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志和

    破旧昏暗的房间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灰棕色的木制地板满是发霉变黑的斑斑点点,因为陈旧的关系,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嘎吱’的声响。

    “没离开多久,怎么又回来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昏暗的房间中传来。

    “怎么知道是我?”流月有些惊讶。

    “哼,就凭气息和脚步声,辨认人不难,更何况是你,老朋友。”对方顽固的声音中带着不屑,然后,一个消瘦的人影渐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转过了脸。眼角的细纹,发白的鬓发,即使房间光线昏暗,却足矣在他的身上看到时间的痕迹。

    流月忍不住面露伤感。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已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越逐越远,只留下她一人被抛弃在后,仍然停留在了二十多年前。

    “不过,这次你不是来要情报的吧?”

    “真是厉害呢,志和。”她停下思绪微微笑道,不打算继续站在房门口,便向房间里面走了几步。

    “直呼我志和么……没大没小。”对方将房间中央摆满烟管和奇怪烟草的茶几推到了角落,“门开着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烟味。”

    “那就打扰了,藤田先生。”流月很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特意将最后四个字加重了音量。

    “……你还是直接叫我志和吧。”流月刚才对他的称呼让他怎么听怎么变扭,这才叹了口气,坐在了少女对面的沙发上,“说吧,这次是什么事?”

    流月没有回答,只是将身体往沙发里缩了缩,昏暗的光线加上遮住一大半脸的黑色口罩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反正志和本就什么也看不见。

    “没事的话就别在我这里占空间了,我还有生意要做。”

    “让我在这里呆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别以为我还和二十几年前那样什么都让着你。”志和皱了皱眉,带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我现在可一点也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流月抿了抿嘴,默不作声。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久,房间里只剩下墙上并不准确的时钟发出的‘嘀嗒’声在耳边回响。

    “所以说……你是被欺负了?”男子终于打破了寂静,声音依然沙哑得不行。

    “唉?你指什么?”

    “就算我看不见,你一脸苦样我还是感觉得到的。”志和不紧不慢地解释着,“昨天有两个忍者来访,和你身上有着相同的气息,果然是一伙的吧?被他们欺负了?”

    居然连这些都能够感觉到,流月不禁对志和的感知能力感到一丝畏惧。一般失明的人确实会有更敏锐的感官,而志和却已经到了就算没有眼睛也能够和常人一样生活的程度。比常人还敏锐的感知,加上昏暗的灯光让人无法辨别他那已经没了神的双眼,难怪鼬和鬼鲛没有立刻发觉他失明这一个细节。

    “算不上被欺负。”流月耸了耸肩答道,“被他们禁了足,有点生气就跑出来了,只是这样而已。”

    “呵,这一点来说和以前还是一模一样。”志和轻笑着,却突然间露出了些许哀伤的表情,“上一次见到你,就是你闹着脾气一个人出走的那天,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听到你的死讯后,我可是自责了好久,直到其它的人也一个个被杀死,我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哪里都不安全,如果不小心翼翼地活着,下一秒便是死。”

    手心不知不觉冒出了细汗,流月看着志和的样子,内心一阵难受。当时并不知道忍界争分的她,抱着孩童的美好幻想独自离开了在石之国的临时据点。可谁会想到,在雨之国边界遇到了弥颜他们,就这么留在了那里。又有谁会想到,她的离开,对于留在这里的人们来说便是永别,除了眼前的志和。

    “话说,你还没问,已经死去的我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沉默了片刻,流月突然问道。

    “刚才说过的吧,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和你扯上关系。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当时的我们都付出了太多代价,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再犯这样的错吗?”志和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了摆放在角落里类似保险柜的厨门前,伸手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把老旧的钥匙,准确地对准了钥匙孔,动作迅速并麻利地取出了什么东西,然后转身就朝流月的方向丢了过去。

    “当时你一个人跑路前摔在地上的东西,该还给你了。”听到了流月接到抛过去的物品后,他便“啪”一声关掉了保险柜。

    握在流月手中的,是一块分量不轻的银制怀表。表盖上被密密麻麻地刻上了无法用肉眼来读的文字,在昏暗的房间中更是没法辨别上面早已磨损了的图案。她将怀表打开,默默打量着那块做工精细却已不再转动的表盘。

