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6日，南清市气温19℃，微雨。

    美仪今年的年会定在市内的一家酒店里，会场不大，看起来也就容纳六七十个人的样子，但对美仪来说刚刚合适。

    这会儿距离年会开始还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现在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老白找来的那个女生什么来头？”

    “不认识，就见过几次。”

    “接触过，不熟，好看是真好看，但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她那头发我挺喜欢的，发尾卷卷的，也不知道怎么烫的。”

    “她叫什么？”有人问。

    “余晚。”最边上的一个男生答道：“我和她一起出过场子，她名牌上写的是余晚。”

    “你们说的谁啊？”另一个新来的女生问。

    “一个同事，长得特好看，人很神秘。”

    “不算。”站在中间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女生突然开口道：“她充其量也就是一个长期兼职，算不上什么同事。”

    这话说的有意思，在场的各位也都不是傻子听出话头里的不喜后找话题岔开：“诶？西子，你今天戴的耳环真好看，哪买的？”

    西子冷着脸没回，问话的女生干笑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其他人见状也都散开，这个话题就这样草草结束，但大多数人对余晚这个人的好奇心在持续上升。

    19:00整，年会开始。

    美仪公司不大，流程倒是不少，台上主持人走着事先拟定好的流程，台下坐着的人个个心不在焉地配合着台上时不时地互动，再玩玩手机唠唠嗑打发时间。

    “西子，西子。”侧后方的男生小声地叫着。

    西子停下和旁边女生的交谈回头看，叫他的男生挤眉弄眼示意她往门口方向看，西子看过去，旁边的女生小声惊呼：“余晚？她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同时往门口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女生优越的侧脸就这样舒舒服服落入所有人的眼中。

    女生瘦瘦高高的，及腰黑色长发因着发尾稍卷的缘故显得恬静温柔，屋外有些凉，她穿了一件蓝色的风衣，进了屋里她把风衣脱下松松垮垮地搭在小臂上，只留下里面的白色长裙，她仪态很好地站在那里和服务人员交涉，整个人看起来气质绝佳。

    少顷，她被服务员带着顺着侧面往里走，距离越近她人也就越是清晰，容貌精致，肌肤白皙，高挑清瘦，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又冷又弱，让人不太敢靠近。

    她被带着往前走，越过了所有人落座在了第一排左边的位置，其中一位不常出面的高管起身和她互换位置，她从靠边换到了中间。

    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令人惊羡的同时又让人嫉妒。

    “气质好好。”一个女生不自觉地感叹。

    没人赞同，也没人反对，几乎是所有人都沉浸在刚刚的刺激中。

    “真美，美得想让人犯罪。”西子慢慢道。

    “不是美得想让人犯罪，是她气质太冷，尤其是眼睛，太吸引人了，让人忍不住……□□？”

    “征服欲。”西子总结。

    ......

    随着台上领导的致辞结束，年会进入游戏环节，余晚拒绝了旁边人的邀约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稍顷，有人从侧后方拍她右肩：“跟我来。”

    余晚抬眼看只能看见一个背影，轻叹气后起身跟着他走。

    她被他带到酒店大堂左侧的餐厅，两人入座，他在点餐单上勾划过后递给余晚，余晚没接，他转手递给服务员：“两份，谢谢。”

    “一份。”他看她，最后妥协。

    “为什么要走？”这话是问余晚的。

    余晚平淡地反问他：“你为什么要给我私自做决定？”

    ““我是为了你好，这人很不错。"

    “为了我好。”余晚冷冷地重复，而后嗤笑道：“什么叫为了我好？我们认识多久你就要为我打算了？”

    白劲沉默，余晚冷笑：“不是我看清自己，而是我太明白我几斤几两了，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合作关系，哪里废得上你这么为我筹谋。”

    闻言，白劲看过去，余晚脸上满是平静，一如初见时的样子，他有些慌乱。

    “这次，是真的。”

    也许是话太轻余晚并没有听到，抑或是听到了不想回，她看向窗外来往的行人有些惆怅：“这两年你对我的帮助我很感激，真的，但这事也是你当初答应我的，现在你也不该拦。”

