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鳞泷不得不承认，天赋有时比努力重要。

    月池的平衡感是与生俱来的，她永远能够找到自己的重心，即使从高处摔下，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姿势，把伤害降到最低。

    对于剑士来说，平衡感是训练体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通过几天的训练，月池终于可以拿着刀在山上跑一个来回了。整个过程中，她的刀几乎不会动，一直紧紧贴着她的腰。

    晚上吃饭的时候，鳞泷表示她以后不需要再天天在山上跑了。

    接下来，他会教她剑术，顺便锻炼一下她身体的韧性。

    月池还在想身体的韧性是什么东西，第二天就被鳞泷震惊到了。

    原来所谓“锻炼身体的韧性”，就是一直打她……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鳞泷说今天是摔跤日，月池和他面对面站在屋子前的空地上，可以向对方发起攻击。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跌倒，都要站起来继续战斗，直到饭点。

    虽然说的是互搏，但是鳞泷根本不会主动对月池发起攻击，月池每一次冲向鳞泷，都会瞬间被他接住，扔上天，再掉到地上。

    “我的骨头一定会断的……”月池想，她刚刚甚至听到了“咔嚓”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上哪里骨头断了。

    她站起来，发现浑身上下虽然疼得厉害，但是没有哪里是没有知觉的。也就是说，她骨头没断，刚刚是她疼出幻听了。

    月池流下了荞麦面一样宽的泪。

    她始终近不了鳞泷的身，永远都是鳞泷用双手就可以把她掀翻。

    “看我怎么利用身体的力量的，”鳞泷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月池，指点道，“你的攻势乱七八糟，明明跑山的时候身体协调得很好，怎么又不行了？”

    月池内心有些绝望:“跑山是跑来跑去，跟这个能一样吗？”

    “都是最大程度利用自己身体的机能，怎么不一样？你还是不会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在攻击我的时候，要仔细观察我的体术，知道吗？”

    “……知道了。”月池发出了半死不活的声音。

    她虽然现在非常想死（假的），但还是打起劲来，一边出拳，一边观察鳞泷怎么反应的。

    他的反应速度很快，在她近身的瞬间就抓住了她的手臂，然后朝天上一扔——

    月池这一次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不过，这一次，她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她看清楚了，鳞泷是怎么运用自己身体机能的。

    他调动了全身的肌肉，就连不需要动的腿也在用力。

    她模仿着鳞泷刚才的样子，试着再次出拳。

    这一次，鳞泷没有扔她，而是一掌拍在了她胸口，她后退几步，捂住胸口，有点想吐血。

    鳞泷变换招式了，这一次，她又看清了他的体术。

    这孩子学习能力很强，鳞泷想，能够看出他的体术，还能模仿，就已经很不错了。她现在需要的是练习，大量的练习。

    下午，鳞泷把刀给了月池，让月池拿着刀来砍手无寸铁的他。

    “鳞泷先生，真的要这样吗？”月池很震惊，有必要玩这么大吗？万一真的伤到了呢？

    “不必担心，来吧。”鳞泷摆出防守的姿势。

    月池练习过简单的挥刀，拿着刀就朝鳞泷砍去。事实证明，真的是月池想多了，她连鳞泷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又被掀翻在地了。

    月池想，不然让她变成一个蘑菇，永远埋在地里吧。

    ＊

    今晚是月圆之夜。

    转眼间，家人离世已经有一个月了。月池站在屋外，看着和那天一模一样的圆月，心情很复杂。

    鳞泷从来不在晚上训练，平时这个时候她吃完饭就上床睡觉了。只是今天，鳞泷也知道她思念亲人，默许了她站在屋外，只是提醒她早点回来休息。

    “谢谢您，我马上就回来。”月池笑着说。

    回想起家人，她的心依旧会闷闷地疼。如果姐姐还活着的话，应该刚刚结婚没几天吧。

    鳞泷对她很好，该严厉的时候严厉，该鼓励的时候也会鼓励，她也渐渐地把鳞泷当成师父看待。她不知道鳞泷多少岁，肯定比她父亲的年纪要小。奇怪的是，月池竟然真的能从鳞泷那里感受到一种来自父亲的关爱。

    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想念家人。

    父亲说她是“月神的孩子”，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月神没有眷顾她，让她家破人亡，孤身一人呢？

    她抬头看着那轮明月，思绪被牵引。

    鳞泷还没有教她呼吸法，她曾经自己试着理解呼吸法，却始终不得要领。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就像月亮一样，永远都是不停地在变化，却有始终没有变化。