    “这破烂早坏了,你留着做什么?”流月将怀表盖了起来,只是平静地说道。

    “我怎么敢扔,这毕竟是你父母给你的物件,要处理掉也是你自己处理。”志和坐回到了刚才的沙发,“这样,我就彻底跟你撇清关系了。”

    相隔这么多年之后重逢的友人之间却是如此的对话,着实令人心寒。不过,能够再一次相遇已是奇迹,更何况,要不是志和还顾念着曾经的交情,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拿到了这些高昂的情报呢?流月想到这里,也是稍稍感到了些许欣慰。

    “也好……这个,我就拿回了。无论是今天也好,曾经也好,谢谢你,志和。”这样说着,有一种立刻要诀别的感觉。这让流月很不舒服。

    “你该走了。”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了么……”

    “有人在等你。”志和说罢,就见他缓缓将脸移向了门口。

    在等我?流月愣了愣,顺着志和的方向看过去,便对上了那双十分熟悉的黑色眸子。刚才还一想着就生气的家伙,现在正神色平静地站在门前。

    虽不知鼬是何时到来的,但确实也该走了。流月暗自叹了口气,将怀表塞进了口袋里,然后缓缓站起身看向了志和。只是,道别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情报的钱,确定不要么?”流月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付得起么?”

    “付不起。”她不要脸地继续道。

    “滚,赶紧的。”

    流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到了鼬身边时却又立即板起了脸,眼神微妙地狠瞪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

    果然还在生气啊……见流月已经跑了出去,鼬也不打算继续逗留,一边估摸着她是不是又要跑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一边转身打算离去。

    “等一下。”背后传来了志和沙哑的声音,鼬有些意外的回过头。

    “我不会去打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不过石之国,还是不要久留的好。”他说着,起身去拿茶几上的烟管,在鼬的注视下,动作熟练地放上一撮烟草,点上了火。

    “有什么原因么?”鼬问道。

    志和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口烟,仿佛是想让这滚烫的气体充斥全身一般,随即,慢慢地将其吐出。白色的烟雾在房间中弥漫开来,一股奇怪的气味也随之散开。

    “不……不单单是这里。”志和继续自顾自说着,瘫坐在了沙发上,本就无神的眼睛变得更加空洞,之前总是绷紧着的脸也渐渐瘫软了下来,鼬甚至都不确定志和是否还意识到他还站在门口。

    “一旦失去了归宿,哪里都不能久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像是突然失了魂一般自言自语了起来,他不再看鼬,只是仰着头,仿佛与一切隔绝了一般,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只能不断地逃跑……逃跑……”男人的话更像是呓语,伴随着他低沉沙哑的声线,眼前的志和光是看着都能让人感受到那一股毛骨悚然的绝望。

    “没用的。”明知现在任何的对话都是徒劳,但鼬却还是开口打断了对方,“该面对的,总有一天要去面对。”

    本以为不会再有回应的志和却意外地听进了鼬的话,他稍稍清醒了些许,将脸转向了鼬的方向。

    “原来,你也是一样的啊……”他苦涩地开口。

    房间里的白烟和刺鼻的气味让鼬有些微晕,他下意识地减少了呼吸的濒临。

    “你也一样,在这样残酷的世界中,不断地逃跑,孤独地活着——”

    “我从来都没有打算逃跑。”鼬用他冰冷却决绝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

    从来都没有想要逃跑。

    自从做出了抉择的那一刻起,早就已经做好了承担起一切的觉悟。

    “哈哈哈哈……”传来的是志和轻笑的声音。像志和这样总是板着脸的中年男人,很难想象出他笑的样子。然而他居然就这么笑了出来。

    “不错,年轻人。比起我,你的内心强大得多。听好了,从门右侧数的第四块木地板下面有一个卷轴,你把它拿出来。”

    面对志和突然的要求,鼬没有动弹,只是看着他,希望得到一些解释。

    “虽然是个连流月都觉得毫无用处的卷轴,不过……我认为你能够看到它的价值。”志和说罢,等待了片刻,终于是听见鼬的脚步声和紧随其后撬开木板的声响,他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用它,替我守住那个孩子吧。”

    鼬微微一愣,握着这份老旧卷轴的手紧了紧,站起身想要继续询问卷轴的事,却看到了再次被白雾缠绕着的志和。

    不再有任何的回应,他只是静静地仰头坐着,重新沉浸在了他自己的梦中。

    破旧昏暗的房间中,任然弥漫着呛人的白烟,和那股奇怪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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