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福地樱痴看着大仓烨子,他已经没时间解释了:“相信我吗?这是为了一个更好的世界。”

    大仓烨子看着福地,眼睛像一潭深水:“我信。”

    福地樱痴没有丝毫迟疑:“很好,现在,在机场范围内寻找并追杀侦探社所有成员,以及背叛的条野采菊和立原道造,如果末广也背叛了,就地格杀。”

    “是。”

    没有【雨御前】,福地樱痴依然是不可小觑的对手,强大的辅助工具固然能帮人变得更强大,但真正使人强大永远是自己。

    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站在福地樱痴面前,身旁被打晕的军警堆成几座山,颇为壮观,而造成这一切的福泽谕吉很沉默,右手拿着没有出鞘的刀,不发一言。

    福地樱痴笑了,他一瞬间明白了福泽谕吉的来意——拖住自己:“好久不见,怎么没带酒啊?”

    福泽谕吉还是冷着一张脸,却难得的说了句柔软的话:“源一郎。”

    福地樱痴的神情冷了下来:“我的路是正确的。”

    福地樱痴挥动刚找到的新剑,发出一阵细微的破风之声:“也许很多年前我们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刀剑相接,发出“噔”一声。

    “你做了很多年刺客。”

    福泽谕吉侧刀滑向福地樱痴的一侧。

    “我却做了很多年战士。”

    福地抬剑,侧身反制回去。

    福地樱痴有对自己实力的认知导致的自信:刺客精于刺杀,正面的战斗不适合刺客,更适合战士,也许你选择刺杀我说不定会成功来着,但你怎么偏偏选了正面战斗呢?

    大概只有福泽谕吉自己懂得:不是以刺客的身份来的,不是做一个战士正面打败对方,只是想作为老友,给这段友谊画上一个句号。

    两人不断逼迫对方使出全力,场面越发激烈,在千钧一发的战斗中,无论是福地樱痴,还是福泽谕吉都放弃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战斗时,疏忽即死亡,刀尖的光影里,相撞的火花间,一切都不重要了,两人周围形成了一个格外纯粹的世界,纷繁复杂的社会关系在这是是不存在的,此时对于这两位武者,只余下名为“战斗”的本能罢了。

    空中划过的弧光,一如很多年前。

    结果却是不同了。

    “你输了。”福地樱痴指着福泽谕吉说,尽管他这时衣袖不慎破开半幅,有些狼狈,他赢了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福泽谕吉对自己输了的事似乎早有预料,安然引颈就戮。

    其实早在来时,江户川乱步就已经推出了这场战斗的结果。

    “社长,福地樱痴会赢。”江户川乱步黑色眼镜框下浓绿的眼睛写着担忧。

    “他所作所为实非正义,现在不是讲情谊与品德的时候,我们这些社员围攻他一样可以赢。”这是客观而有理的分析。

    “嗯。”福泽谕吉声音冷静,“但我知道必须与他堂堂正正的战斗一场。”福泽谕吉说,所有人都知道,侦探社的社长一旦做了决定,谁都拦不住。

    回到战斗中,福地樱痴说:“我不杀你,只要你看着,我的选择是对的。”

    福地思索着拖住侦探社的办法,当然是——让这个机场越乱越好。

    与外界的联系早被切断,调兵过来根本来不及阻拦侦探社。

    【雨御前】被立原这个叛徒夺走。

    费奥多尔的消息断绝有一会了,只怕默尔索那边被攻破了,虽然不知道侦探社用得什么办法。

    条野,立原已经确认背叛,末广下落不明。

    总之形式对他很不利,他确定自己已经掉进圈套。

    但,不是没有转机。

    按常理而言,他应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布拉姆的,这样胜利者还是他。

    但他很早就发现了侦探社的破绽。

    他在机场的通道里快速反向穿行,猎犬强大的身体素质逼得他身后的人不得不全力奔跑。

    “唰!”

