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荼姚特地叫人把昏迷的黛儿当着润玉的面扔进了七政殿,润玉以为黛儿去了小西天灵海漱灵,必定此刻在谢红阁闭关化功,对黛儿以这种方式被带到自己面前,没做一丝准备。

    他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痛得震颤,眉眼间风云乍聚,扬起两道冰棱便要向那两名趾高气扬的宫人拍去,邝露眼明手快地拉住他,目中焦急地请求“殿下,这样只会让黛仙受到更重的责罚”。

    那两宫侍何曾见过润玉这般哧人模样,吓得浑身发寒,见邝露此际拦住大殿下,赶紧趁此间隙逃也一般地回了紫云方宫。

    润玉强忍着收了滔天怒意,抱起黛儿,查探她的灵脉,一股雷火灼灼窜行在她的体内,蒸腾她的经脉,偏她闭了灵脉,他欲导出那股火势却导不出。

    “黛儿,黛儿”他轻轻拍着她的脸,试着唤醒她打开灵脉,但黛儿始终闭着眼,他指尖蕴起灵力,强行输入黛儿的灵台,却徒劳无功。

    “我去请歧黄仙官”邝露见如此情景,当即飞身找歧黄仙官去了。

    回来时,润玉还保留着原有的姿势,徒劳无功地灌注灵力,面色白若霜雪,眸中幽冷得不见一丝儿暖气。

    邝露心中咯噔一下,不敢想像如果黛仙救不过来,大殿将会变成何种样子。她连忙上前劝着润玉放开黛儿,让歧黄仙官诊治。

    邝露父亲太已仙人与这歧黄仙官相交甚笃,到底会给邝露几分面子,问清了情势,取了一味丹药“这是专治雷刑的丹药,可克化她体内的雷火之力”,邝露忙接了过来,给黛儿服下,歧黄仙官又道“黛仙即为草胎,最受不得雷刑,我这药只能化去雷火之力,救不了她受损的灵脉和失去的灵气,还望大殿下有个准备。”

    润玉咬着牙,腮线绷得极紧,点了点头道了谢。歧黄仙官心中暗叹着“这天后行事愈发残恣了”,边摇头告辞了出去,邝露送到宫门外,那歧黄仙官又道了句“这位仙子若要恢复,最好能休养在三清灵泉中。仙葩林本是个极好之地,只是仙葩林人碍着天后,恐怕不敢答应。另有一处在花界水境之中,那水境之下有当年万木祖灵在上一劫时封藏的元始灵泉,若能去那水境将养,便可无虞了。”

    邝露面露喜色地谢过了歧黄仙官,回身便要去向润玉禀报。

    黛儿已被润玉抱回了谢红阁的榻上,润玉已从刚刚那般失态中恢复了贯常的清冷模样,只坐在榻边,目光凝视着黛儿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邝露转告了歧黄仙官的话,润玉思忖了片刻后让邝露先回府休息,待辰时再来。

    黛儿醒转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天将破晓,满室映在破晓的蓝色里,蓝光里润玉的神色明灭浮沉,眉目间疑着杀伐之气。

    “润玉”黛儿声音软乏的唤了声 “不要生气”。

    润玉并不言语,俯下身子抱住她,脸贴着她的颈侧发际,久久沉默。

    翌日,润玉就去了趟花界找锦觅说了黛儿受伤的事,锦觅听说水境可以养好黛儿的伤,马上去长芳主那里胡搅娇缠着求她应了。黛儿灵力大损,即便在水境,每日也只能清醒一两个时辰,润玉每日前去探望,十天有九天见到的都是她昏睡的样子。

    锦觅因想亲自照顾黛儿,便搬去水境里和她同住,因而大多数时间,倒是她和润玉见面聊天的时间居多,旭凤羡慕嫉妒恨的很,花界中人对她很不假辞色,对润玉虽也见不得有好脸色,但因锦觅的坚持,相对还是和颜悦色的多。

    况旭凤被荼姚逼着发誓不对锦觅有男女之情,又被盯着行迹,束缚得根本去不了花界,急了好长一段时间,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放下优越感请润玉帮忙捎代情书礼物等,润玉不免为他感到苦涩,为了不让旭凤越陷越深,润玉只得点他,言明先花神与天帝的那段旧情,旭凤亦是极其聪明的,顿时明白了润玉的意思,大受打击。

    那边旭凤暗自神伤,锦觅却显得极为开心,天天就盼着润玉过来的时间,众芳主看在眼里,都不由狐疑她对润玉喜欢过甚,远超过了她平日里说喜欢别人的那种“喜欢”,只有长芳主心中有数,淡定得很,还劝润玉对锦觅不要太过用心。润玉自猜测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后,倒不像从前那般总是想着法子拒绝她的牵手抱抱,只把她当个天真无邪的妹妹,由她去,同时又想着他对黛儿的用心,总归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也懒同长芳主解释,只由花界芳主们误会去。

    难得这日润玉来的时候,黛儿是醒着的,正在查看识海里息壞的状况,发现息壤已经缩得只有一块池塘那么大了,上面长着的植物焉不拉叽,不禁气恼又沮丧。听到润玉的动静后,连忙收拾了神色,躺了下来假装睡着。

    锦觅被长芳主叫去读花经了,润玉是一个人进来的,静静坐在床边,细细拂着她的发丝,过一会儿方柔声道“今日精神可有好些?”

