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去无回

    何序在一旁故作镇定地头瞥向一边,假装轻咳:“咳咳——”

    不可否认,安书未的格局又一次震摄到了他。

    今儿个的风沙中,怎么夹杂着一股醋酸味?

    好在安书未下面说的话,就让何序美滋滋起来。

    有宁王的宁西州已成为过去,而现在的安书未需要的也不是百姓们的拥戴,她清楚的知道只有有了百姓们的配合,何序才会将宁西治理得更好。

    武将从政本就会饱受质疑,不如趁此机会,解了众人的惑。

    “昔闻宁西战后断瓦残垣、民不聊生,后得知朝堂派何序何将军任刺史之位才得以放心。”

    安书未向何序投以微笑,以表信任,继而解释道,

    “宁西与其他州郡不同,在边关要塞,虽已与柔然交好,但仍少不得强兵驻守,以维一方安定。其一,如今互市盛行,但往来商贩复杂,有官兵镇守才能以绝匪患,让互市更稳定的开展,宁西州的经济才能更快恢复。其二,仍有众多房舍道路需要修葺,有众多百姓同我一样,失了父兄,难承重活,有了官兵的协助,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百姓们不懂太多难以预见的事情,但说道切身的经历,也都频频点头认可。

    安书未柔声总结道:“我听闻何大人在规划重建之时,都是先安置无家可归之人,再亲自带兵将抢修危房重地,相信大家都有目共睹,何将军虽年纪轻轻,但有胆识过人的见解与吃苦耐劳的品性,宁西能有您乃百姓之福,相信我父王母妃在天有灵,也会放心的。”

    ‘嘻嘻,没想到,安书未还会特地夸我。’

    何序平日只会多做事,漂亮话不太会说,现在能有人帮他总结重点说出来,指名道姓的在众人面前夸他,别提多开心了。

    要不是有福将提醒,差点忘了礼数:“殿下谬赞,臣定当竭力,不负重托。”

    于此同时,百姓们也三言两语讨论开,尤其是离得近的两位老人家,耳朵不灵,声音说得就特别大:

    —— 你别说,这刺史大人虽年纪轻轻,办事是真不赖,我们家那房梁,就是他带人来搭的。干那么多活,连个几个鸡蛋都不收。

    ——是啊,来得时候挺干净一小伙,那刺史府还是脏的和荒废了似的,我可听说他爹是太尉,也真是忍心。

    ——哎哟,真哒,怕不是在皇城里犯了什么事,被下放到这来的吧。

    ——谁知道呢,怕不是老太尉觉得他不爱干净,你看现在没人伺候了,胡子拉碴,不过也挺好的,接地气。

    ……

    看来……真的得先把自己的窝,捯饬捯饬了。

    安书未想表达的都说了,她看向城门头子上的旌旗,在西北风中向她的方向飘逸,这座城里没有了亲人,但总有点点滴滴在迎接着自己回家。

    在百姓们的簇拥下,车队得以缓缓地进城,何序派人护送薛非和车队的人去卸货,再好生招待,自己则护送安书未去宁王府。

    白意洲早早让何序将宁王府邸收拾出来,虽无法恢复从前的繁盛,但至少不至于残破。

    那时不论是悍青入侵,还是后来瞿一鸣鸠占鹊巢,都没放过对宁王府的摧残,要想恢复真不是件容易事,白意洲又特地让对府内情况尽数知晓的兰夜,先赶回来协助相关事宜。

    马车停在宁王府门口的时候,何序信心满满,看着兰夜牵着惊喜无比的安书未,呆站在门口,他还特地向白意洲扬了下眉。

    “殿下只是回来小住,还望大家不要打扰。”直至何序喊话,劝散了百姓,安书未才一脸不可置信地视察完了府门口。

    从前她淘气在门口小石狮子嘴里塞的红色绒球,还在。

    西北长期干冷,门环上由母妃亲手缠绕的红绳,也在。

    就连街边为了昔日娇小的她想骑马而砌的石梯,都在。

    她再清楚不过,这些不是从前的那些,绒球没有褪色泛白,门环没有磨损发黑,石梯边角也没有因着常年踩踏而变得圆滑。

    虽然这些物件上面都没有亲人的气息,但那些细枝末节的回忆都被唤醒,带着浓郁的身边人的关心与枕边人的爱。

    安书未从小就不是矫揉造作的女子,那些痛苦的遭遇也不曾让她觉得自己就拥有了卖惨的资本,但那些爱她的人,总想着尽力弥补,明明是一起遭受苦难的人,却都有着一样的共识,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尽力填满安书未受伤的心,直到就好像她从来未曾失去过的那样。

    安书未眼泪含泪地看向白意洲,又看向兰夜,最后看到等着被夸的何序的时候,噗嗤——,笑出了声,一滴喜悦的泪也随之落下,又被她立刻擦去,这个时候不应该哭的,她要开心着回家!

