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
文/鲸叹叹
晋江文学城首发，请支持正版。
……
第一章
冬日时节，寒夜昏暗，大雨滂沱。
南塘村在珠帘般的雨幕下显得朦胧虚幻、漆黑寂静，唯余几盏黄灯若隐若现。
狭窄泥泞的村道上，两辆白色轿车左摇右晃，一点点朝着沉睡的村落靠近。
距离村口仅剩两百多米距离之时，车辆陆续停了下来，相继下来几个身着黑色雨衣的男人，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敲打在他们身上，很快湿了个透。
“记住了，动静要小，动作要快。”
其中个头最高的男人发出了命令，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头儿。
男人身形高大，嗓音沉稳，极富威慑力，可惜夜色四笼，雨帽罩在他头上，叫人看不清模样。
他叮嘱过后便率先往村口的方向去了，其他人一言不发紧随其后，脚上的鞋片刻就沾染上了脏物。
随着他们的靠近，村中的狗叫声开始此起彼伏，他们走得越近，狗叫声就越激烈。
“卧槽，外头狗怎么突然叫这么厉害？”
阴暗潮湿的楼道处，微弱的声音响起，说话人语气中难掩紧张的情绪，“别是警察找到这儿了吧？”
“不可能。”
另一道音色不同的声音响起，音量也压得低低的，手机灯光照亮说话人瘦削油腻的脸和光洁的额头。
男人眼珠子一转，撞了一下身边的伙伴：“以防万一，还是上去看看吧。”
“行。”
俩人转了身，没几步就回到了楼顶。
一层的平房低矮，视野并不好，加上此时夜深人静雷雨交加，他们什么也没看见，耳边的狗吠声倒是小了许多。
“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叫，现在又不叫了，应该没事吧？” 夜色下，染着黄色头发的男人面色担忧，伸长了脖子使劲眺望。
他的同伙光头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嘲笑他：“就你这胆量，还他妈杀人犯□□犯？说出去有人信吗？告诉你，农村这狗到了晚上就经常瞎叫，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秃头的男人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凑近黄毛，放低分贝说：“因为狗能看见我们人看不见的东西。”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黄毛顿时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气得一把推开光头。
“操-你妈的，吓唬谁呢！”
光头没有防备，被推得后退两步，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砖头，弄出的动静隐隐约约传到楼下，闷闷沉沉的。
沈语喃躺在床上，心中一惊，陡然睁开了眼。
楼上有人？
这是沈语喃到南塘村这些天第一次在深夜听见楼顶有动静，她难免起了些疑心，当即竖起了耳朵。
然而，半分钟过去，除了窗外聒噪的雨声和风声，她什么也没听见。
应该是风吹动了楼顶的砖头吧？
毕竟今天下雨之后外面风一直挺大的。
这样想似乎合情合理，沈语喃松了口气，翻身向里，重新闭上了眼。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意识渐浅，浑然不知有危险正悄悄向她逼近。
光头与黄毛已是惯犯，一路蹑手蹑脚，借着微弱的手机灯光，没几分钟就摸索到了沈语喃房外。
沈语喃的房只有门帘作为遮挡，安全性和隐私性都很低，男人们屏住呼吸，轻而易举就进去了。
房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床上的沈语喃刚刚入睡，根本没觉察到有人出现在了她狭小的房间里，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嗒。”
墙壁的开关被按下。
黄色光辉瞬间占据整个房间。
确定床上有个长发女人，光头迅速掀开蚊帐爬了上去。
他掰过沈语喃的身体，坐到她腿上捂住了她的嘴巴，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沈语喃惊醒，睁眼便瞧见一副丑陋凶狠的面孔，男人丰厚的唇上带着兴奋下流的笑。