    黛儿见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坐起身“你早就发现我装睡的?”

    润玉笑着捏了捏她已恢复了点儿颜色的粉腮“若连这点都发现不了,就枉费咱们相伴几千年了。“

    黛儿看着他的笑容,不再有从前那般春意融融,仿佛入了秋,即便是秋光明亮时,亦稍带了些肃杀凛冽。

    “殿下,你瘦了。”她幽幽叹气,又不敢露出太多感伤徒增他负担,遂又扬起下巴傲娇道“待我回去璇玑宫了,定要把你养回来”。

    润玉笑了笑,取出星辉凝露递与她“那你就乖乖养好伤!魇兽这几日四处寻你,千山也没精神焉着,原本想带他们一同来,又恐吵到你休养。”

    “我也好想它们”黛儿摩挲着星辉凝露的瓶子“好想璇玑宫,还要多久才可以回家?”

    “我每日这般来看你不好吗?”润玉避不回答,只笑着问。

    黛儿动作一停,下意识问“这是打算让我长长久久待在这外头了?殿下不要我了?”眼圈说着就红了,润玉刮刮她的鼻子“说着就要哭鼻子了,傻瓜,谁敢不要你?”

    又正色道“我会接你回家,但水境更适合养伤,待你伤好全了,我们就回璇玑宫”

    黛儿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她从自己识海里的息壤也看得出来,她的伤若要好全,绝非一日两日之功。“花界终究是别人的地方,再说总不能让你成日往花界跑”黛儿低声道。

    “无妨,有锦觅在,黛儿且安心养着”润玉道,取出一片闪亮的鳞片,放在她的手心“一直想把这个给你,可每每来你都尚且睡着。今日终于赶上了,往后你若醒了,便拿这个唤我,我定第一时间赶过来瞧你。”

    黛儿打量着那个漂亮的鳞片,美目微转,蹙了蹙眉“这是你的鳞片?你生拔下来的?”

    润玉点点头。

    “疼不疼?”黛儿眉蹙

    黛儿眉蹙得更深了。

    润玉摇头,宽慰地对他笑”一点点“。

    黛儿岂肯信,红着眼嗔道“殿下怎么这般胡闹起来?”

    “我这点疼比起你的雷刑之疼算得了什么?”

    “我没事,早不疼了”黛儿连忙摇手“都怪我近日修练上怠惰,害你这么为难。瞧,我又拖了你的后腿。”

    “什么傻气话?”润玉捏捏她的脸“是我误了你,没有……。”

    二人正各自自责,外间传来清脆的声音“小鱼仙倌你来了”

    锦觅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进来,手里擎着两支新鲜的莲花,递了一朵给润玉“小鱼仙倌,水境的莲花不知为何竟比往常开得早了,你瞧好不好看”,

    润玉笑着接过来细细打量了番颔首赞许。

    锦觅摇着手上的那朵“大清早被长芳主拘去看花经,幸好我后来找借口溜了,不然可要与你错过了。”

    “左右我日日都是要来的,错过了一两次又何妨”润玉把莲花插在黛儿榻边几上的长口瓶里,边帮她把枕头安好,扶她靠着。

    “黛姐姐醒了”锦觅坐上榻边笑“难得小鱼仙倌来的时候你是醒着的,他日日都来,你却十有九回都是睡着的,今日总算是撞见了。黛儿姐姐,小鱼仙倌待你真好”

    “殿下向来体恤下情”黛儿脸红了红,恐她想偏,更恐自己又偷生期待,解释道“况我是自幼长在璇玑宫的,自然多了份相顾之情”,

    锦觅皱着眉嘟着嘴一脸问号“可琴操也是自幼长在栖梧宫的,怎么不见凤凰待她这般体贴在意。”

    黛儿笑了 “大殿下二殿下本来性情就不同,待人方式自然也是有分别的,事实上凤凰待琴操亦是极为看重的。”

    “也对,凤凰就是那样个臭脾气”锦觅点点头,拉过润玉的手挽住“还是小鱼仙倌好,我喜欢”。

    润玉也不推开他,任她挽了会儿,态度温和亲昵,与在禹城时的躲闪相去数万里。黛儿震惊之余涌上千般狐疑醋意,又思及那个梦,转而醋意变成沮丧,只假装看那株嫩黄的莲花,长长的睫毛遮住心思。

    锦觅似乎蒙昧未开,不懂察言观色,只抱着润玉的手问他那日送来的玫瑰酥的方子,润玉温和道“那方子简单得很,只是火候难掌握,下回你们要吃,我做好后送来就是。”

    说罢问黛儿“黛儿可有特别想吃的?”

