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夏招娣往后摔在地上,睁眼看向抓着她手的人,恍惚间,她想到了一句话。

    瞬间即是永恒。

    曦光洒在少年稚嫩还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未长开的五官已能隐隐看出日后明艳。

    有时候,一刹那发生的事会让人牢记永远,就像现在。

    少年没跟她一起摔倒,站在旁边抱着胸,嬉笑着开口,“跳楼都不会选个好点的姿势嘛,你刚才那样脸着地下去,丑死了。”

    夏招娣就这样看着他,没说话。

    少年朝她伸出手,“小土包,自己爬不起来?”

    夏招娣没拉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我比你大。”

    她弱声反驳着小字,但对土包不置一言。

    厚重的刘海,没精气神的低马尾,朴素的穿着,的确是土包。

    夏招娣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叫,但少年叫出来却听不出丝毫嘲讽,她安静的看着少年,轻声问,“你为什么救我?”

    “那你为什么想不开?”少年反问,“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小矮子。”

    又换了个称呼,夏招娣不在意这个,避开了第一个问题,回答,“你很有名,学校很多学生都喜欢讨论你,我总能听到她们时不时的说初二三班的蔺宴有多帅。”

    蔺宴听到这个,也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她避开的问题,冲她扬眉,“那见到本人,你觉得我帅吗?”

    夏招娣轻笑,“我觉得...你有点可爱。”

    蔺宴眉头一皱,“什么鬼,可爱这种东西是能放在我身上的吗。”

    “诶,不对,”他又想起最开始的问题,“你为什么想不开?”

    问到这里,夏招娣又开始沉默,蔺宴这个人没什么耐心,等了几十秒也没见她有开口的意思,只凝望着天。

    “天有什么好看的,你一直盯着干嘛,”他也不给夏招娣反驳的机会,抬手揪住她的袖子,扯着她离开天台,“我看过一部电影说,你这种寻死的一般都是突然觉得世界没有值得期待、能让你高兴的事了。”

    边说边带着夏招娣来到了学校后墙,“看你这样子,平时不是闷包就是书呆子。”

    蔺宴扒拉开墙下的一块隐蔽挡板,“走,小爷带你去高兴下!”

    夏招娣看着蔺宴熟练地从狗洞钻出去,在外面招呼她快点。

    半响,她也跟着钻出去。

    这应该算是逃学吧,夏招娣以前是绝对不敢做的,被发现了要叫家长,然后她回家就会面临一顿打骂。但现在她都不太想活了,何必管这么多呢。

    蔺宴带着夏招娣来到学校附近一家电玩城,少年兴冲冲的一口气换了几百游戏币,拉着她把所有机器都玩了一遍。

    中途时不时遇上蔺宴的狐朋狗友吹着口哨打招呼,喊他一起玩,蔺宴都没搭理他们,打发走了只全心带着夏招娣。

    她从未碰过这些东西,玩起来又死板得很,弄得蔺宴时不时就得损她两句。

    夏招娣不在意,被他损了也就无所谓的笑笑。

    玩到币没了,蔺宴又带她去了附近一个小游乐场。

    里面的设施不多,都是很基础的设备,但就如此,也是夏招娣只在电视上见过的东西。

    蔺宴买了两张全场票,想带她坐海盗船过山车,夏招娣不敢,便换了计划,带她坐旋转木马,小摩天轮,还有蔺宴口中不怎么恐怖的鬼屋。

    休息的时候,蔺宴去买冰淇淋和爆米花,回来时脸上戴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不知道哪儿去弄了身玩偶服,便以为夏招娣认不得他,窜出来招呼她跟他走。

    夏招娣跟他走了两步,看他装够了,轻笑喊了声他名字。

    瞧着被认出来,他便忍不住摘下面具,吐槽道,“我这么好认吗?”

