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

    时间依然在走,顺便带来所有的愉快与不愉快。

    依然是老师一声声提醒,如果你们上不了大学,上不了名牌大学,你们就彻底完蛋了,依然是一望无际的题海,依然是窗外飘过的浮云,曾经的童稚和无忧无虑的日子赋予了浮云千千万万的意象,时间剥去了懵懂的衣裳,给了我们多愁而且繁忙的思想,愁容代替了天真的面孔。

    张亦辰还是坐在教室后排的那个窗户边,看秋冬循序渐进的到来,看这偏南方的小城开始飘落少许的黄叶,看杨树那边偶尔闪过的三轮车,张亦辰目送骑车的大妈一直到好远,在远处就是一个岔路,这个时候,张亦辰也不免会去想象那位大妈会选择哪条路线,然后与她最后的走向作对比,然后长舒一口气,埋头深思。

    他始终有着敏感的心灵,过去的一切一切揪扯着他的内心,可是生活对他来说一直都很苛刻,从小受到的孤单,受到的无助,受到病痛的折磨,还有长大后生活中无尽的哀伤,时刻都刺痛着他的心灵。

    可是他又能怎样,他还是选择带着痛前进,他知道该坚强了,他知道坚强乐观与他敏感易伤的心相互冲突,但是人生还那么漫长,一切都必须不由质疑的接受,然后奋力抗击,然后去改变,然后解除忧伤,寻找生命的阳光。其实内心的脆弱不是懦弱的表现,因为每个人的出生,到经历的环境,再到遇到的世事都不一样,再之性格与遗传有一定关系,所以每个人不可能对同一件事情的反应都是绝对乐观的,然而一切都由自己掌控尺度,不要悲观太深也不要过于乐观,人生需要自己去挥洒阳光。

    曾经意踌躇是时间的溜走

    曾经独徘徊是世事的难留

    瞳孔外的世界

    充斥着生活的悲伤与欢喜

    有时的一瞬竟是那么摄人心魄

    后来的事才让我知晓

    其实这是对生活的独到感受

    所谓沉郁也是一种享受

    张亦辰放下笔,看看黑板,老师的笔记已经占满了黑板、同学们正在匆忙抄写,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画声和偶尔的翻页声。

    他侧头看看李梦娟,她也正忙着抄写,笔杆顶端摆动的频率至少超过了50HZ,张亦辰看她匆忙的样子有点想笑。

    就在张亦辰呵呵的看她时,就好像心电感应一样,她突然一个不经意的扭头看到了他,他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然后一个微笑搪塞一下自己的不好意思。

    李梦娟眼睛鼓得大大的,她猜想张亦辰又在出什么鬼点子,气愤得很,做出“干嘛”的口型。

    张亦辰笑笑,手往桌子上一摊,表示什么都没有。

    李梦娟不相信,突然一本书飞过来,张亦辰躲闪的急,打在窗户上,打破了教室的安静。

    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往他们的方向看去,老师惊愕的目光逼向他们,他吓得一下子低下头,手里拼命地转动着那只早就没墨水的笔,内心像烧开的水一样翻腾着。

    心里想这下完了。

    可是老师什么都没说,不到三十秒教室又恢复了安静,重复着刚才的忙碌。

    大约要下课了,老师不紧不慢的走到他的身边,微微一笑,示意让他出去,其实张亦辰从她的微笑中可以看到老师不会为难他的,再者英语老师王老师一直都很好,班上的同学都把她当大姐呢。

    张亦辰犹犹豫豫从后门出去了,他跟王老师来到办公室,办公室很宽敞,高高的落地窗,空空荡荡办公室只有他跟老师两个人,窗外是一排塔形的柏树,在这初秋依然显出它的墨绿。

    对面的低年级教学楼有一层教室外面一排学生在那里嬉闹,显然是上体育课后提前下课的人,有的还在那里放飞机,显示出高一孩子的稚嫩。

    老师的话突然打断了张亦辰的思绪,“在想什么,呆住了?”