    说完没打算等他的反馈，拿起包就准备往外走，白劲起身想拉她，余晚侧身躲开后盯着他道：“这两年你帮了我很多是不假，但你因为我拿了多少资源你自己也清楚，说到底，你和那群人也没什么区别。”

    这话太重，白劲有些站不稳，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只能挫败地瘫坐在位置上。

    午夜的南清是个不夜城。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你没钱，南清在你的世界里仅限于加不完的班和吃不完的盒饭，但如果你有钱，它就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不夜城。

    余晚走到一条娱乐街在里边随便找了间酒吧，一进去就被里头的DJ震得头皮发麻，所有的不适感全都袭来，硬着头皮往里走，直到看见一对男女靠在墙上忘我地亲吻，见状，余晚彻底没了想法，转身离开。

    出来后，余晚靠在马路边的一棵大树旁，整个人心跳加速，眼神慌乱，人出来了，心没有，满脑子都是那些荒唐画面。

    一群人，一堵墙，亲吻，抚慰，进入。

    一群人的狂欢，一个人的寂色。

    余晚轻抚着胸口再次看向酒吧，工业化的外墙上写着几个英文字母看起来应该是酒吧的名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就连大多数酒吧喜欢的霓虹光也是没有的，单单这样看去完全看不出来是一间酒吧。

    反差之大，令人咋舌。

    当晚过后，余晚再没出过门，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睡觉，谁也联系不上她，如果再说准确点，是白劲联系不上她。

    那天过后白劲给余晚打了十来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后来余晚被折腾烦了直接将手机关机彻底失联，等白劲再见她已经是一周后了。

    白劲定定地盯着余晚出神，余晚一身吊带衫裙，白得发亮的皮肤大块大块地裸露，她完全忽略白劲的目光，飞速地将文件一览到底然后签字。

    “不再看看吗？”白劲忍不住打断她。

    余晚嘴上反问，手里动作并不停，飞快签完字后交给他：“怎么？你给我挖坑了吗？"

    白劲微愣，接过文件后笑：“怎么会呢？"

    余晚也笑，来这里的目的达到她准备离开，白劲拦住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再考虑考虑吗？”

    余晚摇头：“不了，我手里的钱够用，我想停下来。”

    闻言，白劲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余晚离开的背影。

    余晚从办公室离开准备去车站等车，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女生叫住。“余晚。"

    女生往她这边走，余晚等她，等她走近，余晚确认不认识她。

    “有什么事吗？”

    女生还没回，就被从外头工作回来的员工打断，那人走近路过时问：“下午好，西子。”

    “没什么事，就是叫叫你。”西子和那人打完招呼后对余晚笑道。

    莫名其妙，余晚直接略过西子往车站走。

    *

    11月11日，单身节。

    南清市知名实业企业叶家的小公子叶楚文在君柏举办了一场单身派对，声势之大几乎圈内尽人皆知，而余晚是这场派对的礼仪小姐之一。

    这是她答应白劲的，不出意外的话这也会是她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

    这场派对说是派对，其实整体的定位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宴会，派对采取邀请制，负责人的说法是一共只对外送出了100份邀请函，因此门口的迎宾核实工作至关重要，余晚就是被分到了这一块。

    迎宾核实的工作不难，送出去的邀请函都有防伪认证点，只需要看一下确认就好，所以只要细心些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这边顺利完成后余晚和另一位交换由她转到外场迎宾，余晚则转到内场负责内场的接待服侍工作。

    19:30，派对开始。

    主人翁出场，叶楚文很年轻，看起来不过20上下的样子，浑身上下充满了少年的朝气感，他被身边人簇拥着发表了几句有与没有差别不大的开场词，而后派对正式开始，场子瞬间热闹了起来。

    一直到会议进行到一半，叶楚文从会场离开，不一会儿，余晚接到指令，和几个同事拿着毛巾去门口，叶楚文正站在那儿。

    跟他一起的还有几个人，外头下了雨，几人肩上都有些湿，接过余晚递上的毛巾后几人一边擦拭一边聊天，话语间，外头传来动静，几人向外看去，一位正装齐整的男士引着人向这边来。