    会不会有一种和月亮有关系的呼吸法呢……

    她好像进入了一个玄奥的世界，屋子，树林全部不存在了，只剩下她和月亮。她像传说中月光下变身的狼人一样，在吸收着月光。

    月池吸进一口空气，把它想象成月光。

    她感受着月光在她的血管里流动的感觉。

    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呼……”

    明显感觉浑身上下有什么东西变了，甚至连视力都变好了，能看见树林里的猫头鹰。

    反噬来得很快，她突然感觉呼吸一窒，空气似乎都被吸走了。

    刚刚的月光，此时已经无影无踪了。

    她猛地咳嗽了几声，感受到身体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流动，赶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也许，明天该跟鳞泷说一下。

    她跑进了屋子，爬上了床，闭上了眼睛，一会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月池洗漱完，吃了早餐，就跟鳞泷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鳞泷听完之后，沉吟许久，要求她再演示一下。

    “我现在没有感觉了，昨天晚上就是……就是突然一下子就可以了。”月池解释得语无伦次。

    鳞泷闻言，倒也没有强迫她，只是让她吃完就到赶紧去和他一起训练。

    昨天被摔了一天，月池晚上洗澡的时候发现身上都是淤青，此刻她连走路都很艰难，感觉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用尽全力找到你昨天晚上的那种感觉，然后，对我出招。”鳞泷走在她前面，转身看见她半死不活的熊样，语气不满，“坚持一下，你会发现自己越来越强的。”

    月池默默吐槽:可能在没有变强之前我就死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她还是立刻摆开了架势，拿着刀朝着鳞泷挥了过去。

    如果此刻又一个人在场外观看的话，就会发现月池的动作比昨天好了很多，她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动作的协调性、速度、柔韧度、挥刀的力度，她的天赋高得吓人，鳞泷没有全面指导过她，她就能靠自己的观察不断地调整，以达到最好的状态。

    她加入鬼杀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况且，她很可能已经靠自己领悟了呼吸法……

    鳞泷并不感到奇怪，在他还在鬼杀队担任水柱时，当时的风柱也是靠自己观察风悟出了呼吸法。呼吸法是和自然挂钩的，他们水之呼吸就有凌厉的“水”和温柔的“水”；所有的呼吸法的呼吸形式都是差不多的，不同的只是相应的剑术而已。现在照样子看，月池领悟的是，月之呼吸……？

    鬼杀队现存的呼吸法中，没有月之呼吸。传说很久以前曾经有剑士会月之呼吸，只是现在已经失传了。希望月池只是会了呼吸，而不是钻研出了相应的剑术，这样的话，他还可以把月池朝水之呼吸上掰一掰。

    月池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了他面前，拿着刀直劈他面门。

    鳞泷微微一偏，躲过月池的刀，顺势握住她拿到的手，另一只手一拳朝着月池的面门打去。

    月池赶紧弯腰躲过，姿势很狼狈。鳞泷的手牢牢地抓着她，她挣脱不了，鳞泷一脚踢了过来，她躲避不了，直接被鳞泷踢飞了。

    月池歪歪扭扭地从从地上爬起来，拿着刀又朝着鳞泷冲过去。

    然后再被打飞，再砸到地上。

    月池绝望地想，我真是命大，到现在还不死。

    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她没有任何进步，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鳞泷从来不在两人训练的时候指点他，用他的话说，难道在和鬼搏斗时，鬼还会指点你吗？

    她只能靠自己。

    月池努力回忆昨天晚上那种玄奥的感觉，仿佛灵魂都飘出了身体……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提着刀，再次朝着鳞泷砍去。

    她从来没有感觉哪一刻又现在这么耳清目明，她甚至能预测出鳞泷要干什么。

    月池一个转身，躲过了鳞泷的拳头，然后朝着鳞泷斜劈过去，鳞泷瞬间躲开，但还是——

    月池切下了鳞泷的一片衣角。

    月池心中一喜，呼吸瞬间乱了，鳞泷瞧准时机，一拳轰过去。

    不出意外，月池再一次被打飞了。

    她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大口大口地呼吸，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喜悦。

    鳞泷走了过来，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

    他没有猜错，果然，她已经会呼吸法了。

    尽管只能坚持一个瞬间，也已经很厉害了，毕竟谁不是从那个时期过来的。

    “鳞泷先生，我刚刚是不是用呼吸法了？”

    “是。”鳞泷点头。

    他还没有教授月池呼吸法，本想在她的身体素质达到一定水平之后再教授的，但既然她已经无师自通了，他自然为月池感到开心。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是，月池的呼吸方式，并不是水之呼吸的呼吸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