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泽一股脑地将气话说出，然后就黑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语喃的房间。
徐厚德等候在客厅里，没想到等到的是这样的结果，直到商泽喊他过去吃饭，他才敢问：“叔叔，你怎么了？”
“没事。”商泽冷着脸，克制着自己的语气。
徐厚德也没勇气多问，朝沈语喃的房间望去：“沈老师呢？她不吃吗？”
“她爱吃不吃。”
“砰”的一声，商泽将打包回来的晚餐重重放到餐桌上，宣泄着他的不悦。
徐厚德被吓得抖了一抖，小心翼翼地打量男人：“你跟沈老师吵架了吗？”
“没有。” 商泽心烦意乱地坐了下去。
徐厚德：“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一个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 商泽本就烦躁，被徐厚德一问就更烦了，语气不免重了些，“吃你的饭。”
“喔。”
徐厚德抿抿唇，乖乖坐到了椅子上，随后就亲眼见到商泽皱着眉头单独分出了一份饭菜放到一旁，他便又开口：“我拿去给沈老师吧。”
“拿给她干什么？” 商泽不满地瞥了徐厚德一眼，“又不是给她吃的。”
“那是给谁吃的？”
“我留着明天当早餐。”
“……”
徐厚德无言以对。
接下来，叔侄俩一言不发地吃饭，商泽觉得索然无味，吃得比徐厚德还少。
徐厚德见他叔叔心情不好，饭后就识相地回房间练字了。
商泽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跟块木头似的，目不转睛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另一头，沈语喃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商泽离开后，她又偷偷哭了一场。
她很难过，在她最悲伤的时候，商泽想的居然是利用她，报复她。
她觉得自己的心又死了一次，终于做下一个她考虑了许久的决定。
客厅里，男人还在，清寂的空间中，他俊美的侧脸被冷白色的灯光笼罩，流露出几分说不清的忧郁。
沈语喃脚步顿住，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了呢？
听见脚步声，商泽面无表情地扭头，见到是沈语喃后又冷漠地收回了目光。
沈语喃的决心顿时更大，她握了握拳走过去，停在沙发旁，不含感情地说：“我准备搬出去，过两天就走。”
商泽眼睫一颤，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搬走。”
商泽立时站起来，蹙紧了眉头：“为什么？谁允许你搬走了？”
“需要你允许吗？我欠你的钱，会尽快还你，一分都不会少。” 沈语喃语气冷淡，说完便转身离开。
商泽匆忙挡住她的去路，艴然不悦道：“把话说清楚，为什么搬走？”
“因为我讨厌你。”
沈语喃不客气地推开商泽。
商泽错愕地愣在原地，几秒后快步上前拽住沈语喃的手臂，岂料沈语喃竟用力将他推开，朝他大叫：“别碰我！”
他大惊失色，以一种陌生的眼神审视沈语喃，看着她对自己张牙舞爪：“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是个人渣！”
如此重的话语，伤在商泽心上的同时，也令沈语喃她自己红了眼眶。
她痛恨道：“我以为，即便你再恨我，也不会以践踏我的方式来报复我，事实证明我错了，你远比我想象中的卑劣，在我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你居然想着趁这个机会来利用我！你真让我恶心！”
像是对他失望极了，女人的眼睛通红怨憎，商泽的心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他木然站着，说不出话来反驳。
沈语喃也已经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像样的话来，吸了吸鼻子，提步要走。
商泽却又抬手拦下她，面色沉凝地问：“你是认真的？”
“呵。”沈语喃朝他讽刺地笑了下，“我看着像在跟你开玩笑吗？我现在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吗？”
商泽默了默，抿唇道：“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
商泽哑口无言。
沈语喃冷然地收回目光，推开他的手往前走，后者复又扼住她纤瘦的手臂，将她拉回身前。
男人乌云密布的脸庞混合着一丝难以捕捉的落魄，喉结滚动间吐出一句恳求：“别闹了。”
闹？
这个字无疑是火上浇油，沈语喃一下子气愤地甩开商泽的手，瞪着他喊道：“我没在跟你闹，我是认真的！”
“那你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能不搬走？”
“怎样我都要搬走，我不想再跟你这样的人住同一个屋檐下。”
“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男人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令沈语喃一时语塞，不过她很快又坚定地道：“我不接受。”
“喃——”
“你不要再说了！” 在商泽劝说之前，沈语喃猛然捂住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会被商泽的花言巧语动摇。
她抗拒的态度，无疑让商泽低落，但他此刻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方法能让沈语喃留下来。
缄默片晌，他无奈地说道：“如果说我刚才在房间里跟你说的那些话是假的，你还走吗？”
沈语喃蹙额看他：“什么？”
“我说我打算利用你，其实是骗你的，我让你跟我在一起，只是……” 商泽突然停住不往下说，难得摆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沈语喃不禁幻想了一些可能，心砰砰地加速跳动起来：“只是什么？”
“想对你负责。”
“是吗？”沈语喃悄悄掩住心底那不应存在的失落，“那你为什么说你爱我？”