    余晚认识引路人，君柏现任负责人，前些年他的任职宴也算是隆重，可他现在卑躬屈膝地在给人引路，那么这人得是什么来头？

    有这疑问的不止她一个，叶楚文几人也在好奇，随着人进了门，答案揭晓。

    来人西装革履，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通身的矜贵，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冷气，冷得刺目，让人不敢靠近。

    “憬远哥。”叶楚文上前，负责人离开，引路人至此变成叶楚文。

    他泰然自若地走在中间，叶楚文在前面引着他往里走，其他人自然地跟在他身后。

    是十足十的压迫感，令人望而却步。

    他们离开，余晚收视线和旁边人一起将被丢在签到桌上的毛巾捡起收拾好后往会场里走。

    回到原位，余晚不可控地往一个方向看，是刚刚那人。

    他被这场派对的发起人簇拥在中间，手里随意地摇晃着高脚杯，旁人谄媚地笑着和他说话，而他脸上面无表情，如果再细看，隐隐能够看出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不耐。

    余晚看着他出神，脑子里思绪活泛，试图在脑海里搜索到关于他一丝一毫的信息，但都以失败告终，她盯着他的眼神越发浓烈，他抬眼看过来，正好相撞。

    四目相对，她眼里瞬间的惊吓过后是平静，转过头的他眼中则满是兴味。

    一直到夜里十一点，接近凌晨，派对才慢慢结束。

    余晚一进入更衣室就浑身脱力地靠在门板上，满脑子都是那个人，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背部一直在出汗，他身上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真的太强了，简直夸张。

    换回自己的衣服离开，这个点已经没有公车，余晚只能在酒店的路口等过往的出租车，这天风很大，余晚的针织衫根本抵挡不住凉意，她冷得打颤，只能向双手呼气相搓取暖。

    一直等了十来分钟也不见车来，余晚从站着到蹲着，从蹲着到坐着，温憬远从酒店出来看见的就是这番情景：

    她坐在路边的路墩上，望着马路发呆，长发被风吹起，身子微微颤抖，是肉眼可见的柔弱。

    温憬远看了一会儿，旁边人说的什么他一无所知，他所有心思都被余晚吸引，终于，在旁边人第三次发问的时候，温憬远向余晚方向走去。

    突如其来的衣服把余晚吓了一跳，身体上看不出，但眼神里的惊慌被温憬远尽收眼底。

    “风大，披着吧。”

    男人清冷的声音就这样清晰地落在余晚耳中，余晚抬头看他，笑：“那我怎么还给你？”

    温憬远也笑，他往来时的方向走，重新回到人群中，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张名片：“笔给我。”

    不是请求，也不是疑问，是陈述句，更像是……命令。

    余晚第一反应就是服从，将笔递给他，他接过笔在名片上划掉原有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写上了他自己的，随后递给余晚。

    “住哪？”

    余晚不答，他向门口招手，最初引他进去的负责人走过来。

    “送她回去。”

    说完像是知道余晚要拒绝似的又冲着余晚道：“这里周围都封路了，从现在到六点这六个小时不会有任何外来车辆进入，离这最近的非封控区域需要步行10分钟，你要走？”

    最后一句反问带着点戏谑的意味，余晚不喜，可在冷风中步行她更不愿意，这个问题，不管从哪方面看，她都没有选择。

    “谢谢。”

    她道谢后跟着负责人离开，温憬远重新回到圈子里，回去后有人大着胆子问：“温先生认识？”

    一个座上宾，一个礼仪小姐，怎么可能认识，不过是有心人想打探消息罢了。

    温憬远闻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回头看了看问话的人，眼神之冷厉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问话的人更是险些站都站不住。

    不用他做什么，甚至是说什么，只一个眼神，就向所有人传递出了一个信息：他对那个女生有想法，但所有人都不能以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接触到那个女生，包括但不限于调查她的信息。

    他将她纳入了所有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