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的夜晚，寂静的有些可怕。
袁柠站在单元门里，百无聊赖的等着沈淮也过来，脑中不自觉的回想刚刚在楼上时的场景。
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后，袁杰眼底的情绪变得复杂难懂。
自从妻子去世之后，他们父女之间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般推心置腹的说过话了。
直到现在，袁杰才认真的审视面前的袁柠，似乎与记忆中的不大一样了，不再像幼时那般爱笑爱闹爱撒娇了。
他想起了很多之前被忽略的地方。
是她的小心翼翼。
是她的客套讨好。
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袁柠的身上才是。
在此之前，袁杰总觉得来得及，来得及去弥补，来得及去挽回。
可现实却与预想的相反。
气氛仿佛在这一刻凝结，沉寂良久，才重新响起说话声。
“好。”袁杰嘴巴张合几次，最后说出口的却是妥协，“我送你回去。”
他没有办法再去勉强，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强求不来的。
“不用了。”袁柠摇头说，“太折腾了你一来一回的，阿姨和佑佑也还要等着你。”
“总不能让你自己——”袁杰皱眉说。
“不是我自己。”袁柠打断他的话，“我有一个同学，他刚好在附近。”
袁杰想起刚才她接的那通电话，于是问：“是男朋友吗？”
“不是，就是正常的同学。”袁柠摇头否认。
这个答案并没能让袁杰放心，他还欲说什么，就听袁柠说：“就算没有别人，我也可以自己回去，因为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成年人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但却有了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权利。
最后袁杰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坚持非送袁柠回去不可，只是让她注意安全，记得到家发个消息给他。
十多分钟前，沈淮也就发微信过来说已经坐上车往这边赶了。
袁柠没有多着急，戴上耳机听着手机随便播放的歌，伸出食指在玻璃上写写画画。
因为外冷内热，玻璃门被蒙上了一层雾气，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划，就留下一道痕迹。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是司马相如写的《上林赋》中的两句话，之前课堂有讲到过，就顺带记下了这两句话。
袁柠写完后退了两步，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前面的字被滑下来的水滴带走了一部分。
不过透过那些笔画，她瞧见外面似乎飘起了白色的东西。
袁柠抬手把刚写的字迹抹去，果不其然，夜幕里降下了白色细小的雪花。
门口高高的路灯照下暖色的光，将一部分雪花笼罩在其中，飘飘荡荡的落在光晕之中。
有人由远及近的走来，踏过那一片刚落在地上不久的雪花，刚好停在那灯光下。
是沈淮也。
袁柠看着他朝自己招了下手，嘴巴动了动，隔着门再加上她又带着耳机，也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
应该是在叫她出去。
袁柠边往外走边拔掉耳机，一圈一圈的缠好放在兜里，在距离他两三步的地方停下。
觉得有些尴尬，她没话找话的说：“下雪了。”
“你以为你站的那么远，我就发现不了你眼睛又哭红了？”沈淮也嗓音低沉的说。
“没有哭。”袁柠抽了下鼻子，慢腾腾的往前挪动，“打哈欠打的。”
“是吗？”
“嗯。”
“那——”沈淮也身体微微前倾，笑道，“那你再打一个我看看。”
“……”袁柠无言以对。
在这方面，她果然是抵不过沈淮也。
沈淮也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的说：“看你这个模样，总让我觉得是在欺负你，在你爸这儿还能给你受委屈？”
袁柠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那你干嘛要来？”
“你不是待的不开心么。”沈淮也说的无比自然，“不开心咱们就换个地方去，哪儿觉得开心就去哪儿。”
“只是因为我不开心？”袁柠不确定的问。
沈淮也立即点了下头，并不觉得这是个值得犹豫的问题。
“为什么？”袁柠又问。
“就想看你开心的笑，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沈淮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神情坦然，“在我这儿，你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开心就行。”
袁柠定定的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眼眶里又泛起晶莹。
就在刚刚，她还在问袁杰，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不开心。
而现在，这个冒着风雪赶来站在她面前的人，告诉自己只要开心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回答和他这个人一样来的及时。
让她整个人都为之一动。
“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干嘛？”沈淮也颇为自恋的问，“是不是被我帅到了？”
袁柠忍不住笑出声，重重的点了下头：“帅，我们沈学长今天最帅了。”
—
在往外走的时候，沈淮也就提前叫好了车，等走到小区门口车也到了，时间掐的刚好。
车上的广播声音低低的有些催眠，而袁柠刚在不久之前流过眼泪，觉得酸涩就有点睁不开眼。
每次她哭完都是这样，困意就会莫名袭来。
这也算是她的一个特殊习惯。
袁柠意识渐渐朦胧，身子控制不住的向旁边倾斜，头刚触碰到旁边人的肩膀时，她忽然睁大眼睛端正坐姿。
“困了？”沈淮也问。
袁柠揉了下眼睛，老实道：“有一点。”
沈淮也单手拄在车门上，侧过头道：“看来刚才说的也不是骗我的。”
“什么？”
“打哈欠。”
“……”
袁柠都忘记这一茬了，偏他还在这提醒。
等开到小区门口时，沈淮也和门卫说了一声，让把出租车开进去停在小区楼下。
江肆跟着桑晚一起下了车，站在她面前问：“明天有事吗？”
“没有。”袁柠说，“怎么？”
“没事的话，明天找你来堆雪人。”沈淮也嘴角翘起。
袁柠看了眼地上的积雪，薄薄的一层，等明早太阳一出就得化了。
“这么点儿雪，能堆雪人？”她不确定的问。
“这雪下一晚上，明天积雪就厚了，那不就能堆雪人了么！”沈淮也声音愉悦的说，“要是没事，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