，心里不免疑惑，母亲总说食不过三，怎么今日一道菜吃那么多？

    姜瑾华吃完也发现光小酥肉的盘子空了，她咳了一声道：“这里就我们母女二人，可以随意些。”

    戚安宜点了点头，“母亲说得是。”

    吃过饭，天已黑透，在古代没有什么娱乐生活，再加上戚安宜年纪还小，这会儿该梳洗休息了

    姜瑾华叮嘱了几句，便带着丫鬟回正院了。

    她抬头看，月亮很圆，高高挂在天上，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一点都没错。

    从戚安宜的院子宜安轩回正院有半刻钟的时间，五月份草木繁茂，夜里树影草影更显婆娑。

    姜瑾华一边走路，一边想东想西，戚穆有五个侄子一个侄女，名字也都是从安字，凑足了东南西北中，有安定天下之意。

    是当初孙氏看剩下两个儿子没有做将军的命，希望孙子能把这份光荣延续下去。

    二房的是戚安东和戚安西，还有个女儿叫戚安盈，三房没有女儿，戚安中刚出生，尚未满周岁，这个孩子也是日后过继到长房的那个。

    戚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下次回来估计要等到过年的时候。

    姜瑾华又看了眼天边的圆月，她活了下来，至于以后，她自然不可能再生孩子。戚穆一直未娶，两人要是能搭伙过日子也好。倘若戚穆非要过继个侄子过来，她可以跟戚穆和离，带着安宜出府另过。

    而孙氏等人，无论是论礼还是论法，戚穆有孝顺双亲之责，但绝无照顾弟弟之任。

    姜瑾华还觉得奇怪呢，戚家几个兄弟年岁差得并不多，当初服兵役也是孙氏舍不得两个喜欢的儿子受苦才让戚穆去的，并非是受两个弟弟供养读书，飞黄腾达再回报。

    既然如此，有什么理由非要养二房三房的人。

    ————

    姜瑾华没有手机玩，回去喝了药，梳洗之后也睡下了。

    大约是睡得早，醒得就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

    身子比前两天更轻便，也不咳了，姜瑾华就喊素冬进来，把这一年来的账本拿来，她要看。

    素秋素冬是正院的一等丫鬟，素秋管各种杂事，而素冬平日里管打理姜瑾华的嫁妆和将军府的铺子，时常不在院中。

    将军府上下，除了采买和大厨房有二房三房的人，其余的都是姜瑾华管着。

    倒不是二房三房不想管铺子，实在是没有这个金刚钻。

    戚二叔的媳妇叫李瑶，他成亲时戚穆从军几年没有音信，孙氏起初以为戚穆死在战场上了，就做主给戚二叔在祝阳老家村子里娶了媳妇。

    李瑶没读过书，自然不会管铺子。

    戚三叔的媳妇陈晓慧虽是在戚穆升官之后娶的，可家世比不上姜瑾华，文墨一直半解，论管家更是差了好几分。

    从账本上看，姜瑾华去年九月份曾让陈晓慧管过一间布庄，但总是亏钱，铺子就给收回来了。

    在戚家，各房的丫鬟自己管着，像采买、厨房……都是能捞着油水的地方，所以才会有二房三房的人在。

    姜瑾华以前教的语文，可教师资格证考得多，小初高的语文数学都考过，学校也会有各种账目支出，看账本并不费力。

    一上午都在看账本，中午姜瑾华就去舒宜轩轩和女儿一起吃的。

    等到下午睡了一觉，正准备看看账本的时候，素春进来说寿安堂来人了。

    寿安堂是孙氏住的院子，丫鬟就在外头，等着姜瑾华召见。

    素春轻声道：“夫人，好像是老夫人头疼，但寿安堂那边没叫府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