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半立挠头，与林夏面面相觑。
“冉姐好像因为接受不了现实，发疯了……”
“你别乱说……冉冉，你怎么了？”
林夏蹲下身来，悄声询问着此刻抱头蹲在地上的黎冉，只听见她口中不断重复着：“我还不想死……白少溪……魔王……太离谱了……我不想死。”
“冉冉，怎么了？你醒醒啊，别吓我。”
黎冉在林夏的呼唤声中逐渐找回意识，她泪眼汪汪，抬头的表情，欲哭无泪。
“夏夏，我不想你死，也不想出事……”
林夏从未见过黎冉如此状态，在她的印象里，黎冉一向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面对同学、老师甚至繁重的高三课业，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
她想，恐怕是穿越这件事，对黎冉的打击太大了。
“没人会死的，也不会有人出事。冉冉你振作一点，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回去，再不济，咱们作为新一代准大学生，在这里生活赚钱肯定不会太困难，别把事情想得太坏。”
黎冉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做了一个梦，就是现在这样的。琼山镇、琼华派，还有白少溪，我们都会死在他手上，整个修仙大陆都会被他屠杀。”
黎冉逐渐有些语无伦次，林夏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在李半立的带路下来到一家小茶馆。
黎冉喝了一口清茶，也许是梦境太过真实，对于死亡强烈的恐惧让她一时半会儿难以平复，她深深叹了口气。
“夏夏，在我醒过来之前，做了一个梦。你死了，我们大家都倒在血泊里，学校里尸横遍野。有两拨人打在一起，我看不清楚，但有一个人自称白少溪，一身魔气，他打败了洪道天，扬言要血洗修仙大陆。梦境的最后，我死在了他手上。”
林夏拍了拍她的手背，耐着性子安抚：“不一定是真的呢，你别自己吓自己。”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
“我相信你，但是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解决的。”
林夏的耐心安抚总算是起了作用，即便黎冉心里清楚，连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都会发生，梦境里魔头的话术与现实对应了起来……恐怕真的会印证。
只是如同林夏所说，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她再想想办法，说不定能避免这样的结局。
一道人影急匆匆地往茶馆里来，店小二还没来得及拦下他询问，他一眼就瞧见了黎冉众人，快步上前，夺过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这位客人，你不能……”店小二焦急地追上来。
李半立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们认识。”
他疑惑得看向眼前身材壮硕的男人：“石头哥，你慢点喝，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石磊囫囵抹了一把汗，一屁股坐下：“可算是找到你们了，学校那边来人了。”
“来人了？什么人？”
石磊回忆了一番，开口道：“穿得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长得都挺好看，说是什么仙门外门弟子，通知咱们过去参加仙门选拔。”
“喊我们去，为什么呀？”
“不知道，说咱们年龄到了，先前不知道为什么漏了没通知到，这次得去。”
林夏嘟囔：“可不就漏了吗，咱们前两天刚来。”
石磊看向黎冉：“冉姐，你是班长，你说咱们要不要去。”
黎冉把弄着手里带着缺口的茶杯，思索半天，询问林夏：“你刚刚手里那灵石，能当钱用是吗。”
林夏从她的小布包里小心摸出那块拇指大的灵石：“是啊，你要用？”
“借用一下。”黎冉没有多说，拿过灵石对着店小二招了招手。
店小二十分机敏，赶忙上前满脸堆笑：“这位客官，有什么需要吗？”
黎冉将灵石递给他：“这个给你，你和我说说仙门选拔究竟是什么？这个重要吗？”
这是一枚上等灵石，虽然不大，但着实让店小二晃了眼。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李半立有些心痛班长的不食人间烟火，上等灵石眼睛不眨就给了出去，心里下了决心一定要在回学校之后和她好好普及一下，灵石和人民币的汇率。
在黎冉再三坚持下，店小二收下了灵石，热情地添了茶水还送了吃食，才开口道：“几位客人面生，可能从外地来的，所以不清楚咱们这琼华派有多厉害。
咱们整个北面的地域，虽然大大小小有数十个仙门，但其中就属琼华派实力最强。放眼整个大陆，琼华派也能排上名号。
琼华派也最亲民，不像别的门派只招收世家子弟，琼华每五年都会在普通人里招收年纪轻、天赋好的弟子，如若有幸，还能被各门派堂主看中，收为亲传。
这不，今日就是琼华选拔的头一日，你也瞧见了，咱们店里的生意都不如以往了，大家都去看热闹了。”
店小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半立蹙着眉，随口说道：“跟咱们应届考试似的，不过人家是精英教育。”
石磊虎头虎脑的模样，忽然一拍脑袋：“哎呀，我给忘了，周广志这小子好像已经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
林夏着急地拉起黎冉就往外跑。
“周广志这个讨厌鬼都去了，咱们也不能落后，正好能去看他笑话！”
黎冉轻笑：“你怎么就知道是看他的笑话，万一人家…”
林夏打断她：“不可能，平时他就稳居倒数第一，还看不起你，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你给我们分享学习笔记，咱们班能有这么好的成绩吗！这个讨厌鬼自己不要好，还要否定别人的学习成果，这个笑话我看定了！”
*
