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并未害人，所以，你不应这般苟活。”

    “可，可是……”

    听到镜吟的言语，许棂抿着唇，良久，抬头直视着她：“ 在我还漂浮人世的时候，有………东西说过，我这种的被称为‘恶’，如果是有人叫出这个名字，就是来灭我的……所以，你……”

    面前的女子未言语，低垂着眸，嘴角一直是浅浅笑意。

    波澜不惊，云淡风轻，却自是温柔疏离，叫人觉得不可及。

    若不是场景不适合，许棂觉得，眼前之人，应当是座神明，被供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的那种。

    “ 对你，并不。”镜吟看着她，淡淡回应。

    许棂沉默着，目光有些迷茫和疑惑。

    镜吟举着纸伞，伞折射的光影掩去了她大半神色。

    “ 你此世已尽，轮回……或许是解脱。”

    面前的木桩仍然烧的热烈，模糊了许棂的视线。

    她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敢问那一句轮回还是不是我自己，半响，她哑哑开口：“ 怎么解脱。”

    镜吟站立着，良久，手中的纸伞被收拢，握于右手，缓缓垂下，随着动作，慢慢化形，显成一把通体红色的长刀。

    脚下，以镜吟为中心展开一血红色的罗盘，蔓延，旋转，扩展至整个广场，散着微弱的光芒。

    罗盘转动，机械声微妙，黑夜沾染微光，妖冶极致。

    视觉上的血色盛宴，对许棂来说冲击不小，呆滞在原地。

    只见镜吟低垂着眸，看不清神色。青丝浮起，右手执刀，红衣桫椤。缓缓迈步，向她走来。

    却在下一秒，手臂一紧，被轻轻拉住了。

    “ 交给我？”

    含着笑意的声音响在耳边，镜吟没有回头，一顿，皱眉，低唤了声前辈。

    “ 嗯，去休息。”

    很温柔的哄劝，良久，镜吟退后一步。

    脚下的罗盘渐渐变为了纯白之色，长刀轻举，显出白色的纸伞身形，一袭红衣，也褪为白影，纸伞遮，掩住了神色。

    目睹了全程的许棂张着嘴，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打了个寒颤。

    眼前人青丝高束，一身黑衣，身形高挑，干练利落。

    听声音，看人影，是个十八九岁的女郎，却隐隐比白衣高了一个头。

    不同于另一个温柔又清冷的复杂气质。

    她主打的就是一个温润儒雅，矜贵又漫不经心。

    许棂咽了咽唾沫。

    直觉告诉她，更不好惹的人来了。

    而这个不好惹的的人，在看到白衣乖乖退回去后，转身，向她走来。

    这人穿着黑靴，也无装饰，踩在罗盘之上，隐隐有声音传来，只是那不疾不徐的步伐，弥漫的黑夜，空阔的广场，使得这种声音延续，蔓延，放大。

    让她心里一紧，没由来的恐惧和威压，迫使着她低下头不敢再看。

    来者似乎并没有离她很近的打算，停在两米开外。

    许棂没有抬头，跪拜在地上，微微发颤。

    下一瞬，她猛地一怔，感受到体内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在流动。

    力量………回来了？

    疑惑着，战栗着抬头，对上那双眼。

    “ 她不曾对你动手。”

    秋悆淡淡看着地上的人，缓缓道着。

    许棂一愣，看着她，又听一句：

    “ 送你上路之人，是我。”

    许棂张嘴，欲说什么，耳边出鞘声响，瞬觉一道微风凌冽拂过脖间，还未反应过来，眼睛睁着，嘴巴做着动作，向前倒去，就无了生息。

    秋悆手持一柄黑色长刀，立于两米外。

    刀间并未沾血，许棂是受于刀风。

    快而不疼。

    “ 念及————”

    身后一道轻声，秋悆垂眸。

    纸伞飘到许棂的上方，慢慢旋转，许棂的身下又多了一方罗盘，与原先的罗盘交叠，拼成复杂的图纹，发出白光。

    原本退至一旁的白衣此刻浮于半空，青丝飘散，裙摆轻浮，双手放于胸前，指尖互触，作祈祷状。

    她看着远处地上的人影，半垂着眸，轻启：

    “ 净。”

    话音落，罗盘内的人影开始消散，化作点点白光和黑光，两光互不相溶，却在浮于伞下之时全变为了白光。

    纸伞转了一圈，便带着所有白光向天上远处飘去。

    待不见纸伞踪影，镜吟缓缓下落，脚下罗盘淡化，逐渐消失。

    身后，木桩终于是燃烧殆尽，堆在了一起，焦味和黑烟飘散，去了远方。

    镜吟淡淡看着，瞧不出情绪。

    感觉到人影靠近，镜吟唤了一声。

    “ 前辈。”

    身后人脚步一顿，还未言语，镜吟回头，看着面前的女子。

    “ 旅者，不会抵过侵蚀。”

    替别人承受魂灵的怨恨，只会加速被侵蚀的过程。

    闻言，秋悆听出言外之意。

    迈步到她跟前，又半垂着眸看着她，回应：“ 这是前辈应做的。倒是……”

    弯腰，靠近，平视，沉默着，低声问询：

    “ 每送走一个恶，就会帮她（他）们净化魂灵的习惯，不是更加应证方才那句话吗,阿吟？”

    侵蚀，即是神力溃散和暴走。

    天道不会无限制给予神力，若旅者神力用尽或短时间内大肆运用神力都会造成溃散或暴走。

    而魂灵的怨恨则会让旅者背负罪孽，暴戾滋生，心境崩毁，是上面两者的助推剂。

    久违的称呼，压低了嗓音，呢喃间被念的有些缱绻。

    眼前之人是好看的，不同于女子的娇柔，她总是显得英姿飒爽，自有干练利落。如今，双眸深邃，漩涡暗流，看不出情绪。

    镜吟别开眼：“ 我并未每每，”

    一顿，“ 只是遇到未曾沾染血债的恶，便护她（他）们一程，入个好轮回。”

    秋悆轻嗯，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很久以前她便是这样回答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额外透支了很多神力。

    在他不在的日子里。

    “ 神力完全恢复以前，不能再用。”

    秋悆站直，一顿，道：“ 若需神力，便唤我。”

    闻言，镜吟想起之前那句 “ 若累了，便唤我。”。

    那时秋悆便知道有恶的存在，才会在离开后又折返帮她切断方舱监控。

    闻香识恶是她独有，秋悆远在操作室，能这般看出恶，是厉害的。

    想着，远处一光点接近，是她的纸伞。

    接住，一道白光顺着伞柄爬上镜吟的手腕，而后消失。

    脑海里闪现陌生片段，镜吟沉眸。

    她对上秋悆，缓缓开口：

    “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