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聂天枢委实没有想到。

    上班的第二日便要出差了。

    骑在高大的黑色伊犁马上。

    俯瞰着官道两旁的秀丽景色。

    呼吸着沿途清润的空气。

    整个人心境,都莫名变得的开阔了许多。

    “聂先生这是头一次离开苏州城吧?”

    娃娃脸的宝泰骑在一匹棕色的河西马上。

    笑眯眯的问道。

    他单手控马。

    姿态极为放松。

    显然是个骑术高手。

    “是啊。”

    聂天枢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是她来大清这么久了。

    还是头一次出远门。

    虽然只是去一百多公里外的扬州城。

    “那先生可备了金疮药和防蚊的香囊了?”

    “防蚊香囊倒是带了,不过,备着金疮药要做什么使?”

    聂天枢有些不解。

    因着这次去扬州是和贝勒府的亲兵们一道,所以她的马袋里只备了制式的干粮。

    和几套常用的换洗衣裳。

    至于防蚊香囊。

    在河网密布的南方,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一看您就没骑马出过远门儿,骑马的时候把大腿磨破都是常有的事儿。这次咱们去扬州得骑整整一天呢。”

    宝泰一边说着。

    一边从自己的马袋里翻出一瓶金疮药递了过来。

    “多谢你了。”

    聂天枢接过连忙道谢。

    她一时间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儿。

    忘了这个年代的交通可不比现代那般便利。

    “您客气了,都是顺手的事儿。”

    宝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笑嘻嘻的道:

    “我小时候学骑马就这样,阿玛每回都备着金疮药的。”

    男孩子十六七岁的年纪。

    在这个年代已经快要成丁了。

    只等一成亲。

    便彻底迈入了成人的行列。

    所以。

    这个年纪的宝泰,性子里带着旗下男孩子的机灵局气,又有一丝成年人的稳重。

    聂天枢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瞥了他一眼。

    笑着问道:

    “宝泰,这么久了,还没问你姓什么呢?”

    “呵呵,钮祜禄氏。”

    “啊,这个姓氏似乎是满族大姓儿啊。”

    聂天枢之前在灵鹿庄园的时候。

    也偶尔听下人闲聊时提起过。

    似乎钮祜禄氏这个姓氏很尊贵,就是满洲最古老的八大姓之一。

    “可不么,不过我家只是钮祜禄氏的偏房小支,算不得什么的。我长了这么大,除了每年三十族祭的时候,都没去过祖宅呢。”

    宝泰从随身的马袋里拿出水囊喝了一口。

    撇了撇嘴。

    语气不在意的道:

    “再说四九城里贵人多着呢,路上走着,随便一块烫金匾额砸着三个,最次的那位都得是位侍郎了。”

    他这话儿说的促狭。

    让聂天枢有些忍俊不禁。

    “你这话小心让阿克占大人听到了罚你。”

    “嘿嘿,大人才没空理会,且跟贝勒爷谈事儿呢。”

    宝泰话虽如此说。

    但到底还是伸长了脖子。

    小心翼翼的往队伍最前面瞅了瞅。

    这次去扬州城。

    四贝勒胤禛除了带两百名随行亲兵以外。

    随行的只有阿克占和聂天枢。

    十三阿哥胤祥并没有一起去。

    而是留在苏州这边坐镇。

    继续执行先前定下的以工代赈。

    ......

    南边儿的天气,总是如同小孩儿的脸一般。

    说变就变。

    早晨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微风和煦。

    等到了傍晚时分。

    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绵绵细雨来。

    不过好在赶了一天的路。

    已经离扬州城不远了。

    两旁的官道上,也有不少挂着幡子的店铺和客栈。

    还有支着雨棚的小吃摊儿和茶棚。

    路上的行人都穿着蓑衣,戴上了斗笠。

    来去匆匆。

    一行人直接包下了附近规模最大的江南雪客栈。

    掌柜的是一个身材瘦削,四十来岁,面向精明的中年人。

    办事很是周到。

    见他们一行人多。

    便麻利儿的打发几个伙计,从周围的几家食肆里定了热气腾腾的饭食和热汤送来。

    又见她是队伍里唯一的女子。

    特意让伙计将食盒儿给送到了屋里。

    又安排了自己的媳妇儿,送来干净的毛巾和沐浴用的热水。

    “多谢了。”

    在这样阴雨绵绵的恼人天气。

    骑马赶了一天的路。

    能洗个热水澡缓解疲劳。

    确实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娘子客气了,这赶了路,舟车劳顿的,泡澡是最解乏了。”

    掌柜媳妇的目光,在聂天枢那仙姿玉色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连忙摆了摆手。

    一边帮她支起了沐浴用的屏风和架子。

    一边笑吟吟的道:

    “这屋里的床单用度都是新换过的,往常也都是安排女客住,是极干净的,娘子尽管安心住着便是。”

    尽管胤禛一行人并没有表露身份。

    但是。

    掌柜夫妇二人经营客栈这么多年。

    也接待过不少南来北往的客人。

    自然生就了一双利眼。

    在这江南这地界儿,四周水网密布。

    出远门的方式也是以行船居多。

    若是要走陆路。

    寻常人家也大都是牛车出行。

    即使是那些讲究的官眷,使用的马匹也大多是用来自岭南那边的矮脚马。

    而聂天枢这一行人。

    所骑的马匹都极为高大雄峻。

    一水儿的河西马和伊犁马。

    还有上百名亲兵护卫,显然是身份不凡。

    掌柜这边儿自然要格外殷勤小意的伺候着。

    毕竟。

    这样有身份的人。

    若是伺候的好了,在赏钱方面是绝对不会小气的。

    客气的闲聊了两句扬州城的风土人情。

    聂天枢便打发走了掌柜媳妇。

    起身锁好门窗。

    开始宽衣沐浴。

    “嘶......”

