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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51.

    县城也不大,站在大龙山的半山腰就能看见县城的全貌。县城虽然不大,但是人多,住在县城外的人都把住在县城里的人叫城里人,城里人都以自己是个城里人而感到自豪,不是城里人的人都为他们有个城里人的亲戚感到自豪。县城虽然不大,但是住在县城外的人都有一个城里人的亲戚,平日里可能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亲戚,但真要找起来,从祖宗十八代开始算起来,掰掰手指总能找到这么一个亲戚,要不是他大姨的表姐在县城里做买卖,要不就是他四舅的堂哥在县城里吃公粮,要不就是他后爸以前的邻居曾经在城里卖过王八。总而言之,死了千百年的人都能出现在族谱上,都活在这方圆几里地的小县城里还不能攀点亲嘛。据说现在还专门有做这个生意的,你给他点钱,他负责给你找个城里人的亲戚,至于多亲,那得看你给得起多少钱了,钱给的合适了,找个人当你爹也不是不行。宋小伯不是城里人,宋小伯他老子翻着族谱也给宋小伯找了个住在城里的亲戚,大龙山周围唯一的中学就在县城里,宋小伯要来县城上学,宋小伯住在他这个远方表亲家里,周末才回自己家。

    52.

    由于释道士的药和李彩云的尿,宋小伯现在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县城里人很多,每逢赶上大集的时候,人多的就快把县城里唯一的一条水泥马路给挤爆了。为了能够在人群中分得清哪些是人哪些是鬼,宋小伯现在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县城里不仅人多,鬼也多,有的时候人看多了挺烦,鬼看多了也挺烦,宋小伯现在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些鬼知道了宋小伯能看到他们,就跑来问宋小伯为什么能看到他们,宋小伯说: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53.

    宋小伯刚报到的第一天就看到了李彩云,他高兴地跑去跟李彩云打招呼,但是李彩云没跟他说话。宋小伯跟李彩云分到了一个班,李彩云在班上从来不说一句话,连老师的提问也从不回答。老师也拿她没办法,因为李彩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后来李彩云开始说话了,但说的都是英语。李彩云跑来跟宋小伯说的第一句话就是:“how are you?”宋小伯为了能和李彩云说话,上厕所的时候都在背英语单词。

    宋小伯一直想跟李彩云说说尿的事儿,但是老师一直没有教尿这个单词。

    宋小伯发育的比较晚,上中学的时候身上开始好几处开始长毛了,还长得很旺盛,就和他的好奇心一样旺盛。有的时候这种好奇心驱使他自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睛,导致他的眼睛经常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看李彩云的胸部。宋小伯觉得自己得控制处这种好奇心,毕竟圣人说非礼勿视。可是一看到体育课上李彩云跑步时候跳动的胸部,宋小伯觉得这根本不是好奇心和眼睛的问题,因为无论他是闭上眼睛还是睁着眼睛,脑子里都会想到李彩云跳动的胸部。宋小伯觉得这是鬼使神差,鬼迷心窍,心怀鬼胎,宋小伯和几个鬼聊过这个话题,鬼说这根鬼没关系,跟神也没关系,跟人有关系,圣人也说过食色性也。

    李彩云除了只用英语说话之外,其他方面挺正常,宋小伯发现李彩云挺好看的,尤其是他们成了同桌以后,李彩云经常笑,连上课的时候都在笑,老师们也拿她没办法,因为李彩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李彩云一笑起来就露出一嘴的白牙。宋小伯用英语问李彩云为什么只愿意说英语,李彩云不笑了,她说说英语的时候能让自己忘了自己还是自己,宋小伯不太理解这句话,但为了能和李彩云说话,宋小伯学英语的时候更认真了。

    54.

    宋小伯的远房表亲是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子,宋小伯从没见过他,宋小伯他老子让宋小伯喊那个远房表亲八叔,但八叔不同意,八叔说论辈分自己和宋小伯是平辈儿的,所以只能喊八哥,宋小伯他老子拗不过他,宋小伯就只能喊他八哥了。宋小伯第一次见八哥的时候,发现八哥边上恭恭敬敬地站着一个鬼。

    县城里的人都以住在县城的最东边而自豪,住在县城最东边的人瞧不起住在县城最西边的人,据说是因为东边离太阳近,西边离西天近。八哥是一个人住在县城的最西边,八哥家的窗户经常被人用石头打碎,听街上的人说八哥家以前住在县城的最东边,八哥的儿子在打仗的时候做了逃兵,投降了敌人,出卖了战友,这件事全县的人都知道,全县的人都觉得这件事丢了全县的脸,据说,早先时候政府还审判过八哥,八哥的老婆觉得这件事太丢人就自己离家出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过。八哥跟宋小伯说,他儿子绝对不是逃兵,绝对不会投降敌人,绝对不会出卖战友,他儿子是战死沙场的。八哥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站在八哥身边的那个鬼朝着八哥跪下了,说了声知子莫若父!  八哥经常在家里唱:千里荒芜胡不归,千里从军为了谁。那个鬼就应声唱道:马革裹尸还故乡,十里长亭已在望。

    可是八哥什么也听不到,还在那里一个人唱:千里荒芜胡不归,千里从军为了谁。

    55.

    宋小伯的学校在县城的最东边,因为孩子是明天的太阳。宋小伯每天都要从西走到东,还要从东走到西。不管是从西走到东还是从东走到西,宋小伯都要花上半个时辰,早上的半个时辰他会路过火葬场、教堂、包子铺、理发店、派出所、政府大院、医院、车站以及许多个行走在大街上的人和鬼,晚上的半个小时他会路过车站、医院、政府大院、派出所、理发店、包子铺、教堂、火葬场以及许多个行走在大街上的人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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