商泽的回答有些迟疑：“因为怕你委屈，想让你心安理得地跟我在一起。”
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在沈语喃心中涌生，她好像只是短暂地开心了一秒，然后就被落寞代替。
她垂了垂眸，像是心累：“我还能相信你吗？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商泽急得连忙握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我这次没有骗你，当时那样说只是为了气你，相信我。”
是这样吗？
沈语喃抬起眼，试图从商泽的眼神里捕捉出一丝足以证明他说谎的痕迹。
可男人的眼里充满了真诚，仿佛迫不及待要取得她的原谅：“相信我，我不可能会那样伤害你。”
算了。
沈语喃收回视线，觉得真假都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了，喜怒不辩地道：“知道了。”
商泽见状，试探地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语气低微透着央求：“别搬走，行吗？”
沈语喃吃惊且不解，茫然地问他：“我搬不搬走，对你来说，重要吗？”
“重要。”
“哪里重要？”
商泽却没回应。
沈语喃只好当他是嫌换保姆麻烦，轻叹了口气，扒拉下他的手：“我再想想吧。”
“为什么要想？”
“……”
沈语喃闭口不语，商泽只得松开她。
“好，我给时间你想。厨房里给你留了饭，吃点吧。”
沈语喃颇感意外，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转身去了厨房。
她的背影细小，商泽望着，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他眸光渐暗，默默回了房间。
……
沈语喃一晚上没睡好，可无论怎样，工作和生活都还得继续，闹钟一响她便无精打采地起了床。
徐厚德十分好奇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师为何变得如此憔悴？
但他不敢问，只是安安静静地啃着面包。
沈语喃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想起徐厚德好像比她还可怜，鼻子不禁酸酸的，对他说：“小德，以后如果你过得不开心了，不想跟你叔叔住在一起了，可以来找老师。”
“呃？”徐厚德懵懂地眨了眨眼，“你不是也跟叔叔住一起吗？”
沈语喃说：“我总有一天要搬走的。”
“搬走？为什么？”徐厚德放下手中的三明治，两眼瞪得圆溜，“你不是要嫁给叔叔吗？”
喝牛奶的沈语喃差点被呛到，抽来纸巾擦了擦嘴巴：“谁说我要嫁给他？”
“叔叔说的啊。”
“叔叔？”沈语喃本就苍白的脸蛋硬是又白了一度，整个人宕机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说的？”
“昨晚回家的时候，他说你是他女朋友，以后要跟他结婚的，还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好，让我不要去烦你。”
“真的？”
沈语喃不敢相信。
敢情商泽是已经做好了娶她的准备？他这是太冲动了，还是太负责？
“真的啊，沈老师，你跟叔叔怎么了？”徐厚德发觉沈语喃似乎并没有要嫁给商泽的意思，不禁有点儿郁闷，“昨晚叔叔从你房间出来之后就很不高兴，你们是吵架了吗？”
想到昨晚的事，沈语喃就头疼，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没有，我只不过是叫你叔叔不要随便跟别人说我要嫁给他而已。”
“哦……那你到底会不会嫁给叔叔？”
“当然不会。” 沈语喃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叔叔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开玩笑？徐厚德小嘴不高兴地一撅，转头往外看过去，漂亮的眉毛皱成一团：“叔叔，你昨天晚上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沈语喃一惊，顺着徐厚德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商泽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餐厅外面。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不知道商泽听见了多少？
“我昨晚只是在跟他解释什么是女朋友，赶紧吃，吃完我送你们。”
商泽丢下一句没有感情的话，走了。
餐厅里的两人面面相觑，沈语喃心里五味杂陈。
吃完早餐就该出门了。
徐厚德背上自己的书包，穿好鞋站在门口，好奇地问正在等他们的商泽：“叔叔，你今天怎么有空送我们去学校？”
商泽看着沈语喃说：“你老师看着跟没睡醒一样，我担心你坐她的车会有危险。”
“……”
沈语喃不会想到商泽其实也是在担心她的安全。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交谈，等到要分别时，商泽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又紧，终于主动开了口：“你想好没有？”
“什么？”沈语喃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商泽不太情愿地说：“还要不要搬走？”
“哦…我…还没想好。”
“要想到什么时候？”商泽目光落在方向盘上，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眼中的情绪，“别走，我们需要你。”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股莫名的卑微，沈语喃不清楚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诧异地看了商泽一眼，没有回答就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