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

    临近年节,各家皆忙着备年货,一大早姜洧帮着将摆摊的物什抬到南城门,转头搭知县的马车进京了。

    几块木板搭了个简易的摊子,铺上暗青色绸布,将昨夜做得奶油小方摆在面上,又倒了几杯样品奶茶,摆上价格单,开门做生意了。

    奶油小方制作虽简单,但模样可爱,白白嫩嫩,极其吸睛,又是小孩最喜欢的甜口。

    这可是她考虑了许久,定的引流甜品。

    年尾家家户户手中都有点余钱,没一会儿,就有不少带娃行人来问价了。

    “这小白糕几多钱?”一老妇牵着小童走到摊前。

    “阿婆,先尝尝,”姜溱用牙签叉了一块,递给满眼泛光的小童,“这是送的,今日点一杯奶茶,便送一小盒。”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价目表。

    "白送?"老妇面上震惊,见她点头,便指了指最便宜的珍珠奶茶,“那来一碗这个。”

    “八文,天冷,阿婆若不着急,在后头喝了再走罢,有火。”姜溱指了指后面的桌子,然后利索地从注子里倒了一碗奶茶,又取了一盒奶油小方。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桩生意后,很快又来了几人,没一会儿,备好的奶茶就下去了一小半。

    宋信音见她忙不过来,亦起身帮忙端茶送水。

    “信音?”一紫裙少女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瞧过来,白净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宋信音闻声抬头,对着车内少女笑了笑,又低头忙着煮茶。

    紫裙少女钻出马车,同行还有另外两名少女,皆衣着华贵,气度不俗。

    “你竟然出门了,你这是在卖什么?”

    “奶...奶茶,”宋信音艰涩开口,见三人颇有好奇,鼓足勇气道,“好..喝,尝...尝吗?”

    “好啊!”紫裙少女笑着应到,瞧着摊后面只有两桌,皆坐满了人,又皱了皱眉,“不过我们赶时间,等不了太久。”

    宋信音连忙拉过一旁姜溱道:“竹...竹筒。”

    姜溱瞬间反应过来,瞧着几人衣着,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把提前备好的竹筒,取了三个出来,笑吟吟道。

    “赶时间可以外带哦,只需多2文打包费,后面将竹筒还回来,可以退还打包费哈!”

    三个少女显然被这番操作震住,从未见过茶饮还能带走的。

    分别点了三种奶茶,捧着竹筒,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好喝,感觉全身的暖和了!”

    “你们既是信音的朋友,又是一起消费,便多送你们一盒糕点,下次再来可以优惠五文哦。”

    “只在赶集日才有吗?”三个少女皆一脸满足,追问到。

    姜溱点了点头,平日人流量太少了,而且眼下就自己一个人,不可能每日备货,“暂时是这样的,不过你们平日若是想喝,来县衙就好,我在县衙当值。”

    “真的吗?太好了!”

    三个少女又攀谈了一会儿,时间太赶,只得捧着奶茶先行离开了,只说有时间会去县衙。

    临近正午,茶汤已经快见底了,没想到今日这么顺利,古代没有什么促销手段,自己今日买奶茶送甜品的活动,确实大大引了波流。

    “嚯,这不是姜家的金凤凰吗?”

    姜溱抬头,便瞧见徐二娘站在不远处,面上带着嘲弄,扭捏着走了过来。

    “怎生沦落到街头讨口了?”

    “不买就滚,”姜溱懒得搭理她,奶茶几近卖完,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

    “你!”徐二娘显然没料到她这么直接,一时哑口,后又努力压制,假笑道,“四郎有几日没去瞧你了?”

    “只有你这种潲水桶才会宝贵他那样的脏老鼠,”姜溱可没心情惯着她。

    徐二娘家经营着县里最大的豆腐坊,颇有家底,是家中独女,长相也算小可,去到哪儿都有人捧着她说话,不曾想有次庙会,一群少年郎聚在一起,讨论哪家娘子貌美,大多都论起姜溱。

    平日里被捧高的徐二娘心里自然不爽,此后每次相见,都要嘴上下番功夫,把周四抢走,也不过是想和姜溱斗气。

    周四面容算清秀,但门牙小而微凸,身形瘦小,确实有几分像老鼠。

    见她不肯离开,姜溱又补了句“怎么?你最爱的脏老鼠又跑别家偷肉吃了?”