    黛儿闷闷地摇头。

    “我有,我有”锦觅举举手“玫瑰酥、芙蓉糕,还有那次那个雪果”,她笑嘻嘻地看着黛儿“黛姐姐别气馁,长芳主说了,你的身体已经复原得很快,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和我一样胃口大开”

    黛儿勉强地笑笑,动情伤神之际,精力已是到了极限,面上露出浓重的倦色,润玉扶她躺下,捻好被子,不一会黛儿又昏沉睡去。润玉深深地看了眼她憔悴的睡容,眼尾悄红了红。

    “小鱼仙倌别担心,她的精神已比前些日好多了”锦觅安慰道“水境对我们草仙最为有益,之前茉莉姐姐受了重伤,只剩一口气,在水境养了一个多月也好了。”

    她又列了几个例子劝着,连翘找了过来,说水神来看她,锦觅拉着润玉一块去见。水神对着那片莲池出神,遥见锦觅拖着润玉走来,阳光融融,微风醺醺,映在二人面上衣袂上,像一对玉人,说不出的登对,尤其是锦觅面上的笑容,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到洋溢的幸福甜蜜。

    “水神伯伯”锦觅遥遥向他打招呼,润玉上前见礼。水神赞许地看了眼气场愈加沉稳从容的润玉“没想到夜神殿下也在此地。”

    “他近日天天来呢”锦觅脆声道,扬起脸笑得灿烂。

    “哦,没想到你们二人感情这么好?”水神意味深长地笑道。

    “嗯,我喜欢小鱼仙倌”锦觅天真娇憨地点点头。

    润玉敲了记她的脑袋“口无遮拦,见谁都是喜欢”,锦觅嘻嘻笑“对别人的喜欢和对润玉的喜欢可不一样。”

    她朝水神仰头笑“水神伯伯,若我是你的女儿便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嫁给润玉做他妻子了。”

    水神面上神色很是浮动了一番。

    润玉无奈地摇摇头,决心把从前黛儿刚化形时自己教她的那套男女有别的理论,拿出来好好揉碎掰烂了给锦觅吃下,省得她一天到晚口无遮拦招人误会。

    润玉与水神寒暄了一阵,见时辰已不早,便告了辞,临回前又去黛儿榻前坐了一阵,方才牵牵挂挂地回了天界。

    这边水神问锦觅可曾见过彦佑,道自己有事却寻不到他,锦觅小手一挥“好说,好说,我帮你把他召出来。”

    说罢掐起手诀,召来了彦佑,水神看到锦觅轻松召到了水系的彦佑,心中那个想法更笃定了,便去查她的元灵,却被海棠芳主阻止住了。

    正在芳主与水神争持之际,那锦觅却吐了口鲜血晕倒在地,这下也顾不得争执,水神连忙把锦觅抱到房间,查她元灵,却是六瓣霜花,顿时泪意盈眶。他强耐着激动,查探锦觅的伤势,却发现一股极霸道的阳刚之力充盈在锦觅的体内,与她体内的水系灵力冲突,当下也顾不得这阳刚之力从哪里得来,连忙把这灵力引导出来泄去,以免损了锦觅的元灵。

    黛儿睡到第二日申时方醒,便从连翘嘴中得知锦觅的真实身份,木在那里,半边身子都凉了——锦觅是水神长女,是润玉有着四千年婚约的未婚妻!?

    “黛仙也惊到了是吧”连翘笑着道“我们也是做梦都没想到呢,锦觅是先花神的女儿就罢了,居然还是水神唯一的女儿,我们从小一块儿玩大的,竟不知她的身世这么厉害。”

    她边碎碎念着,边把膳食摆在几上“这下我们锦觅可如愿以偿了。”

    “什么如愿以偿?”黛儿怔怔地问道。

    “自然是夜神殿下的婚事了,我们锦觅自天界回来后,日日都念着你们夜神殿下呢,现在知道自己原本就他的未婚妻,可见是命中注定的缘份哩。”连翘收起托盘“黛仙姐姐请用膳,我先去陪锦觅了,想必她这会子也该醒了。”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黛儿怔在那里,随即熟悉的胸痛攫住了黛儿,比前面所有的加起来都疼痛十倍,几乎要把她的心脏炸成粉碎,她不欲花境中有人见她如此失态,强忍着痛隐去了水境那片琼花林里,倚着一棵琼花,吐出几口鲜血晕了过去。

    那鲜血渗进了琼花根下,不知启动了何种机关,莹亮璀璨的绿色灵力丰沛涌出,将黛儿如蚕儿般包裹起来,顶端形成一根灵柱往她的灵台徐徐注去。两个时辰后,黛儿徐徐醒转,巨痛消退,如前几次疼痛后那般,她的灵力又重新回归了,这明明是她痛得最厉害的一次,却是捱得最轻松的的一次。只是身体的疼痛平复了,心却依旧密密匝匝地痛着,她靠在树上,怔怔看着扬扬洒洒的洁白花雨,

    黛儿,你应该高兴不是吗?当初你听到他与水神长女的婚约时,何等欢喜?你不止一次祈祷,请命运对他仁慈一点,你曾以他之喜为喜,以他之忧为忧,为何今日为一己之私而心伤?

    她努力勾起嘴角,眼泪却不听话地肆意横流,

    就让我伤心一回,就一回,从此无嗔无妄,可好?她劝着自己,抱着双膝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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