    夏招娣笑着点点头,“超级好认。”

    玩到七点多,两人离开游乐场,夏招娣跟着蔺宴到了一条小吃街。

    蔺宴带她随便进了一家烧烤店,点了一堆荤素串。

    这家店闻着挺香,但手艺着实一般,蔺宴嘴又挑的很,吃个串嫌东嫌西,一下子觉得辣椒放多了,一下子又说盐放少了,或是吐槽面筋烤得不够入味。

    夏招娣玩儿了一下午,也饿了,就闷头吃着,耳朵听着少年又开始嫌青菜不够新鲜,不禁失笑,“崩豆大点子,脾气倒老大。”

    蔺宴专心挑着他的刺,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没事。”夏招娣摇摇头。

    要是被他听到,脾气又要上来了。

    等他们吃完已经九点多,蔺宴带着她从狗洞钻回学校。

    夏招娣是住校的,但她记得蔺宴是走读。

    还未等她问什么,蔺宴又将她带回楼顶,楼顶的门还开着,今晚值班的保安估计偷懒没查门。

    “你做什么?”夏招娣问。

    “喏,”蔺宴扬了扬下巴,“带你找了一下午乐子,我尽力了,你要是还想跳楼的话就跳吧,不过记得别脸朝下。”

    少年说完,耳朵边儿半响没动静,斜着眼去看,发现夏招娣缄默的盯着他。

    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正忍不住要张口,夏招娣却动了。

    她贴着门边儿的墙坐下来,双手环抱着腿。蔺宴见状,也挨着坐下。

    寂静了几秒,她声音温和的说,“我叫夏招娣。”

    听到这个名字,蔺宴微愣,“你家重男轻女?”

    话说出口蔺宴就后悔了,面前的女孩肉眼可见的眼底弥漫起失落,他在心里扇了自己个大嘴巴子,刚想转移话题,又听夏招娣问道。

    “很明显吗?”

    “挺明显的,”蔺宴咂咂嘴,想着既然话都说了,不如一了百了,“你成年后去改名,这个名字晦气,也不是你爸妈诚心替你取的,改了得了。”

    少年说话直,也正中要害。

    夏招娣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含义时,为父母找过无数借口,而现实总能打醒她无数次。

    听到蔺宴的介意,她看着繁星密布的夜空,“好。”

    听你的,成年就改。

    蔺宴见她答应,满意点点头,看夏招娣一直望着天上,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去。

    今日白天晴空万里,晚上也繁星满天满月高挂。

    “星星好亮啊!”蔺宴语气欢快。

    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很容易被一些事物吸引,总能很快转移注意力。

    蔺宴的注意力被满天繁星吸引,夏招娣偏头看他,浅笑着神色温柔。

    嗯...

    星星很亮,你也是。

    少年看了一会,忽的右手向天抓了一下,握着拳伸到夏招娣面前。

    蔺宴笑意盈盈,“把这颗星,送给你。”

    夏招娣心不受控的一跳,眼眶不自主的开始湿润,她慌张的低头,说道,“很晚了,你不回去吗?”

    蔺宴无所谓的说,“我走了你又轻生怎么办?家里没人,我不回去了,留下来陪你。”

    “蔺宴...你对陌生人都这么好吗...”夏招娣喃喃道。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问道。

    “我说,”夏招娣回,“你一点都不讲礼貌...”

    “我哪里不讲礼貌了?”

    一言不合就闯进我心里,夏招娣心里回他。

    然后她轻笑了声,扯开话题。两人谈天说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招娣已经开始犯困,蔺宴却还是很有活力。

    那天晚上风挺大的,她在笑语中试着与过去和解。

    第二天靠着墙在天台醒来,身边已然不见蔺宴踪迹,要不是披在身上的薄外套,夏招娣可能觉得是自己做了个异想天开的梦。

    她打理了下略微凌乱的头发,然后挺直脊背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

    书怕是读不了的,但未来又何止只有这一条出路?

