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我也是个科学家,幽灵这种事,实在是......”
酒井美芽的话中带着犹豫。她正穿着件单薄的灰色囚服,坐在一间被透明塑料板隔开的狭隘房间中。她的头发杂乱地披在肩上,面容消瘦,早已不如往日那般神采奕奕。
坐在透明隔板对面的流月只是浅笑道:“信与不信由你来决定,告诉你这个孩子的事只是我的个人意愿罢了。”
流月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孩子,她至今无法解释出看到她的原因。但如果没有那个孩子,她早就死在那个晚上了。
“她真的……不希望我这么做吗?”酒井美芽面露哀伤。
“当然啦。就算是为了让她安心离开也好,别再这么干了。”流月看着眼前沉溺于悲伤之中的女人,心里也不怎么好受。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一定很痛苦吧?所以才做出了这样极端的事来。
憎恨这样的情感,真是可怕。
“酒井老师。”
流月唤了一声,在女人疑惑的目光下,用手指轻触自己心脏的位置。
“这里要尽快好起来,别再生病了。”
不要再让那个孩子担心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流月站起身,走出了这个令人感到沉闷的狭隘空间。
师生一场虽短,却也到此为止了。
房间外的走廊里还有一个男人在等候,想必也是来看酒井美芽的。流月远远地打量了一眼,隐约想起她在学校见过这个男人。印象中,他好像不是学校的教师,估计是别处调过来交流学习的。
她自顾自沿着走廊继续走去,与对方擦肩而过的瞬间,有意无意地从近处与那男人对视了一眼。
然而,她却撞上了一双金色的眸子。他那漆黑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竖直的线,像是在看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她。
简直就和蛇一样。
流月转过了身,果不其然,那个男人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他嘴角邪魅地勾起,比常人都长的舌头伸了出来,从左到右沿着嘴边舔过。如此标志性的动作在这个世界就只有一个人——
“大蛇丸......”她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这货居然真的躲在了这个国家!花了一个多月都没找到人的朱南组要是知道她就这么偶遇了大蛇丸,也不知会怎么想。
“晓的人来这种地方也是稀奇。”大蛇丸带着沙哑的嗓音,同样开门见山:“新人么,你倒是与其他成员不太一样。”
“不是哦,我其实是晓的初代首领。”
大蛇丸:“......”
好像把天给聊死了。不行,以后真的不能拿这个来忽悠人。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近期在学校就注意到了你,我对你很感兴趣。”男人那双蛇一般的金色眸子直直地盯着少女,仿佛下一秒就能冲上来将她吞噬。
流月略带困扰地笑了笑,没说话。
“那么,你准备怎么做?”
见少女没有任何动作,对方微微眯起眼,话虽问得随意,却暗自将一股无形的杀意朝着少女的方向袭去。几乎是在同时,流月的墨眸“唰”地现出了艳丽的茜色,危险的气息从她的双眸中散出,两股强劲的压迫力瞬间在这空荡荡的楼道间碰撞在了一起。
大蛇丸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他仔细打量着少女殷红的眸子,不紧不慢道:“真是一双稀有的眼睛。但就凭你一人,可能还杀不了我。”
“但我没想杀你啊。”
少女却突然坦白,毫无怯意的她甚至还冲着大蛇丸无害一笑:“人类未来的发展,科学必不可少,虽然我身边的人都恨不得你早点挂,但我倒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她边说边不自觉地双手抱拳,差点就顺势给大蛇丸拜了个早年。
确实也快到新年了。
大蛇丸低声笑了几下,不知是嘲讽还是真的被逗笑了,“你果然与其他成员不太一样。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在此分别吧,我还想和老朋友叙叙旧。”
“老朋友......酒井老师做的这些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没错,我很好奇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不过要是整个忍界因此毁灭,我自己的研究也不好办了。你们若不插手,我也会去阻止......这么说来,我的研究你若感兴趣,不如跟我走。”
“以后有机会吧,倒是你,还想回晓吗?不如跟我走。”
大蛇丸:“......”
好像又把天给聊死了。
流月虽不知大蛇丸是不是在说客套话,但她的确只想客气一下。要是真的擅自做主把大蛇丸邀请回了晓,长门估计要气得扛起一袋米拍她脸上了。
只听大蛇丸又低笑了两声,转身走向了酒井美芽正坐着的房间。
“我们还会见面的,流月。”
*
“我送你回去吧,都半夜了。”
“不用了——”
“哎你就让他送吧……”,“是啊都喝酒了,一个人回家太不安全了!”,“或者你别回去了跟我们通宵不好吗?”......
流月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屋里就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聚餐一时爽,要走的时候和一帮喝醉的人说话简直对牛弹琴。流月暗自叹了口气,看着眼前面带红晕却一脸倔强的直树和已经指向十二点的时钟,她苦恼地挠了挠头,面露难色道:“不可以,这里最清醒的就是我,送完我你自己回得来吗?”
