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几天了？

    流月独自躺在床上，灰白色天花板上那几道油漆裂纹早已被她记得滚瓜烂熟。她不记得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却也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她翻了翻身，继续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各色各样的画面如电影般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令她烦躁不已。因为她知道，这些画面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流月」的。

    现在的她，继承了「流月」所有记忆。

    曾经在这个世界的经历塑造了曾经的「流月」，而在现代社会的生活塑造了另一个世界的流月，那么现在，两个世界的记忆合二为一后的这个流月又算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现在的我，还是我吗？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

    记忆恢复后，这个忍者世界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和她没有太大关系的虚构世界，而是真实存在着的，她曾生活过的地方。和原来的世界一样，这个世界也有着她珍惜的人们。

    将凌乱的记忆再次整理一遍后，她对于明明弱的要命更不是忍者的她居然能够呆在晓中什么都不做吃吃喝喝的原因，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应该算是好事才对……

    只是，让她几乎一蹶不起的，却还是绫的死这件事。悲伤和自责这样的心情充斥着她整个内心，像溺入水中一般让她无法呼吸。

    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开始怀疑被复活后身体会不会有什么缺陷，比如说泪腺坏了导致无法流泪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无论在哪个世界她都是个十分爱哭的人，这一点她十分清楚。

    眼睛从那天之后就一直微微发烫，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回原来的黑色，流月知道原因，却也是无可奈何，索性就闭门不出。

    就这样，流月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谁也没有再见到她。

    时间慢慢流逝着，也是在一周后，她才重新站了起来，推开了房门。

    *

    雨隐村最高的建筑，同时也是佩恩所居住的高楼，在平日都被设下了高等结界，一般人无法自由进出。

    这件事人人皆知，除了流月。不过这样的事不管她知不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

    “喂！你——”

    正做着警卫工作的雨忍眼看一个陌生的身影一路小跑着进来，刚想阻止，只见对方像什么事也没有一般穿过结界窜上了楼，脱口而出的警告立刻被吞了回去。

    咦！？？他僵在原地，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结界，却发现结界早已消失不见。

    “砰——”

    天台的门被流月一股狠劲地推开。一路奔跑上楼，她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抬起头，才发现四双眼睛正同时盯着她。

    “抱歉，打扰了。”流月边喘边道。

    “什么事？”正在开会中的佩恩有点意外地询问道。

    她扫了眼正同样注视着她的鼬和鬼鲛，又看了看小南，努力平息内心瞬间涌起的情绪，平静地开口道：

    “没什么事，只是想聊聊。”

    周围的人即是一怔。

    而鬼鲛，更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当然，你们聊你们的，我等一会儿也没事。”流月补充道。

    “无碍。”佩恩却突然开口，很快转头看向鼬和鬼鲛两人，“目前情报还不完全，任务先延后几日，这件事我们下次再说吧。”

    很明确的，佩恩的另外一个意思其实就是——你们可以走了。无论鼬还是鬼鲛都很快理解了对方话中的用意。

    “明白了。”鼬回应道，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流月，随即在鬼鲛开始发牢骚之前，给了他一个「走吧」的信号。

    下一秒，二人便瞬身而去。

    看到他们已经离开，佩恩与小南再次将注意力转向了流月。两人才刚转过身，一个影子便已晃到了他们的身前。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突然贴了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流月已经紧紧将两人拥住。

    “......流月？”小南的声音带着微颤。

    “对不起，现在才想起来。”流月埋着头，轻声说道。

    被封存在心底的回忆在这一瞬间苏醒，恍然间，时间仿佛倒退回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大家还能够抱在一起，幸福得笑着的时光。

    “好久不见了，小南，还有……长门。”松开手，流月带着浅笑，眼里满是欣慰，却仍然流露着一丝悲伤。

    “啊，真的是好久了。”佩恩垂下眼。

    然后，三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该说什么好呢？相隔了二十多年，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东西。有些想说的话，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好好说出口呢？果然……不行了吧？三人抱着同样的想法，场面一下子有点尴尬。

    “你们都长大了呢。”

    最终还是流月打破了沉寂。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人，眯眼一笑，“而且，都已经成为厉害的忍者了呢。怎么办呀，我做为姐姐的威严完全没有了啊。”

    “那还真是可惜了。”佩恩调侃道。

    只听小南在一旁轻声笑了起来。

    气氛好转是好事，可流月也不打算逃避那些压抑的话题。她的笑容渐渐消失，很快严肃地开口道：“长门，我想见见你的本体，还有……也该跟我说说，我死后发生的事情了，上次你答应我的吧？”

    只见佩恩与小南互相对视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跟我来。”

    *

    流月被带到了一间相对昏暗的房间里，且很快在房间的尽头看到了正坐着的长门。

    虽然早已从漫画中看到过长门现在的模样，即使有了心理准备，流月的内心还是忍不住被刺痛了一下。心疼，悲伤，悔恨……内心的感受很快映在了她的脸上。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坐在黑暗中的长门开了口，“现在的我可比死去的你们精神多了。”

    长门说的是「你们」。

    “弥彦他……果然已经不在了吧？”

    “嗯。”长门淡淡地回应道。

    看着低头沉默着的流月，长门顿了顿，随即缓缓开口，像是长辈给晚辈讲故事一般诉说了起来。

    流月死后，弥彦，长门和小南三人遇到了自来也，之后的一切都按照已知的漫画情节发展。他们的故事，也算是第二次听了，但这一次却和看漫画时的感受截然不同。毕竟，现在的他们对于流月来说已经不只是单纯的虚构人物，而是真实存在着的，自己曾经非常珍惜的人们。

    “原来发生了那么多事。真没想到，那时候创立的晓能被你们建立得如此庞大，真是了不起呢。”

    听上去像是夸奖的话语，但此时的长门和小南却都只是沉默着。

    流月其实心里很清楚，因为现在的晓的目的和当时初建立时的目的截然不同。

    故事讲到弥彦的死亡便停止了，他们谁都没有再继续讲下去。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应该是直接推送他们成为目前这个状态的核心才对。

    既然他们不愿说，也就没有必要特意去问，自己继续装作不知道就好。但是……自己被复活的原因还有过程，倒是不问不行。

    想到这里，流月整理了一下思绪，打算好好盘问一番。

    然而，在她打算开口的瞬间，身后却突然出现了脚步声，并随着规律的节拍渐渐向这边逼近。

    能这么大摇大摆踩着悠哉的步伐随随便便过来找长门的人，也只有那个家伙了。还没回过头去看来者是谁，流月也基本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看着长门和小南平静地转过头去，流月也只好跟着转过身。

    就如她所想，标志性的橙色漩涡面具映入她的视线。眼前同样穿着红云黑衣的男人带着神秘的气息，正悠然自若地站在几步开外。

    面具的空洞中，殷红色的眸子若隐若现，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流月。不知怎么的，也只是一瞬间，她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