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风掠过庭院，悬挂在廊下的残破灯笼终于是摇晃着滚落到了血泊中，和那些尸体挨在了一起。
施年没想到柳羽黎隐瞒了实力，现在她受了伤，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身上还被种下了柳羽黎追踪蛊，别说带着林漫漫跑出这无方境台，就是自个儿跑路都不成了。
“池曳姐姐，我去生火，天亮后能看清路了我们就离开这里。”柳羽黎笑眯眯地走了一段路又折回身来，“池曳姐姐，你要是再想跑，我抓到你后一定先杀了那爱哭鬼。”
林漫漫顿时一阵冷寒上来，眼前的少年分明是笑着说的，可她却是说不出的害怕，不由得往施年这里挨近了一些。
施年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你放心，不去刺激这个疯子，他还是不会乱杀人的，我在这里你就没事。”
“那你真的要和他离开宗门啊？不行！我不要你为了我委屈自己和他回去！”林漫漫更加挽紧了施年的手臂。
施年斜她一眼好笑道：“那不然让他杀了你？”
林漫漫又惊又急，“不是还有华长老吗？还有大师姐她们，他们肯定能破了这幻境，来救我们的！”
说到这里，施年也沉默了。
这等幻境巫术虽然强大，但别说困住华韶那样的知天境，就是平素月都是困不住的，但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任何的弟子，连声响都没听到，实在有些不寻常。
无方境台的名字在尘封的记忆中开始慢慢地破土而出，那些年特意遗忘的过去开始在她的心底复苏。
“华长老，她们大概是找不到我们的。”施年低声道。
林漫漫一头雾水，“怎么会呢？无方境台也就那么大，左右不过一个镇子的大小，华长老她们想要找我们肯定能找到的！”
施年抬头环视紫雾深深的夜色，这夜色属实是黑得太不寻常了，她无奈道：“要是我们在地下呢？”
林漫漫惊诧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先是看了看天色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不信道：“这里......怎么会是地下呢？”
“爱哭鬼，你怎么不信池曳姐姐？她可是很聪明的。”柳羽黎抱着一堆柴禾回来，笑得灿烂。
林漫漫一见他就莫名地生出害怕，连连后退。
柳羽黎环抱着手臂半眯着眼，“爱哭鬼，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和池曳姐姐有话说，你去生火，不然下半夜要冻死你。”
“池曳姐姐，你怎么猜到这是地下？”柳羽黎好奇问她。
施年白了他一眼，“早些年来过，知道这无方境台修建的不同信幽城其他地方，它是有地上地下两座一样的城镇，你利用巫术幻境更好迷惑人群，连华长老那样的境界，因为不熟悉这里的地形，都被你哄骗过去了，现在这地下城镇就我们几个吧。”
柳羽黎眼里都是笑意，“池曳姐姐果然聪明......咳咳咳咳......爱哭鬼你——哈哈哈哈！”
他起身走到火堆旁居高临下地瞧着一脸黑灰的林漫漫，眼里全是戏谑嘲弄，“宁星楼不是大宗门，门中弟子连生火都不会？难不成就只会哭——啊——”
柳羽黎脸色骤变一把推开咬住他手腕的林漫漫，眼里的嘲弄戏谑一下转为了戾气，在他出手前，施年及时挡在了林漫漫前面，手里的长剑横在两人前面。
“池曳你走开！”柳羽黎怒喝道。
施年也动了气，“你要敢动她，我保证我俩死之前，你也绝对活不了，你不信可以试一试。”
“我不是只会哭！要是逼急了，我不但会咬人我还会豁出一条命来！”林漫漫不知是气还是害怕颤声地说完。
柳羽黎眼里的阴戾化开了不少，他桀然一笑，“想不到你还有这心思，这宁星楼果然有意思，难怪池曳姐姐都不愿意回去了，好了，我就当被野猫咬了口，坐下吧。”
林漫漫现在对他又恨又怕完全不去搭理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施年的旁边，想到天亮后的分离，她越发难受了。