    兰夜挽着她说:“走吧,咱们先进去,里面还有惊喜。”

    安书未迫不及待看向白意洲。

    “去吧。”白意洲没打算一同跟进去,这是两个少女互相治愈彼此的最佳时机,他不想打扰。

    看着两人手拉手,蹦跳着越过门槛,何序打趣他:“怎么不跟进去,小殿下感动落泪的时候,正好可以把她紧紧抱住,用你最坚实的胸膛,接着她脆弱的泪水……”

    白意洲一下锤在何序胸口,以一个习武之人的八成力量,还好何序也不弱,硬是逞强接住没后退半步。

    “居然打我,你就说我这事办的如何?”何序赌气回撞白意洲,没撞动,又委屈道,“可怜连声道谢,连句夸奖都没有……”

    “没有,但是有钱。”

    “什么!”

    白意洲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让何序最兴奋的话,自从着了白意洲的道步步深陷后,他也变得对金钱敏感。

    唾弃自己,但……“什么钱?什么钱?”

    白意洲走进了些,小声说道:“这次皇上给北原的赏赐,尽数留给宁西。重建用钱的地方还多,但你不要声张,有计划地用在该用的地方,比如,优先你的府邸……”

    何序开心但不解:“不是,为何不要声张,刚刚在城门外说出来多好,这样百姓都会感念北原的恩情,你就是宁西的救命恩人。”

    “宁西只需要一个恩人,才能统一民心,这个人只能是帮他们重建家园的何大人。”白意洲解释道,“当然,你要是不怕有人红眼惦记这一大笔钱,大可告诉百姓,这是你如何如何丢弃尊严,从北原那里求过来的。”

    ?

    “我……你……”

    何序被堵得死死的,但明白白意洲的好意:“你……真是让人半个谢字都说不出。”

    白意洲拿他打趣也就是一句,“不用谢,何将军早些回去当值吧,过两日……”

    何序如愿得了逐客令,下一刻人已经在台阶下面了,直接打断白意洲道:“白将军放心,不用说,我都懂,等你消息。”

    但他想到什么又两步跨回白意洲身边,神秘耳语道:“白兄,那些货……”

    白意洲无奈道:“明日让薛大人给你送去。”

    “好嘞!告辞!”得赶快回去腾地方,转眼何序又奔走了。

    -

    白意洲缓步走进府里,怕自己还是走太快,又刻意再走得慢些。

    他随手推开一间房间,里面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依稀记得这里从前是存放花匠的工具的,现在府中没有爱花的宁王妃,没有宁王特地请来的花匠,更没有从前王府中随处可见但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回头得让人再把房间填满,花也要种上,白意洲暗想。

    府中保留了原先的格局,大多数的房间都只修葺了表面,白意洲清楚这是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他也不想占用太多的人力物力为了一己私心。

    当时和兰夜商议后,决定除了日常的所需,只按照原样恢复安书未的房间。

    宁王和王妃的房间,奈何无人了解。而说到安明予的房间,兰夜只淡淡地说:“他离家太久,不必了,我也记不清了。”

    可那片刻的迟疑,白意洲还是看见了,但只能尊重她的决定,毕竟他小时候也不会没事往好兄弟的房间里跑……

    唯一庆幸的是,兰夜从小在府里长大,小时候和安书未形影不离,后来每每往返誉都与宁西,都是和安书未挤在一起聊个整夜,所以对她的房间布局再熟悉不过了。

    而白意洲更不用说了……无论是正大光明还是偷偷摸摸……

    总之,安书未的房间就这样被两人合力拼凑,完美复原了。

    白意洲一路上都在担心安书未触景生情,好在在房门外听到安书未欣喜无比地笑声后,放下了心。

    可刚要敲门,便听见兰夜问安书未:“所以,今晚,你要留白意洲留宿吗?”

    “哎呀,我……我不知道。”安书未逃避这个问题,“这里熟人这么多……”

    “别担心,府上又没有别人。”

    “兰夜你别说了……”

    不得不说,兰夜的问题也问住我了白意洲,他怎么就忽略了这件事,早知道还是应该要求兰夜把安明予的房间装好,现下毕竟是在宁西,即使只剩几天……

    白意洲假装才到门口,平静地敲响房门,道:“何序那边找我还有些事宜商量,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有什么需要就和我们的人说。”

    聊天的两人都没有起疑,兰夜更是庆幸白意洲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想快点支走他:“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安书未。”

    安书未不忘关心白意洲:“哥哥,记得按时吃饭哟。”

    她不知道的是比起没饭吃,对于白意洲来说,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绕过何序,找到一个晚上住的地方。

    -

    弯月刚上树梢头,兰夜就在薛大人那里寻到了被收留的,无家可归的白意洲。

    “回去吧,你别看她白天高兴,晚上万一想到什么伤心处,都没人安慰她。”

    白意洲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但……

    “薛大人,我去去就回。”

    看着白意洲离去的背影,薛非问兰夜:“他,真的还会回来?”

    兰夜笃定道:“我赌不会。”

    薛非:“我也赌,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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