    刀架在中岛敦的脖子上。

    “是你啊。”福地樱痴笑着说。

    他目光瞥向墙角的监控,监控正在运行,红光悠悠:“侦探社的人,停止搜捕,不然杀了他。”

    “现在,我要你们这一方所有人全部出来,站在我面前,面对面和我谈判。”

    “你们中有谁我可是很清楚,一个不能少,给你们五分钟,连末广也必须出现。”福地樱痴看了眼手表。

    “别救我,找布拉姆——”中岛敦茫然不知该看向哪里,向着空地大喊两声。

    “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福地樱痴问。

    中岛敦毫不犹豫撞向剑刃。

    福地手中的剑灵巧至极,年龄阅历的差距加上异能对剑的加持,这柄剑像蛇一样绕着中岛敦的脖子游走一圈,留下一圈血痕,还继续架在原位。

    “你是【月下兽】,这点出血量对你不足为患。”福地从容的说,然后挥刀斩断了中岛敦的手臂。

    中岛敦来不及躲闪,痛呵一声,右臂滚落地上。

    鲜血溅在福地脸上,他伪装的慈眉善目被彻底破坏了个干净。

    福地是个久经沙场的战士,他很清楚如何让中岛敦重伤而不死。

    中岛敦本想变成【月下兽】的样子,船上的一幕忽然浮现。

    芥川侧过头看着他,眼睛浓黑,头发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侧颈鲜血迸出,染上了他的黑衣服和苍白的脸。

    【月下兽】与【罗生门】联手,仍不是福地樱痴的对手,只他自己怎么可能打败福地呢?

    福地又是一刀,斩下中岛敦的左臂,中岛敦强忍着疼痛,试图虎化再生出双臂,福地却道:“不要乱动,你再生一次,我便斩一次。”

    中岛敦自然不可能听他的话,他宁愿被福地樱痴杀死,也不想拖累大家。

    不能让大家功亏一篑,不能,不能......

    抱着必死的决心,哪怕同归于尽。

    院长......

    太宰先生......

    福地樱痴面无表情地再次卸下中岛敦的胳膊,地面积血成潭,他又一掌击昏中岛敦。

    【月下兽】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他看了一眼手表。

    整个机场陷入混乱,旅客四散而逃,尖叫声遍地,机场工作人员艰难的维持着秩序,军警全力搜捕侦探社,吸血鬼游荡着,觅食着,侦探社则在寻找布拉姆。

    福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就要结束了。

    成功,还是失败?

    “到布拉姆所在的机场还需多久?”夏子探头问前座的坂口安吾。

    “快了。”坂口安吾说。

    接着又是一个急转弯,夏子险些被甩飞,万幸安全带拉住了她。

    “坐好了。”坂口安吾叮嘱。

    “嗯。”夏子应声。

    太宰治的眼神飘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敦君,不要让我失望哦。

    大仓烨子在机场里急急奔走,一定要完成队长的任务,她想。

    忽然看见前方的旅客被吸血鬼追着逃跑。

    她眉头一皱,长鞭甩出,将吸血鬼吊了起来。

    为什么不杀呢?

    大概是因为吸血鬼本来只是无辜的人而已,还有变回正常人类的可能。

    而把他们由人变成鬼的是——队长。

    队长。

    她紧紧咬住牙关。

    这一切是为了更好的未来,这是队长说的。

    真的是更好的未来吗?

    而现在,她要按队长真正的命令,找到布拉姆,并传达吸血鬼大规模进攻的指令。

    大规模进攻,这一切真的是对的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了。

    最初的最初,是哪个叫夏子的女孩说的话,她是不信的,队长不会错。

    然后是条野,立原。

    然后末广。

    他们这些人都不够了解队长,队长心里人类是第一位的,队长是一位伟大的,没有私心的战士,她明白的。

    所以队长没有错。

    旅客的尖叫声打破了她的思绪,她应把任务放在第一位,本不该理睬的。

    队长控制布拉姆,间接控制吸血鬼。

    假如......队长就是天人五衰的幕后主使,绑架,谋杀,硬币炸弹,吸血鬼进攻。

    一切的一切导向【大指令】,导向那个“美好的未来”,真的美好吗?