火堆很快燃烧了起来，寒意很快消散在火光中。
“先前我问你来见我做什么，你还没说呢。”施年背靠着一棵枯树，“柳羽黎，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柳羽黎眼里闪着笑意他坐过来了一些，“我原本是要说的，是池曳姐姐你在意那爱哭鬼，一听到她受了伤都没听完就逼着我出来救人了，既然你要问，我就说。”
“是大祭司要见你。”柳羽黎笑道。
施年脸色微变讥笑道：“你什么时候和那老东西关系好了？浪荡了几年，谁给根骨头就跟谁了？”
林漫漫听了心里都是一惊生怕柳羽黎又发怒，她手都摸向了腰间暗藏的软剑了。
“大祭司给的肉骨头香啊，我就是个野狗，他们眼里的野种妖孽，跪着吃到大祭司的丢过来的肉骨头，也很好。”柳羽黎没有林漫漫想象中的暴怒反而笑着在说。
施年眼眸掠过一丝讥讽，“你还真是下贱。”
柳羽黎大笑起来，“是啊，我一直都是。”
林漫漫看着大笑的柳羽黎，莫名的感受到了彻骨的悲凉。
下半夜的时候，就如柳羽黎说的那样，特别的冷，几乎都赶上了宁星楼的大雪季节。
林漫漫冻得根本睡不着，一睁眼发现施年也没睡。
她左右张望瞧见柳羽黎睡得很死悄悄地走过去压低声音道：“施年我们跑吧，反正他睡了，能跑多远就多远。”
“跑不脱的，柳羽黎这种人一旦盯上你，你逃不了，这狗东西别看现在睡得跟死了一样，你一踏出那门，他就知道了，何况我还有他的追踪蛊在身上。”施年伸了伸腰懒懒道。
林漫漫泄气道：“那怎么办？他那么古怪喜怒不定的，你万一跟着他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
“漫漫，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你要知道我和这样的狗东西相识相交，我也不是好人，你跟他回去那可能有去无回，但我不会，别想了，我啊，天生的逢凶化吉的命。”施年笑着宽慰她。
林漫漫挽着她的手臂挨着她坐着，视线前面就是抱着骨笛睡得沉沉的柳羽黎，他现在这样，红衣如火带银饰，玄色金纹缠发带，完全就是个意气风发骄矜俊美的少年郎模样。
“施年。”
“嗯？”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施年想了想道：“很多年前了，那会儿他像条恶狗到处发疯，在街头偷吃的快被打死时，是我救了他。”
“以为随手救了个能控制的恶狗，没想到还是条疯狗，疯起来不择手段那种。”施年淡淡说道。
林漫漫轻声道：“你们是相依为命？”
“那可真谈不上，别看他现在一口一个姐姐，其实就想我回去送死，我俩属于互相利用出卖那种，他这种人哪里懂感情，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野狗。”施年嫌弃地说道。
林漫漫心情复杂地再次看向沉睡的少年。
“他没爹没娘吗？”林漫漫问她。
施年揉了揉眉心，“他爹是个巫师，他出生没几年就死了，他娘嘛，不知道是谁，唯一的婶婶还被狗东西杀了。”
“啊？”林漫漫眼里都是讶然。
施年看了她一眼，“漫漫，这种人你最好不要多问。”
夜色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天明。
地下却还是一般无二的黑。
柳羽黎也醒了过来，他眯着眼笑道：“池曳姐姐我还以为你会跑呢？没想到你还在这里啊？那，我们走？”
施年懒得去回答她，喊上林漫漫准备离开。
“池曳姐姐你还要带着爱哭鬼回去？”柳羽黎不满道。
施年冷哼了声，“我总不能把她丢在这里吧。”
柳羽黎哦了声，又瞥了眼林漫漫，笑得明朗，“让她在这里也好啊，这里也大，说不定还能遇到——-”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
三人同时跑向了门口，朝声音响的地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