她心脏猛然一跳，魂飞魄散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袭来，浑身的血液顷刻间回流。
在恐惧的支配下，她本能地抬起手，狠狠抽了光头一个耳光，指甲刮破了他的肉，留下长长的血迹。
光头脑瓜子嗡嗡作响，疏忽间松开了沈语喃的嘴，难以置信地摸了把火辣辣的面颊。
趁他松手的功夫，沈语喃挣扎着要起来，期间奋力大喊了一声“救命”，嗓音尖锐，几要划破天际。
回应她的是一个耳光。
光头毫不怜惜地扇了沈语喃一巴掌，而后塞了团大大的棉状物到她嘴里，愤声骂道：“你妈的还挺泼辣！毁老子容，看老子待会儿怎么干死你！”
说完，他回头瞪那磨磨唧唧的同伙，“他妈的废物，能不能快点！那老太婆要过来了！”
“来了！” 黄毛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把不知什么时候打了结的绳子给解开了，就要去绑住沈语喃的手。
吃了一巴掌的沈语喃脑袋快要炸开了，耳鸣目眩，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只知自己凶多吉少了。
这俩人她今天早上刚见过，她在门口扫地时他们跑过来跟她搭讪，她随意应付几句就匆匆跑回家了，后来听曹老太太说光头是她们村的，早早就不读书出去混社会了，长年不回家，房子都全是蜘蛛网了，不知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语喃当时就觉得光头跟黄毛不是好人，如今更是证据确凿了。
她心跳如雷，清澈的眼中盈满了泪水，能做的只有拼力反抗。
身上，光头的视线落到她雪白的脸上，盯着她那一双红通通的眼眸，笑容猖獗。
“美女，识相的话最好别乱动，不然待会儿那老太太过来了，我们保不准会弄死她，毕竟她那把老骨头，一碰可就起不来了。”
受到威胁的沈语喃通体发凉，眼泪扑簌簌顺着眼角流下，真就不敢动了。
光头粗糙的手摸到她脸上，那副面孔跟涂了油脂一样令人反胃发腻，“对嘛，这才乖，哥俩这就带你去个好地方，好好疼你。”
沈语喃心如死灰，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如今束手无策，脑袋徒有一片空白。
窗外暴雨如注，没人听得见她无声的求救，绝望正一点点将她笼罩。
……
“商队！”
这边，一破旧的瓦房内，有两人正四处张望，忽然有位警察急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
被喊的男人身高腿长，在狭小的泥砖房里显得异常有高大，他回过头，浓眉轻挑：“人找到了？”
外头进来的警察身上的雨衣水光锃亮，他气喘吁吁地指向屋外：“不是，是前面人家有人在喊救命。”
……
“嘭嘭嘭！”
一阵急促响亮的拍门声传来，才从房间走出来的曹老太被吓了一个激灵。
老太太慌乱地把灯打开，朝着脚边的大门，嗓音沙哑地问：“谁啊？”
“警察，听到你这里有人求救，请把门打开。”
听闻此话，曹老太脸色都白了，她是被沈语喃房里的动静吵醒的，正着急去看看怎么了，现在看来，大概率是出事了。
她急忙拉开了门栓子。
“糟了强哥！警察来了！”
这一头，黄毛和光头已经把沈语喃抗到房子后门处了，正欲开门时却听见正门外有人疯狂敲门，没想到真是警察找上门来了。
两人立时乱了心神，汗如雨下。
相反的，沈语喃灰暗的眸中飞速闪过一抹希望的光芒。
“强哥快跑！” 黄毛手忙脚乱打开了后门，风雨混杂着飞进来，转瞬打湿了他的脸。
“妈的真晦气！” 光头也慌乱无比，不得已把肩上的沈语喃放下去，打算和黄毛火速跑路。
不巧的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糟了！”
光头惊慌失色，下一秒急中生智，将被他放倒在地上的沈语喃重新拽起了起来，扔给了门外的黄毛。
“来不及了，把刀拿出来控制住她，不然咱俩彻底完了。”
黄毛会意，仓促往腰上摸去。
分秒之间，一把锋利冰冷的匕首赫然架在了沈语喃的脖子上，刀面反射出刺目亮光，只要轻轻一划，就能要了她的命。
沈语喃头皮发麻，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她本以为光头跟黄毛只是见色起意，万万没想到他们身上带了刀，这是做好了奸.杀她的准备？