“那当然,我特别清——呃呜——”
“我去,你们谁过来一下,直树要吐了!”流月眼疾手快拿起一旁的垃圾桶摆在了直树的面前。
要溜也只能趁现在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已经穿上厚厚的棉服站在玄关处随时都能溜之大吉的她二话不说拉开了大门。
“朋友们,我先撤了。话说有件事我一直忘了说,明天我就离开这个国家了,有缘再见哈!”
话音刚落,流月“啪”一声合上了大门,双眸红光一闪,转身就朝着屋檐上跳去。
“什么?呜——”
“刚才流月说什么?明天就走?”
“是不是听错了?我出去看看......哎?人不见了?”
......
屋檐上的瓦片被流月踩出了“咔哒”的声响,她小心地停顿了一下,意识到楼下的人并没有发现自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下了。
这样,也算是道别了。
夜里的风比平日里更冷了,耳边一阵哗哗作响,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倒是让她那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混沌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不少。
只不过,她的内心却很不是滋味。她不喜欢这样仓促的离别,可此生,似乎都是如今天一样的不辞而别。离开家人的时候,离开志和的时候,还有离开小南他们三个的时候......虽然突然死了也不能全赖她,可是弥彦,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这次的离别,说不定就是永别。
屋顶上还有未化的积雪,被风一吹掉落在地上并发出了一声闷响,这才打断了流月的思绪。想着时间也不早了,她便不准备再继续逗留在此地。
双眸中的那片赤红始终没有褪去,她腿上一聚力,打算模仿忍者的移动方式顺着屋顶跳回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屋顶结冰太滑,流月刚跨越没几个住宅,就在着陆时脚底一滑,立刻狼狈地一屁股跌在了屋顶上。她一时间抓不到任何用来缓冲的东西,身体就这么顺着房顶往下滑落。
前几天还骗人说自己大半夜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谁能想到此时此刻居然要成真了呢?
好在,一只手在流月跌落的瞬间抓住了她的胳膊。流月有些惊奇地抬头,便看到那枚刻着「朱」字的戒指在月光下微微泛着白色的光泽。
“哈哈......这么巧,得救了呢。”
人还悬挂在半空中,流月却已经冲着上方摆出了笑脸。她看不清对方此时的神情,只听到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声,随后,她很快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双脚稳当地落在了屋檐上。
“出门前我说的话,你果然一句没听。”鼬缓缓开口,右手依然拽着流月以防她失去平衡摔下去。
流月没有回话,只是一脸抱歉地看向鼬,早已放弃了狡辩。她当然记得鼬在她出门前给出的提醒,大致要求无非就是两点——十二点前回据点,不要喝酒。
好吧,还真的是一个都没有做到。
“你喝了多少?”鼬打量着她,忍不住问道。
流月笑着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杯?”
“两瓶。”
“......”
“清酒而已,跟没喝差不多,我的酒量一直都很好的你就放心吧!明天肯定准时出发。”透着月光看出了鼬面露担忧,流月立刻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保证道。
听着少女的话语里居然还带着些炫耀的意思,鼬只能暗自摇头,没有评价。不然还能怎么办?既然都是叛忍组织的一员,未成年人喝酒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没人会管。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虽然眼神有些飘,但的确还没到喝醉的程度。
“明天你要是没起来,我和鬼鲛就先走了。”鼬抛下这句话,自顾自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站到了无人的大街上。他转身看向毫无动弹的流月,示意她也下来。
流月也不怠慢,立刻跳到了鼬的身旁,笑得不怀好意:“那我如果真的想留下来,是不是可以故意不起来呢?”
“......你真的想留下么?”鼬问道。
“不想哦。这里确实很好,不过,目前和你们一起四处奔波也很有意思。”流月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与鼬两人并排朝着据点的路上走去。
“我就是有些舍不得这里的朋友吧,道别的时候其实还蛮难过的。”
她略带落寞的话语在这寂静的街道中传开。
“不过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生就是这样,在遇到的人之中,大部分的人只能陪你走完生命的一个阶段而已。只有少数的几个,才能一起走完一生。”
流月的话比往常多了些,鼬只是默默走在她的身旁,每一句都认真地听着。
“但即使是十分短暂的阶段,对我来说一样都是无可替代的。就比如说,这段时间和鼬一起的各种经历,无论以后的我们身在何处,我都会十分珍惜这段时光。”
流月的声音轻柔透彻,远处路灯那微微白光让她两颊的嫣红清晰可见,她浅浅地笑着,踏着轻盈的步伐,正望着天边的那双乌色眸子倒映着那片璀璨的星空。
鼬看着流月,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不过话说,你们明天要是真把我丢下了,也不知道斑和佩恩他们两个谁先原地裂开呢?”
“不好说。”
噗,居然认真回答了。
流月偷偷地看了鼬一眼,夜色中他那俊俏的侧颜正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望着前方。他始终保持着与流月一致的步调,慢悠悠地走在她的身旁。比起上次和鬼鲛一起走夜路,这一位还真是给足了安全感。
她轻笑了几声,重新抬起了头,望着冬夜的星空中那颗最亮的星星,渐渐出神了起来。
旅途还在继续,像今天这样的离别只会越来越多。虽然一切总有结束的时候,但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
之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