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因为药物的关系,流月难得睡了个安稳觉,也少见得没有被噩梦侵扰。在身心都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后,她被一阵难熬的饥饿感叫醒,这才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也是,昨天一整天都没吃饭了。

    流月吞了块面包充饥,看时间还早,便打算好好做一次早饭。她打开冰箱翻找了一圈,拿出了前天杏子帮忙买来的卷心菜。

    走到流理台前,刀却不知去向。她疑惑地在厨房翻找了一阵,别说是刀了,剪刀也没了。

    这时流月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快步走到餐厅,地板上的玻璃残渣早已被收拾干净,而餐桌上原本摊放着的安眠药片也全都不见了。

    啊......糟了。

    太阳穴在此刻抽搐了一下,她懊恼地抬手按了按,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误会好像不是一般的大。这么说来,昨晚鼬生气的原因,其实是因为这个?

    *

    “真的是误会啦!我这么怕死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绝对绝对没有想不开,你可别乱想,还有把刀还给我,我要切卷心菜。”

    “只是想要做个实验而已,以前不是会有长时间昏迷的情况么,就是想研究一下。”

    “还有,你不会是觉得这是遗书吧?哪有人在遗书上面只写一个时间的,你看——8月15日8:20pm,这种东西是要写给谁看啊?”

    最后一句话好像终于说服了鼬,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手中的纸,低声喃喃:“这一点的确有些不合理。”

    “所以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最后因为流月实在是饿极了,在鼬彻底放下心前,她就已经把食材和锅具全部从楼上搬了下来,并将一颗卷心菜塞到了鼬的手里。

    “不是不让我拿刀嘛,那你来切卷心菜怎么样?我打算做章鱼烧。”

    基于流月有过晚餐时间吃早餐的前科,鼬便对她早餐吃章鱼烧这个搭配并不意外。他默默扫了一圈其它的食材,问:“章鱼呢?”

    “没有。”

    “......”

    所以没有章鱼做什么章鱼烧?

    “我带了小香肠,就把它剪成章鱼的形状当做替代吧。”流月在这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这件事也交给你了,毕竟我拿起剪刀可能会不小心对准自己哦。”

    鼬皱起了眉:“这不该拿来当玩笑。”

    “所以都说了是误会呀。”

    “那你给过我合理的解释吗?“鼬突然责问,语气竟有点像昨晚刚开始的样子。他一定也是注意到了,说下一句话时语气已经放缓了许多,”在做什么样的实验,你至少也该解释一下。”

    流月看向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两人面对面僵持了几秒钟,她才缓缓扭过头,默不作声地将预拌粉倒进了一个空碗里,然后熟练地朝碗里打了两个鸡蛋。鼬安静地旁观了一会儿,这才走到厨房的另一头开始切菜。

    仿佛默契地做出了「谁都不要说话」的约定,厨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唯有碗筷敲打的声音与刀刃落在木板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着。两人一言不发地准备着食材,纷纷陷入了各自的思绪里。

    期间,流月还是忍不住偷偷朝鼬看去——他应该是没有出门的打算,从而穿着一身黑色的居家服,剥去了忍者的外壳,此时看上去倒像一个可靠的邻家哥哥。他正专心致志地履行「切卷心菜」这项委托,刀工娴熟,切得又快又整齐,一看就与厨房小白相去甚远——鼬一定是小时候也会时不时帮家人做饭吧?

    流月的思绪在这时停下了。

    因为她看到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切完了大半颗卷心菜,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喂......切太多了吧?这是要做多少章鱼烧啊?又不是出门摆摊。

    “那个——”

    鼬闻声回头看她。

    “啊、没事......全部切完也可以。”流月摆了摆手,最终还是没有叫停他。

    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起。

    不知为何,她觉得鼬好像并不开心,甚至是在无从泄愤的情况下,正拿刀下的卷心菜撒气。意识到这一点流月愣住了,搅拌面糊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

    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鼬的感受吧?从来都是抱着鼬很强很厉害的心态,觉得自己永远都是更脆弱的那个,需要被人安慰,被人理解,可以随意生气,发泄......但其实,人的心都是容易受伤的啊。

    鼬的心也一样。

    昨天,一定是误以为自己想轻生才突然生气的吧?结果不但被迫接受了许多负能量,还要去安慰,照顾自己,到最后就连一个所谓的解释都没有吗?

    总说着相信鼬,却从未告诉他任何事,仗着他向来不闻不问,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不必知晓自己的秘密,甚至当他做了相似的事时,还用「傲慢」来指责他。

    这对鼬来说一点都不公平。而这份不公平所带来的伤害,终于在此刻流露了出来。

    回过神来时,流月发现鼬正在看她。可能是因为她一直盯着他出神,所以鼬的神情难免带着些疑惑。随即他走了过来,伸手企图将流月手中的碗拿走:“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流月却没有松手,反而用力拽了一下碗的边缘,对刚才的提议以表抗议。鼬持续看着她,想从她此刻的神情里读懂些什么。

    “你说得对。“流月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是应该解释一下。”

    做下这个决定花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但如果必须有一个知道她所有秘密的人,那个人也只能是鼬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也许会颠覆认知,却又是毫无编造的事实......”