    “噢···噢,老师我知道你找我啥事,我刚才上课没认真记笔记,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改正。”张亦辰开门见山的说了。

    他瞟瞟老师,却看到老师并没有严厉的表情,稍带一丝斑点的脸上写满淡静与祥和,额头几丝偏黄的头发那么自然,厚厚的眼镜下面一双亲切的眼睛似乎要把张亦辰从一切束缚中解脱出来。

    张亦辰被打倒了,他低下头,好像被重重地击打了一样。

    “坐下吧,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每天都那么沉郁呢,似乎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十六七岁的孩子,别搞得少年老成啊,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张亦辰感觉内心有些沉重,这个问题如万斤巨石突然压在他的胸口,要他马上找到解决的办法!

    张亦辰曾经问过自己好多遍:为什么我会这样呢,到底自己还能不能快乐起来。

    班主任曾经批评过他好多次没出息、懦弱,越穷越没出息。

    可是即使这样尖刻的话也丝豪没有动摇张亦辰骨子里的倔强,他只是静静的思考自己的一切。

    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个懦弱的人,真正要归咎的是那与生俱来的悲哀与铺天盖地的经历。

    他就是一个将要死的人了,一个先天就被定格死的人。

    死去他并不害怕。

    但是他知道痛苦的味道,感同身受的为别人心痛。

    因此,他格外感叹生离死别。

    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但他想到自己死的时候,至少爸爸,抑或是还有几个爱他的人、在乎他的人、可怜他的人,都会为他洒下漫天的泪水,他不忍心他们那样,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有时候也害怕死。

    可是他又无能为力。

    世事变迁,人世沧桑,这不是他能改变的。

    张亦辰没有看老师,低着头飞回自己的世界,那是深夜里的大雪,那是外婆的白发,那是他突然倒在地上,拼命的捂着胸口,被千刀万剐般的痛苦让他彻底明白了,外婆说的话是真的,他天生就有恶疾,妈妈在他一岁时患病去世,他是个命苦的孩子。

    那一晚,外婆抱着他哭的很厉害,那晚大雪把屋后的松林都淹没了。

    “难道你以前受到了什么刺激吗?”老师小心的问。

    “你爸爸妈妈不管你吗?”

    张亦辰突然被惊醒,全身一抖,整个世界陡然变得冰冷,似乎是掉入了冰窟,泪不由分说的涌出来,然后一切都模糊了。

    一滴泪滑落出他的眼睛,滑下他白瓷般的面孔,铿然一声打在面前的办公桌上,他淡黄色的丝丝头发下白皙的皮肤上生起一层晕红,好似漫天白云下的一片彩霞。

    忧郁的眼神在厚厚的眼镜折射下更显得娇美雅洁,风从窗外吹进来,吹散了他额上的头发,把他那忧郁但又让人疼爱,见之心痛的样子吹的渺远、虚拟,他好像上帝遗弃的小童,在他受尽磨练以后让他本来秀气的脸上多了一份唯美。

    让人见之爱之,痛之。

    沉默,沉默,办公室里的空气好似凝固了,这个角落似乎被遗弃了,一切都在静默。

    泪水此刻如倾盆大雨一样从他唯美的眼里涌出来,打湿了白瓷般的脸,然后落在办公桌上,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似乎铿然之声格外分明。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老师静静的看着他未成熟但写满忧伤的脸,看着他被风吹得隐隐约约的面容,老师不禁一阵酸苦,老师彻底明白了,她内心的震动几乎让她屏息。

    老师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背,递过一块纸巾,像慈母般语重心长的说:“都快成年了,坚强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给我说。”

    张亦辰鼻子酸得更厉害,只觉得头脑一片昏涨,他想点头,可是内心的那一丝倔强还是促使他选择静静站立,不过他清楚,老师是真诚的。

    静默,静默。

    “回教室吧,如果不介意,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随时可以跟我说,一定要快乐。”

    张亦辰呆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没说一句话,内心却如烧沸的水。

    老师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那边,然后浮起一团关门时拍起的飘尘,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下格外鲜明真切。

    老师坐回座位上,轻轻在校园信息网上敲击出张亦辰的学号,一行字鲜明的出现在屏幕上:张亦辰,男,十七岁···单亲··

    老师像被电击了一样,她深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似乎有着无尽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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