她禁不住颤抖，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近。刚刚因为警察的到来而燃起的那一点希望之光，突然就黯淡了。
耳边，那沉闷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终于，几个黑衣人接二连三冲出后门，伴随着晃眼的灯光，出现在了视野里。
只可惜，犯人比他们快了一步，已经将沈语喃的命握在了手里。
“不许动！” 光头挥着刀挡在黄毛和沈语喃前面，慌张而狠厉，一边后退一边大叫，“都别过来，否则我一刀杀了她！”
闻言，警察之中跑在最前方的男人及时刹住脚步，并张手将同伴们拦了下来。
他们头上戴了照明用的小电筒，此刻全都开着，一束束灯光齐齐射来，既照亮了雨幕，也刺痛了沈语喃的眼，以至于她没能看到警察中那一道错愕的目光。
“不许过来！把枪放下！”
黄毛挟持着沈语喃，看到警察手上有枪，他险些腿软，情绪激动地叫喊。
沈语喃能感觉到尖锐的刀刃施加在她脖颈上的力度变重了，她吓得脑神经紧绷，惊惧之时对上了一双极富辨识力的眼眸。
那双眼在暗夜里显得尤为清黑深邃，剑眉像墨，长睫若羽，眼神如鹰，右眼处色泽鲜润的卧蚕尾部仿佛还有一颗细小清浅的泪痣，跟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沈语喃登时愣住了，雨夜下男人朦胧俊逸的脸庞与她记忆中的完全重合。
他是……
“我们是坛州市公安局警察，现在以强-奸罪，杀人罪，多重重罪的罪名将你们逮捕，你们最好束手就擒，别再做极端的事。”
警员中，队长商泽目光锐利，枪口对准了黄毛，他的语态冷静，嗓音清冽如泉水，又沉稳似提琴，透着职业独有的威严。
这声色，熟悉又陌生。
沈语喃心尖颤栗，更为愕然。
她开始怀疑自己正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发生这样荒诞的事，见到这样相像的人？
她惊讶于商泽的外表和声音，而光头只畏惧商泽的枪支，既怕被捕又怕挨子弹，举着手中的刀子，固执地抗衡：“把枪放下！快点！”
“放心，只要你们认罪就擒，不伤及无辜，我们不会开枪。” 商泽语气和缓，尽量不去刺激犯人，毕竟犯人在高度紧张的情绪下，难保不会错手伤到人质。
偏偏，光头油盐不进，指向一处空旷地，暴躁道：“放下！把枪放下！站到那边去！”
“快点！是不是想我杀了她！”
黄毛也跟着吼了一声，同时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试图提醒警察人质在他手上，但凡他们轻举妄动，他立刻便能割断沈语喃脖子的动脉。
粗犷的喊叫就在耳边，沈语喃的耳膜险些被穿破，被刀口抵住的地方传来一丝痛感，有什么液体在下流。
她面色惨白，连呼吸都不敢了。
商泽望向她的脖子，那里已然冒出了鲜红，片刻便被雨水冲刷掉，似乎再用力一点，她漂亮的天鹅颈就要染满血色了。
他瞳孔渐缩，下颔线条僵硬，有点难以抉择。
“语喃！”
僵持之下，曹老太太姗姗来迟，年过八旬的老人家被这场面吓得面若土色，快要哭了，不管不顾走到大雨下，求犯人不要伤害沈语喃，又求警察们不要开枪。
犯人见状叫得更厉害了，仿佛又多了一个筹码。
在这多重压力下，商泽终于放下了枪。
他往光头指定的地方缓缓退去，犀利的目光扣在黄毛身上，沉声言：“别冲动，伤害人质对你们没有好处。”
光头暗自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松懈，保持着凶恶模样，扬着匕首后退，“想要我们不伤害她就站那儿别动！”
不一会儿，警察们全都退到了罪犯指定的位置，他们选择暂时妥协，等待罪犯放人逃跑的时机再展开追捕。
而罪犯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与警察拉开距离再逃亡，他们警惕地朝后山的方向退去，边退边恐吓：“都不许动啊！谁要是敢向前她就死定了！”
警察中没有人敢冲动。
就这样，双方距离逐渐拉远。
空中雨势也越来越大。
沈语喃没有雨衣护身，早已浑身湿透，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迷蒙中，那几束灯光越来越模糊了。
她泪如雨下，觉得上帝又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一次，她失去的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