    她认真地抬起眼,迎上了鼬那双略有些意外的漆黑眼睛。

    “那么,就从二十多年前,我死去的那一刻开始说起吧——”

    *

    原以为,像穿越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解释起来肯定很费口舌,但流月只花了没几分钟的时间就全部讲完了。

    甚至连章鱼烧都没做完。

    关于死后在别的世界重生的事,关于这个世界是来自一本漫画的事,关于她可以时不时在两个世界穿行的事......流月把一切都毫无隐瞒地告诉了鼬。

    章鱼烧在锅里发出了“滋滋”的声响,香味扑鼻,流月饥肠辘辘地拿起竹签,打算将面糊翻一个面。

    “别急,还没熟。”鼬在这时阻止了一下。

    “不是,”流月莫名其妙地看他,“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就回我一个「还没熟」?”

    “失望了?”

    “当然。”流月毫无掩饰地承认道,“好歹感叹一下啊......弄得好像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才隐瞒这么久,结果在别人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现在可以翻面了。”

    “你在听吗?”流月板起脸问。眼下的情景,就仿佛你给别人分享一个惊天大瓜,而对方不但没有反应,甚至还反过来扯点没用的家常。

    鼬这才转过头看她:“你希望我很惊讶吗?可所谓颠覆认知,只是因为人容易被有限的知识与认知束缚,才无法接受超出认知的东西。但既然你说是事实,我只要相信你即可,也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

    此逻辑在穿越重生这类事上也通用吗?流月不可置信地盯着鼬好一会儿,不自觉小声嘀咕道:“一个不看科幻类小说的人居然能靠哲学来接受这种魔幻的事么......”

    “......?”

    ”算了。”流月无奈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我把秘密都告诉你了,你可是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世界里唯一知晓的人,至少表现得高兴点呀。”

    “我看起来不高兴?”鼬问。

    “嗯,明显有心事的样子,是觉得不公平吧?你的事我基本都知道,我的事却什么都没告诉过你。所以都告诉你了啦……”

    “不是,你误会了。”鼬却打断了她,“并不是你想的这样。”

    “唉?”

    “每个人都会有不愿说的事,所以即使你不说也没关系,也不会觉得不公平。”

    是理解错了吗?流月惊奇地向他眨了眨眼。可即便鼬这么说了,他也的确没有否认他看起来有心事这件事。

    锅中的章鱼烧在这时发出了“啪”的爆裂声,少许卷心菜溅到了灶台上。鼬立即回头将煤气调到了小火,若无其事地开始将熟了的章鱼烧翻面。流月见状,也拿起竹签在一边帮忙翻转,顺便朝锅里又添了些面糊。

    “只是因为昨天你说......“

    忙碌间,她听到鼬接着说道:”你说龙对你来说十分重要,却直到最后依然对它一无所知,因此感到难过。”

    他的动作停了下了,手悬在冒着热气的炉子上空,很烫的,但他却像毫无察觉般继续说:

    “从昨天开始就在想,这样下去,你说不定也会让我经历同样的事。”

    “......”

    房间里突然变得格外安静。

    流月怔在原地,手里的动作也跟着停下了。她像是发呆般望着锅中的东西,试图理解鼬话里的意思。她感觉到心脏正紧张地咚咚跳着,热度窜到了头顶,厨房的灯光照得她有些晕眩。

    龙对她很重要,所以鼬的意思是,她也对他很重要吗?是如果突然消失,也会感到难过的存在吗?

    流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昨日美琴也说过这样的话,顿时又有些不敢相信。比起欣喜,愧疚的情绪却反倒率先一步汇入内心。

    “不会的......不会做这种事。”隔了良久她才说话,脸早已通红,更是不敢去看他,“不过很奇怪的,知道鼬原来会因我而难过的时候,突然又有点开心,我这个人很糟糕吧?”

    ”毕竟一大早上就让别人切卷心菜。”

    “哈?再这么说我可就真的要走了哦。”

    两人在不经意间已经开起了玩笑。流月意识到气氛有在好转,可当她抬头看鼬时,却发现他的眼神依然蒙着一层浅浅的忧伤。

    “你早晚要回去的,对吗?”他问。

    “……嗯。”流月回答。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在鼬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些许不舍。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不过因为时间的流逝不一样,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在这里滞留很久。”

    “很久是指……”

    “大概一辈子这么久,理论上是可行的,换句话说就是可以一直留下来啦。”她这么说着,眼睛弯成了月牙,久违地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本来是因为怀念着某样东西才想回去的,但已经没关系了,我在这个世界也找到了它。”

    望着流月许久未见的笑颜,鼬轻轻眨了下眼睛,漆黑的眸子里顿时掠过了一丝好奇。但他没有发问,只是耐心地等待少女的解答。

    “呐,就是这个啦。”

    下一秒,他看见流月微微凑上前来,张开双臂,就如他昨日所做的那样,轻轻将他拢在了她纤细的双臂之间。

    这便是答案。

    鼬的双眼微微睁大——答案比他预料的要平凡很多,而它却是流月不惜冒着再也醒不过来的危险也要回去找寻到的东西。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鼬疑惑地想,而心脏却止不住地在胸腔内快速跳动着,由于两人贴得很近,他也能感受到流月同样快的心跳。

    他就这样安静地听着,感受着两个心跳的频率逐渐重合在了一起,直到他开始分不清心跳声的主人,直到暖意从胸口满溢至全身,直到他无时不刻紧绷着的弦渐渐松开,直到世界的一切都向身后褪去,他在少女起伏地呼吸与温度中寻到了片刻的宁静……

    直到——

    “......流月。”

    “嗯?”

    “章鱼烧要焦了。”

    “啊!?糟了!快点关火啊关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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