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灯光异常明亮,福地樱痴坐在长桌那头,双手手肘撑在桌子上,长叹一声:“条野君,我也很遗憾。”
遗憾什么?条野沉默不语。
福地眼中弧光一闪:“条野君?你觉得久川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条野采菊看着猎犬的队长:“您觉得呢?”
“我吗?哈哈哈。”他大笑了几声,眼神忽然变得阴郁,“出身黑手党,由杀人犯抚养长大,与恐怖分子勾结,通过欺骗感情盗取布拉姆的关押信息,陷整个横滨与危险之中,一想到这,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啊!”福地樱痴重重地拍了桌子。
条野仍然静坐。
屋顶的灯光很亮,更衬得此时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
“我第一次遇到她是执行任务的时侯,她见我是个盲人,热情地引我去参加学院祭。”条野陈述。
“条野,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没想到也会在感情上栽跟头。”福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像普通人家的长辈对自家叛逆的孩子感到无奈。
“很遗憾你遇到了这样的人,作为长官,我可以对你表示理解,但请你分清工作与生活,不要带入不必要的感情,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条野声音清朗:“我觉得我的大脑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晰。”
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的队长不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队长。
一直在怀疑,可种种证据由不得我再踟蹰。
屋内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心跳——来了。
条野只觉轻松释然,比他看见罪犯因为自己犯下的罪被折磨地体无完肤时还要愉悦,他笑了笑:“队长,你才是黑幕。”
他用腰间的军刀指向自己昔日的长官。
屋顶白昼一样的灯光打在刀最锋利的地方,倒映出福地樱痴那一瞬的愕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福地笑得前仰后合,他一边笑一边拍着大腿,整个人几乎都要倒向桌面,空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他魔性的笑声来来回回地转着圈。
条野皱起眉头:“吵死了!您不能矜持一些吗?”
“抱歉,抱歉,你演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嘛!”福地樱痴笑眯眯地说。
条野回剑入鞘,不耐烦地捂住耳朵:“不,还要感谢您的气氛营造,顺便,说话小点声,真的吵死了!”
福地起身,缓缓走向条野,军靴落地的厚重声音格外清晰,明亮的灯光衬得他的影子越发深黑可怖,就像里面藏了一个以罪恶为食的怪物。
“条野君,不枉我之前这么看好你。”福地拍了拍条野的肩膀,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知道你和猎犬的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你是天生的恶人,杀人使你快活,折磨他人使你愉悦,你心中没有公理正义也没有可笑的同情心,你只为了自己的愉悦与利益行动。”
“要不要加入天人五衰?”福地笑了笑。
“我这里刚好出现了职位空缺,要知道天人五衰注定是胜利的一方,加入天人五衰,就像你当初加入猎犬一样。”
“条野君就甘心被久川夏子利用吗?”福地樱痴反问道。
刀锋相接,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
福地樱痴的【雨御前】挡住了来自条野采菊的一刀,这是从未来而来,挡住过去条野的一刀。
“甘心。”
条野的声音分外冷静。
刀锋摩擦迸发火花在福地眼前一闪而过。
“我不甘心的只是队长你。”变成了这样的人。
异能力【千金之泪】
条野拉开距离,扶着帽檐,身体开始分子化消散:“队长,我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能轻松打败你。”
“你以为我就没有准备吗?”福地冷冷的笑了一声。
异能力【罗生门】
阻断空间的黑色布料凭空而起,会议室的隔间里走出一个纤瘦的黑影,拦住条野的去路。
异能力【月下兽】
黑色布料与虎爪相接。
狭小的会议室力,港口黑手党的芥川龙之介从阴影处出现,而侦探社的中岛敦就凭空出来,就像等这一击等待了许久。
“还敢回来吗?”福地很是忧愁地看了看白发少年中岛敦,“真是执着于送死。”
中岛敦咬着牙没有说话。
不久前的新闻发布会之后,福地借由与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的少年情谊骗取了江户川乱步与中岛敦的信任,从会场撤离途中,中岛敦却接到来自坂口安吾的信息——福地樱痴可能是黑幕。
江户川乱步用超推理证实了这个观念,却来不及逃走,最后两人却被太宰治安插在中岛敦身后的芥川龙之介救下,芥川却因此被变成了吸血鬼,听从福地指挥。
这也是横滨这座城市里吸血鬼的起源——从港口黑手党开始。
【罗生门】与【月下兽】激战正酣,会议室的桌子早已碎成两半,屋顶灯光一晃一晃。
糟了,还在基地里,如果芥川吸血鬼化的样子被看到,那自己的计划就彻底暴露了,他现在还必须骗过政府,请下【大指令】,福地樱痴的手因此顿住。
条野突然现身又拦住芥川一次攻击,看向中岛敦:“走。”
异能力【细雪】
中岛敦突然消失。
原来屋里还存在没现身的第五人——谷崎润一郎。
中岛敦就是借由他的异能【细雪】的帮助潜入猎犬基地的。
“哈哈哈,计划周密又有什么用?救走条野又有什么用?猎犬,是没有背叛的能力的。”
横滨的另一角。
坂口安吾:“条野军警。”
“你们在暗地里还真厉害,找了个空间异能者掩护不说,还有异能特务科的包庇,怪不得抓不到你们啊。”条野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
“之前,是你故意放跑了侦探社。”条野指着坂口安吾说。
“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他补充。
坂口安吾:“我是久川的直属上司。”
“所以呢?那我就不跟她计较利用完就跑这码事了,应该记恨你,都是你指使的。”条野说。
坂口安吾和各种奇奇怪怪的人相处久了,自然不会轻易破防,当然,说话也不会客气:“你还有几天?”