    来到办公室,她母亲不在,班主任付冉背对着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付老师。”夏招娣叫了她一声。

    付冉转过头来,脸上未见她预估的丧色,只见满脸欣喜,招呼道,“夏同学!”

    夏招娣走过去,付冉笑着说,“你昨晚应该跟我说声去哪儿了,要不是蔺宴给我发消息,说带你去散散心,我怕是得急上一急。”

    她微愣道,“蔺宴?”

    付冉道,“对啊,他今儿一大早就来帮你把直到高三毕业的学杂费都交齐了,说你们商量好,当他借给你的,你以后还他。我都不知道你俩认识,关系还这么好!”

    夏招娣瞳孔微颤,竭力压抑住眼底的震惊,喃喃出声,“学杂费...交齐了...”

    “是啊,”付冉笑着说,“他说你成绩这么好跟他不一样,不读书可惜了,反正他也不差这点钱,就主动借你了。”

    听着班主任的话,夏招娣久久无法回神,她也理不清这时心情是什么,只觉得像吃了沾糖的苦瓜又喝一杯加了柠檬的辣椒水,又甜又苦,又酸又涩。

    窗口落下一只乌鸦,嘴里衔着不知从哪儿来的玫瑰,脖子上挂着细小的十字架。

    都说乌鸦不吉利,但夏招娣却莫名有种直觉。

    这是属于她的幸运。

    乌鸦把玫瑰放在窗台,听付老师说完话后,她过去拿走了这只玫瑰。

    回到教室,她跟所有人来往不深,没人知道昨天到现在发生了什么,也不会问,只当她请了一天假。

    坐在课桌,前排的女生正跟同桌聊着八卦。

    “那个初二的,长得特帅的学弟转学了!”

    同桌:“学弟?你是说...蔺宴?”

    前桌丧气道,“是啊,可惜了,这个品种的大帅哥以后看不到了……”

    前桌的话音落下,伴随着的,是蔺宴在夏祈安青春时期全部记忆的落幕。

    -

    “你是个什么狗屁东西!我教训我女儿你多管什么闲事!”

    妇人咬牙切齿的怒骂将夏祈安拉回神。蔺宴手挡住王珍淑手腕,偏头问,“这是你妈?”

    顶着王珍淑恶狠狠的视线,夏祈安摇摇头,不作声。

    蔺宴了然,甩开王珍淑的手,从衣兜儿里掏出张湿纸巾,一个大明星,却站得流里流气。

    不过这份流里流气配上他本就算不得乖巧周正类型的脸,倒是把王珍淑唬到了下。

    他边擦手,眼神略带轻蔑的看着王珍淑,“看到没,人家可没认你是他妈。”

    王珍淑见夏祈安摇头就是一个气上心头,但她又莫名有些怵蔺宴,觉得这人不好惹。

    “小伙子,”她放下声来,“我母女俩吵架,你什么立场插手?”

    蔺宴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挑了挑眉。

    她继续道,“我想着她都二十七了,就给她找了门好亲事,对面可是给了八十八万彩礼诶!但她任性的很,这都还瞧不上,我这个当妈的,肯定都是为她好,自然要劝劝。”

    “八十八万人家可是不眨眼就打过来了,她十年才赚得到这个数!对面这么有诚意,就她不听话无理取闹...”

    夏祈安气笑了,直接打断她,“够了!他只是一个路人,你不用跟他说这么多。”

    王珍淑哂笑,“路人?路人跑出来多管闲事?”

    她眼珠子一转,“其实妈也不是为难你,但八十八万...人家都给了,你反悔不合适吧?”