琼山小镇的中心广场上，人头攒动，众人纷纷抬头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仙门子弟。
他们不知用的什么仙法，缔造了一个悬浮空中的高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若真的是仙人下凡一般。
当黎冉一行人赶到时，被仙门弟子一眼瞧见，不因其他，只是因为各门派之间都有约定俗成的印记，若是选拔落选者，皆会被打上印记，而黎冉等人在一众人中，极其显眼。
“参与选拔者，请跟我来。”
仙门弟子一身白衣，袖口和发饰上点缀着藏青色图案，他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语气虽透着客气，但肉眼可见一身傲骨。
可以理解，毕竟是海选出来的佼佼者，比之普通人总是要骄傲上几分的。
只是他现在的态度，较先前都要谦卑一些，只因方才有个人是他引路的，那人如今成了堂主的亲传。
还是堂主之间相互较劲，纷纷想要纳他为亲传后竞争的结果，那人的资质可见一斑，今后的成就定然远超与他。若是那人因他今日态度不佳，小心眼地记仇，那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想到此处，仙门引路弟子的面上又堆起了几分笑容，客气道：“你们几人都是来参与选拔的吗？”
黎冉点点头：“是的，还请这位……这位道友引路。”
仙门弟子并没有因为黎冉奇怪的称呼而诧异，反而愈发恭敬了两分。
毕竟刚成为亲传的那位，也是这么称呼他的。
“就是这里了，几位在这里耐心等候。”
台上，林夏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几位道人身旁的周广志，他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林夏看得牙痒痒。
“你看，周广志选上了。”
众人朝他看去时，周广志也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朝着台下挑了挑眉毛，俯身不知对旁人说了些什么。
很快，就有人领着黎冉等人往台上去，他们眼前出现一道悬空的楼梯，几人小心翼翼地踩上去，直到走到高台时，楼梯凭空消失。
“嚯，有点意思。”
林夏兴致高涨，但黎冉始终面色沉静，没有开口。
她记起，梦中倒在血泊中的同学几乎是整个高三的学子都在，唯独——没有周广志。
并且，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面上的血色逐渐褪去。
——大魔王，白少溪。
“水火相冲，灵根微弱，废灵根。”
白少溪此时还没有梦中的妖冶模样，棕栗色头发微卷中带着俏皮，双颊微红，浓密的睫毛垂下落下一片阴影，抿着双唇有些沮丧。
他刚被仙门弟子打上印记，证实了这次落选失败，以后也再没机会成为仙门弟子了。
他背影失落，一步一步走向人群，淹没在了芸芸众生之中。
“该你了，冉冉。”
林夏催促声拉回了黎冉的视线，她在弟子的带领下走向台中的试灵石。
试灵石光滑温润，状似一块路边随处可见的大石，但在她右手触碰时，从内迸发出玉石的光芒。
五种颜色相互交替叠加，闪烁夺目，最后融成了黑玛瑙一般的色泽。
黎冉看了看身旁有些呆滞的弟子，收回右手，等待结果。
弟子回过神来，面色难看，语气也不再谦卑温顺：“五行杂灵根，灵根……微不可见，废灵根，赶紧的，下一个！”
比之白少溪的淡紫色灵石还要废得更彻底一些，即便是黎冉早有准备，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毕竟在梦中，他们都没有幸免，那意味着其实他们都是废灵根，起码琼华派他们是没机会进了。
被弟子催促着赶下台，黎冉并没有在人群中等待同学的结果，她顺着白少溪的方向，追了上去。
白少溪一身粗布衣衫，布满补丁，身形纤长，许是常做一些粗活，肌肤晒得有些许麦色，他从步履轻慢到渐渐加快脚步。
黎冉赶忙喊道：“欸，白少溪！你等等！”
白少溪的脚步停下，疑惑转身。
他双眼清澈，鼻尖上还挂着汗珠，见喊住他的人十分陌生，他歪了歪头问道：“你在喊我？”
黎冉站定，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片刻后才缓过来，白少溪依然在她眼前乖乖地等待。
“你叫白少溪，对吗？”
白少溪点点头，额前的卷发有些阻碍视线，他赶忙拨了拨头发，让黎冉觉得，这人竟还有点……乖巧？
“是我，但是我不认识你呀。”
黎冉眼神坚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管我是谁，但是你记住，仙门不收你不是因为你不好，你很好！这是他们的损失！你千万不要因此心生怨气，总会有适合你的路去走，相信我！”
一通鸡汤灌输，听得白少溪云里雾里。
他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少女匆忙离去的背影，肩膀上的余温烫的他耳尖泛红。
“我……我没怨气啊……不过，她人还怪好的哩。”
他转身离去，脚步轻快，将方才落选的沮丧抛掷脑后，雇主家还有一堆活儿在等着他做呢。
*
入夜，万籁俱寂，黎冉又做了那个梦。
血腥气冲得她脑仁发胀，这次她没有再焦灼不安，她坐在角落里定睛看着眼前打斗的人。
同学的结局依然没变，他们倒在血泊中再无声息，她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周广志。
白少溪一头白发从魔气中显露，他落于地面上，笑得肆意，眼里的疯狂与恨意，好似能啄食人心。
与白天遇到的白少溪相比，除了长相一样，仿若两人。
洪道天不敌，苟延残喘，白少溪抬手将要屠杀众人时，忽然发现了角落里的黎冉。
“……是你。”
梦境变了，这次白少溪认出了她，黎冉心口一跳，好似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但和她预料的不同，白少溪仅仅只是“认出”她罢了，疯狂将他的双眼侵染，魔气涌出笼罩天地，黎冉清晰地感受到魔气一丝一缕地将她内体的生机啃食，她看着自己瞬间枯老的双手，两眼一黑。
她醒了，不同于上一次的后怕，她显得异常冷静。
低头看向自己依旧年轻细滑的双手，转而看向天际。
“说不定……我能改变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