“四五天吧。”条野采菊漫不经心地说,仿佛就要死去的人不是他。
中岛敦呆了一下。
“你在可怜我?”条野采菊问一旁的中岛敦。
中岛敦愣了两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同他说话:“没...没有。”
“我可没什么可怜的,你们侦探社里,太宰治是我抓进去的,其他人也是我同末广一起追捕的,可怜我,你们倒是好心啊。”条野偏头对着谷崎说。
大抵是因为对要死的人总有一分宽容,谷崎沉默了一会说:“形势不同。”
条野笑了笑:“对。”
“国木田君,你的手臂是女医生治的?”
国木田紧紧握着写着理想的笔记本,点了点头。
“很好,现在我来告诉你们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信息吧。”条野采菊说。
默尔索监狱
夏子和果戈里在总控室看着费奥多尔与太宰治互相算计,看得津津有味。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真好啊!
费奥多尔脱困后反客为主,困住了太宰治和西格玛,重水再次漫上来,淹的却是另一方。
风水轮流转。
什么?任务就要失败了她不着急吗?
夏子瞪大眼睛,瞳孔散出绿莹莹的光:“这一招厉害啊,水火交融!”
“你的魔术能做出这种效果吗?”夏子问果戈里。
果戈里摸了摸帽子,然后抖了抖披风。
“哗啦啦——”
地上落下一滩水,上面还有微弱的火焰。
火焰晃动两下还是熄灭了。
夏子呆滞几秒,指了指屏幕:“从那里移来的?”
屏幕里太宰治和西格玛在水里挣扎。
“Bingo!”
“虽然但是,还不太熟练嗯——”果戈里看着地上的水渍,有些沮丧。
大地因为果戈里神情太过委屈,就算知道他是演的,夏子下意识就开始安慰:“没事没事,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
监控屏幕里,太宰治用枪破坏了控制大门的机械,带着西格玛逃出,才从水中逃脱,躲入升降梯中,下一刻却突然感到身体悬空——升降梯在下坠!
费奥多尔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切。
夏子却静静的看着屏幕,看不见一丝心急的神情。
最后一刻,西格玛被太宰治推出升降梯,升降梯急速下坠。
果戈里看得认真。
夏子突然拉住果戈里的手腕,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异能力【穿过你的心我的手】
有的时候,开始不动手不代表一直不动手,没有展露的能力即使心知肚明也容易被不慎忽视。
夏子见到果戈里后,一个计划悄悄在脑海形成。
她曾和果戈里讨论过关于费奥多尔的事,也牵扯出了自己的一段往事,这些故事总会降低听众的戒心,总觉得她还是单纯而可悲的。
可她早就不是了。
她不可能忘记自己亲临的“天人五衰”案现场——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
忽略血迹,微笑,谈笑风生,把良心暂时忘记,骗局开始。
降低戒心,趁其不备发动异能。
她不能保证自己能一次杀掉这个人,即使在他失忆的情况下,但力所能及的事还会做的。
果戈里愣了一瞬,他的手搭上脑袋:“我是谁来着?”
他下意识地用刀抵着夏子的脖子:“告诉我。”
果然,有的人就算失忆了,还是一样凶恶。
不过夏子早就准备好的应对的说辞:“你是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
“一个自由的人。”
果戈里听到“自由”二字,莫名觉得身心舒畅,心中的戒备放下了些许,刀却还抵在夏子脖子上:“那你呢?我为什么失忆,你为什么在这,我的失忆是你造成的?”
反应还挺快,夏子想。
“我是你的熟人,还帮你成为了自由的人。”夏子说。
“帮我?”果戈里疑惑。
“你是不是觉得无牵无挂,无欲无求,那么现在没有限制你自由的东西了。”夏子翠绿的眼睛幽幽的。
“这是哪来着。”果戈里放下刀,环顾四周,看到四面都被金属墙包围着,就像被锁在了铁箱子里,顿时心生烦躁。
“我要出去,去外面。”果戈里说。
他注意到身后的监控屏:“这是什么?你在看什么?”
夏子漫不经心地说:“这里有个操纵人心的魔鬼,你上次就是因为遇到他失去了自由。”
果戈里不是听劝的人,但他盯了几秒屏幕,觉得眼睛花,索性不看了。
“上面穿过去就是蓝天。”夏子指着头顶。
“用你的异能,你自由了。”夏子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目光却飘向更远的地方。
“异能?”果戈里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浮上脑海,朦朦胧胧,像隔着一层雾,他缓缓伸手触碰,轻轻的,仿佛什么东西睡醒了。
他凭空消失。
学得真快啊。
夏子打算按他的记忆找到他藏好的解药。
下一秒他突然出现,夏子被吓得一愣,后退半步。
果戈里笑嘻嘻地脱下帽子,做了个小丑式的鞠躬礼:“拜拜!”
然后也不等夏子回应,直接消失。
好险,这次大概再也不会回来啦,夏子长舒一口气。
她低声道:“永别了。”
她看着手中的针管——她从果戈里的记忆里找到了太宰治与费奥多尔所注射毒药的解药。
她看着监控屏幕,笑出了声。
现在开始,这场游戏由她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