    徐二娘啐了一口,愤然瞪了一眼,甩袖离开了。

    差不多散集的时间,街上店铺落锁,只有零星人影还在晃荡。

    今日平顺,宋信音今日几次开口招呼,都未被人提及口吃,心里渐渐放下介怀,大着胆子打量四周。

    巷口滴水的屋檐,地面坑洼的水塘,残雪之下将绿的野草,来来往往人影,一切都令她好奇。

    “你看我对你多好,离开我,你还怎么活?”巷口站着一堆年轻夫妻,男子声音极大。

    用力地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的乞丐,颇为嫌弃地在雪地擦鞋,那乞丐又抬了抬手。

    男子又猛一脚蹬去,生怕脏手又攀上来,狠狠碾了几下,血泥将雪地染红才止,女子几次阻拦,他皆拂开。

    男子“啐”了一口,手把住妻子:“你瞧瞧这些畜生,有手有脚的,你若离了我,就跟他们一个样儿,咋可能还喝这什么奶茶,只有我会对你这么好了。”

    夫妻俩亦步亦趋走远了。

    那乞丐乱发脏衣,匍匐在地,头深深埋在雪中,毫无动弹,方才举起的右手,沾满黑泥,血肉模糊。

    宋信音吓得心突突跳。

    那屈起的手指,又倏地翘动一下。

    拿一盒甜品,又在急烧杯中倾一杯热茶,她踩着干净处挪过去。

    近了,乞丐身上阵阵湿臭,她用盒子蹭了蹭他的右手,将甜品奶茶放在边上。

    转身欲走,裙角微滞,被轻轻牵住。

    姜溱收拾好便发现宋信音不见了,吓得心一跳,看见她站在巷口,那心才放回去。

    走过去,才看见少女洁净的白裙摆,被一只脏手拉住。

    指节修长,骨骼瘦窄,看着不是一双吃过苦的手,细细看来,中指内侧有一层薄茧。

    读书人?

    雪洋洋洒洒开始下坠,她皱皱眉,看向呆站的少女:“这天气怕是活不了了。”

    如今她和姜洧挤在一个屋,还负债五百,即使她想发发善心,也只是有心而无力。

    “就…就当养…只…猫,”宋信音眼中流露出对生灵的慈悲,她回头瞧了又瞧,如此寒夜,活生生冻死,也太过凄苦。

    姜溱点点头,将人挪到檐下,说道:“我们搬不动,回去喊人来罢。”

    将人带回县衙,男子身不能随便进内宅,只得放在西华厅,放值时间已过,又正逢休沐,西华厅只剩下一个老仵作王叔。

    王叔察看一番,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连着饿了几日,加上受冻,喝点热汤就缓过来了。”

    扯了绷带,将乞丐受伤的右手包扎好,抬眼看向窗外:“这雪下得跟天破了样儿,今晚可得好等。”

    正值饭点,又忙了一整天,姜溱饿得肠子都要断了,一时还回不去,吃了两盒奶油小方都填不满肚子,这大冷天不吃点热的就跟没吃饭一样。

    饿得她吱哇乱叫:“不行,我要搜刮点吃的!”

    说完就跳起身,往后厨射过去。

    “这小妮,”王叔瞧着她手脚甩开着跑走,笑得额头纹路隆起,拿出草烟卷了卷,“吧嗒吧嗒”抽起来。

    烟雾笼罩之中,宋信音坐在火池边,盯着锅中热水,沸腾后,小心盛了一碗,走到塌边。

    乱发覆盖之下,一双黑眸,似黑星烁烁,纵使眼皮半耷,亦难掩明光。

    她惊得端碗的手一抖,险些摔在地上。

    将碗放在塌边小几上,又低眼看了一眼,最后选择乖巧地坐回火塘边。

    “醒了?”王叔掀了下眼皮,将乞丐的遮面头发掀至脑后,拨开眼皮看看,又把脉一番,“把这水喝了。”

    瞧着他艰难坐起身,小口小口饮水,王叔叹了口气,“看来是个哑巴。”

    宋信音闻言,回头瞧了瞧,乞丐的头发被掀开,露出脏兮兮的脸蛋,一双黑眸盈满化不开的浓雾。

    真巧,也是哑巴。

    大雪阴云压在屋顶,夜色将至,屋内点了灯。

    姜溱抱着一堆菜跑了进来,头顶铺满雪花,一遇到热气,化成水湿粘在发丝:“机会难得,咱们今晚可以吃火锅。”

    快过年了,后厨的食材比平日更多,炒菜做好提到西华厅也冷了,不如现煮现吃。

    将锅中水倒入水壶,水渍擦干,直接一大勺油丢进去,又依次放入花椒,辣椒,八角,桂皮。

    香料一遇热,瞬间浓香扑鼻。

    王叔“嗬”一声,看着她忙活,“你这丫头有两把刷子。”

    姜溱炒着香料,笑道:“我最喜欢别人夸我,王叔夸了我,今日就依你的口味,吃不吃辣?!”

    “吃!”王叔亦高声答道。

    话音刚落,就见她框框两大勺辣子,又丢进许多干辣椒,翻炒几下,将热水倒入锅中,汤底一片红火。

    “再等一刻钟,就可以吃饭了!”姜溱盖上锅盖。

    她将袖子挽起,拿着木勺,起身看了眼窗外,对面东华厅竟然也点了灯,隔着中庭,灯光微弱。

    “东华厅有人?”

    “陆七郎在哩,”王叔将烟杆搁在墙边,“这后生每日都熬到夜深才回去,也不知忙些什么。”

    陆昭还是个工作狂?

    姜溱杏眼一滴溜,计上心头,放下手中木勺,轻手轻脚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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