    身子才刚一入水。

    聂天枢就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之前一直都在赶路。

    倒不觉得怎样。

    但此刻。

    大腿才刚一迈入浴桶。

    沾水便感觉到一阵刺痛。

    她低头一看。

    才发现大腿.内侧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有些破皮了。

    那伤口,有点儿像被砂纸打磨过的那种伤痕。

    火辣辣的疼。

    果然是应了宝泰上午的话。

    不过好在伤处并没有流血。

    问题倒也不大。

    聂天枢忍着酥酥麻麻的痛意进了浴桶。

    这会子自然不能再慢慢的泡澡了。

    快速的将自己擦洗干净。

    便起身出了浴桶。

    换了一身儿干净的浅青色罗裙。

    找出了之前宝泰给的那瓶子金疮药抹上。

    不过。

    这药的质地,倒是有些出乎聂天枢的预料。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

    一般的金疮药,应该是粉末状的质地才是。

    但宝泰给的这个金疮药,居然是一种浅浅的青色膏体,有点儿像带着颜色的凡士林油。

    闻着也不刺鼻。

    反倒是有一股淡淡的草药苦香味儿。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的作用。

    刚抹上药膏。

    顿时便觉得一阵清凉。

    原本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

    立时便缓解了不少。

    而后。

    当聂天枢坐在桌前。

    一边听雨。

    一边吃着食盒里的羊肉丸子汤的时候。

    “叩叩。”

    伴随着有节奏的敲门声儿。

    外面传来亲兵队长费耀色的声音。

    “聂先生。”

    “什么事?”

    聂天枢并未起身。

    只是放下手里的筷子。

    隔着门问了一句。

    “贝勒爷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费耀色已经离开了。

    聂天枢透过窗棂。

    瞥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夜色。

    不知道这么晚了。

    那位四贝勒找自己有什么事?

    ......

    聂天枢并没有多耽搁。

    三两口吃完了汤里的肉丸子。

    用茉莉花茶漱了口。

    拿毛巾擦干头发。

    随手梳了一个简单的道姑头。

    便带上墙角的油纸伞出了门。

    她住的是个独院。

    位于客栈的最西侧里面。

    离四贝勒胤禛的院子隔了一个夹墙。

    聂天枢到的时候。

    院门口负责值守的亲兵高声通报。

    “主子,聂先生到了。”

    客厅内。

    璀璨的烛光下。

    胤禛坐在桌后。

    正在看托合齐差人送来的文书。

    他显然也已经沐浴过了。

    换了一身宽松的烟灰色禅衣。

    相比于白天的骑装。

    这样普通的居家之服。

    倒显出一种文人的温文尔雅。

    “聂娘子请坐。”

    胤禛瞥了一眼她略显潮湿的道姑头。

    指了指一旁的玫瑰椅。

    客气的请聂天枢坐下。

    “四贝勒唤我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聂天枢抖了抖油纸伞上的水珠儿。

    坐了下来。

    胤禛抬手从桌边的一摞文书中。

    抽出一本带蓝色封皮的册子。

    递了过来。

    “看看这本扬州的赈灾账册,做成你之前的那种表格。”

    这是托合齐这些日子私下收集的扬州赈灾账目。

    胤禛刚才随意的翻看了一遍。

    账目比较杂乱。

    有几处明显的亏空。

    便打发人找聂天枢过来。

    “是。”

    虽然有些晚了。

    但聂天枢并没有推辞。

    点了点头。

    起身接过账册。

    准备离开。

    却被对方抬手按住了手腕。

    她怔了一下。

    有些疑惑的抬眸望去。

    四目相对。

    璀璨的烛火下。

    男人眉头微蹙。

    闪烁的烛光映在那双细长的眸子里。

    显出一种淡淡的雍容华彩。

    语气不容置疑:

    “就在这里做。”

    聂天枢抿了抿唇。

    如果有的选择。

    当然不想和这位四贝勒在一个屋子里办公。

    一来是并不熟。

    二来则是自己心怀鬼胎。

    所以每次和这位四贝勒单独相处,总是不免要小心翼翼的保持高度警惕。

    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露出什么破绽。

    最后下场万劫不复。

    简直比干了一天苦力还要心累。

    不过。

    这回毕竟这是公事。

    既然来当差。

    自然要专业一点。

    不可能随便使小性子搪塞。

    她暗自忖度着大约对方这么要求,也是要防止这扬州的账目泄露的缘故。

    加上对方强势的态度。

    让她一时间也无法违拗。

    便垂下眸子。

    避开对方的目光。

    语气干巴巴的道:

    “是。”

    轻呼了一口气。

    聂天枢认命的将账本放在了书桌的右侧。

    拉过旁边的玫瑰椅坐了下来。

    开始认真理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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