    蔺宴眉头紧皱,冷声,“又不是她答应的,你把钱退回去啊。”

    听到退钱,王珍淑又闭了嘴默不作声。

    夏祈安心里明了,估计这钱早被花出去不少了。

    她半响没说话,只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妇人,眼中不可抑制的再次弥漫起悲哀。

    还是一如既往让人失望至极。

    蔺宴在这寂静中看懂了什么,怒上心头,抬手挽袖想作声,却被夏祈安扯了扯衣角。

    他动作一顿,转头看她。

    夏祈安身上此刻有种深藏的无力感,她规避着蔺宴的视线,与往常线下都会跟他竭力挥手笑着的序曲站截然不同。

    她从背包翻了翻,拿出一张银行卡,扔给王珍淑。

    王珍淑忙不迭的接住,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你什么意思?”

    夏祈安深呼一口气,神色间难掩丝丝疲劳,“卡里的钱八十八万够的,你拿去还了,剩下的自己留着,我每个月还是会给你们账上打六千作生活费,但以后,我不会再来这个地方。”

    “这么多钱?!”王珍淑惊疑道,“你哪儿来的?!!”

    “我的钱来得干干净净,写书挣的,我的工作上得了台面,小说作家,以后别乱猜了。”也算是回应之前对她工作的怀疑,夏祈安说完,没再看王珍淑一眼。

    正巧这时喊的车到了,她偏头对蔺宴低声说了句“谢谢”,就上车离开这里。

    从蔺宴的角度,女人道谢的时候低着头,栗棕色的八字刘海又隔绝一部分视线,挡住她漂亮灵气的眼睛。

    夏祈安说完就走,没带一丝拖沓,身旁王珍淑还没反应过来,拿着银行卡发笑。

    一通下来,蔺宴也猜到什么情况,嫌恶的瞥了眼王珍淑,问道,“你知道什么人命最长吗?”

    王珍淑还沉侵在“天降横财”的喜悦里,听他没头没尾的一问,顺着答道,“什么人?”

    一辆商务车开到路边停下,司机滴滴了两声喇叭。

    蔺宴嗤笑一声,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说了三个字,“清朝人。”

    随后便上了商务车,留王珍淑在那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什么情况,”任安贤看这个小祖宗满脸不爽,“谁又招惹你了?刚刚那村口大妈?”

    提到村口大妈,蔺宴脸色又差了一度。

    任安贤挠挠头,“人大妈哪儿惹你不高兴了,我刚看着不是笑眯眯的蛮和善啊?”

    蔺宴给他一记白眼,“和善个屁,她是对钱和善。”

    “你说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人重男轻女。”他烦躁的说。

    “重男轻女?”任安贤愣了愣,“刚刚那大妈?”

    看蔺宴神情是没跑了,他叹口气,“谁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呢,我就喜欢闺女儿,以后生个小棉袄多贴心。不过你气什么,平时不是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蔺宴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任安贤从这一眼里不知道第多少次读取到“傻子”俩字。

    随后他听小祖宗突然问道,“你对序曲了解多少?”

    任安贤调动了下脑海里关于海盐序曲的记忆,“14年开始当了你四年官后,做了你三年站姐,每次线下都弄得到票,冲销量没手软过,慈善也做的不少,你什么周年啊生日啊线下应援啊之类的,资金加码都有她一份,算富婆吧?我记得好像从哪儿看的来着,她本职工作是个小说作家,算自由职业。”

    “从平时言行举止周身气质也看得出来,家庭条件应该很不错,你问这个干嘛?”

    蔺宴垂眸翻看着手机没出声,任安贤瞥了眼,看到他在刷海盐序曲站的首页,开玩笑说,“你别是想私联吧?”

    调笑完就收到蔺宴一记眼刀,马上做了个嘴角拉拉链的动作。

    看了一会序曲主页,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蔺宴熄灭屏幕,闭上眼眯觉。

    他还有其他工作,所以准备直接开车去隔壁市,得有几个小时的路程,能让他一觉睡过去。

    但中途出了点意外。

    他是被经纪人晃醒的,睁开眼就直面任安贤眉头紧皱的脸,他把手机屏幕怼过来。

    “怎么回事?”

    蔺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隔了两秒看清高高挂在热搜前三的几个词条,瞳孔蓦然瞪大!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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