    她从不怀疑队长对人类的忠心,只是那个未来。

    真的美好吗?

    与谢野接到前往福地樱痴所在地的指令后,反手捅了条野一刀,再次发动异能,使条野采菊的战斗力短暂恢复。

    条野摸着胸口残留的痛感心有余悸:“女医生你真是心狠手辣。”

    “现在去找敦君。”与谢野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血迹,头上的金色蝴蝶发饰一闪一闪。

    与谢野原本一直在机场附近待命,准备随时拯救伤员,但福地樱痴既然提出这种要求,最好还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胜利在望,可局面似乎因为中岛敦转入困境,侦探社不会放弃它的社员,所以这一趟必须要走,当所有人齐聚,胜负也未可知。

    立原道造与谷崎润一郎赶到末广铁肠所在的位置,末广仍与芥川缠斗着,确切说是末广单方面与芥川打在一起。

    芥川身为吸血鬼,并未接收到拦住末广的命令,本不欲缠斗,倒曾几次试图脱身,皆被拦下。血气却被激了起来,两人所在之处一片狼藉,地面被划花,墙壁上破出几个大洞,洞外吹来簌簌冷风,芥川的长风衣残破得不成样子,末广的军装下也血痕缕缕,军帽被掀在一旁,无人问津。

    “末广,队长要见你。”立原道造说。

    “不要缠斗。”

    末广退了,但芥川不退。

    条野忽然现身,芥川看到条野,被下达的命令再次激活,跟上了条野的身形,条野却分子化消失了,很快又再次出现,芥川亦步亦趋。

    条野望向末广:“就是现在,撕掉他的衣服。”

    异能力【雪中梅】

    末广在缠斗中也意识到罗生门需要借助外套发动攻击,但苦于芥川的严密防范,此时正是机会。

    芥川最终被捆住扔在一旁。

    凭借着【雪中梅】的锋利刀刃,几人按直线破墙到福地樱痴身前。

    条野扶着帽子跨过墙面:“行事作风还是一如既往啊。”

    此时,国木田,江户川一左一右搀扶着福泽谕吉站到了福地樱痴的对面,与谢野与宫泽贤治站在他们身边,泉镜花与安妮从身后的通道缓缓走来,田山花袋从破损的墙壁后探出一个头,身子还是埋在棉被里,一点一点挪向福泽谕吉。

    江户川环顾四周,黑框眼镜上弧光一闪:“你要谈什么?”

    福地樱痴却也不理他,随意的把中岛敦扔到地上,中岛敦像块破布一样一动不动,福地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刀插在中岛敦脖子的一侧,刀刃上划过绚丽的弧光,他看了一眼与谢野:“死亡天使吗?不给你的社长治治伤吗?”

    与谢野刚要移动,就见福地樱痴一刀贯穿了中岛敦的身体,刀刃入肉,发出“噗”的一声,把少年钉在地上。

    与谢野瞳孔一颤,泉镜花的短匕已经拔了出来,安妮的眼睛死死盯着中岛敦。

    福地樱痴笑了笑:“没死。”

    末广看着福地樱痴:“队长。”

    “末广,只有激烈决绝的手段才能改变这个不可救药的世界。”福地樱痴对他的部下很是了解,末广心思单纯,而这是他作为队长给队员的一个解释,至于条野、立原,他们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了。

    脚下忽然开始蠕动,福地脚下用力,踩实了些,中岛敦缓缓睁眼,趴在地上的血泊里,声音微不可闻:“这就是你要的众叛亲离吗?”

    “这是通向正确的必然困难。”

    他所想不是每人心中所想,他所言也不是都能被理解,问心无愧即可。

    所谓战士,必须坚定。

    他是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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