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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盟

    皓月当空,为这广袤无垠的大草原蒙上了一层银辉。

    只见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篝火荧荧。

    人们载歌载舞,围绕着火堆喝酒吃肉,说说笑笑。

    幽幽的晚风将人们欢快的曲调送至各处,极目所见,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成璜走进一处毡房,看到悠悠正在忙碌的布置着。

    “璜儿,你看这样贴好看吗?”悠悠看到成璜,连忙问道,“我听猗卢说这都还是之前萨浒偷偷备下的,本来以为再也用不上了,这会儿老族长一句话,就都给翻腾出来了……”

    成璜看着那贴在墙上的喜字和放置在榻前的嫁衣,转身抬头的一瞬,恍惚间仿佛看到萨浒笑盈盈的走了进来,那时的萨浒和悠悠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

    “喂!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呢,原来是藏在这里了!”萨浒掀帘而入,走上来就一把抱住了成璜,“好小子,出息了你!萨都看了你写的那些文章,一个劲儿的夸你有安邦定国之才!”

    “好了,我说你们两个抱够了没,萨浒,你看,璜儿给我买的缠花,好看吗?”悠悠说着转过身来看着萨浒。

    “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萨浒看着悠悠笑道,“我记得那个中州有句诗词怎么说的来着,叫什么淡妆浓抹总相宜,说的就是你!”

    “哎呀,瞧你,璜儿还在这儿呢!也不害臊……”悠悠说着过来挽住成璜的胳膊,一双眼睛楚楚动人的看着成璜,“只是不知道我们璜儿将来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成璜一愣,吓得赶忙挣开了悠悠,坐到了萨浒的身后。

    顿时把萨浒和悠悠逗得哈哈哈大笑起来。

    “萨浒,你看看他,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不如小时候了呢?还跟我害羞,我的天,璜儿,小时候那些事你怕不是都忘了吧?对,就是在这里,是谁?一定要跟我一起睡啊哈哈哈哈哈——”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再说可就把他给逼出去了,要我说啊,明庭大哥这次要你回来,应该也不仅仅是为了参加我和悠悠的婚礼,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该考虑一下了,大婚那天,各部族的小姐们都会过来,你到时候好好看看,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很多人都在支持明庭大哥,你也不用再一天到晚戴着个鬼面罗刹面具了,璜儿,我们都熬出头了!”萨浒转身过来拍拍成璜的肩膀。

    萨浒和悠悠肩并肩站在一起时的笑容,成璜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个时候,成璜看着悠悠那身大红嫁衣,又望着她那脸上幸福洋溢的笑容,真的觉得天亮了!

    那段日子,可说得上他从小到大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充满了春光荡漾五颜六色的希望,那些在草原上策马疾驰的日子,那些开怀畅饮欢声笑语的日子,那些笑脸,那些真情,他这一辈都不会忘——

    萨浒那像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每每在他濒临绝境时给他最坚定的支撑……

    悠悠最喜欢穿一身红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就像是一朵火红的花儿……

    可当萨浒陷入流沙的消息传来,宛若一个晴天霹雳,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一阵风来,一切瞬间都被风沙掩埋了起来……什么都没有了……

    黑暗中,只有荧荧一灯茕茕孑立,四周的窗门都打开着,阴风吹得窗扇砰砰作响,烛台上满是堆积的烛泪,悠悠坐在一旁的榻上,呆呆的看着摇曳的烛光发呆。

    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他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你说他怎么可以就死了呢?连个尸首都没有,我现在已经是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悠悠嘴里喃喃,她的声音嘶哑,脸色苍白,轻轻抚摸着旁边的红色嫁衣,“明庭大哥说他会亲自过来主婚,明天就是我们的好日子,萨浒,你怎么还不回来,萨浒,我求求你,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

    “大夫说你有了身孕,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成璜说着,轻轻扶住了悠悠的肩膀。

    “孩子?你说孩子?我和萨浒的孩子?”只见悠悠缓缓抬头看着成璜,最后靠在他的肩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那么怎么样的痛啊,那哭声至今印在成璜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大哥,我要娶悠悠——”那天,成璜跪在明庭的跟前,一字一顿的说道。

    “胡闹,这个时候,你就不要跟着添乱了——”明庭一脸无奈。

    “大哥,我说的是真的——”成璜坚持,“萨浒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让人在悠悠背后指指点点——”

    往事历历在目……

    “璜儿,璜儿——”悠悠见成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赶忙倒了一杯茶过来递给他,“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起了萨浒——”成璜说着,抬头看着悠悠,眼里闪烁着泪光,““悠悠,我对不起你,我曾经发过誓,要好好照顾你和阿琥,要陪着阿琥一起长大,要成为阿琥的好阿爹,可是现在——我却背弃了这一切——”

    “璜儿,别这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不怪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把阿琥给抚养长大,你看这周围,每个人都在笑,可又有几个人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呢?璜儿,至少这样,你是真的高兴——你有自己想过的日子,也找到了一起过日子的人,璜儿,我真替你和孟莹开心,萨浒在天上若是看到这一切,也肯定会支持你的!”悠悠说着,拍了拍成璜的肩膀,“可是你记着,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人活着总是要往前看!”说话间,帕露梅双手托着一个精致的箱子走了进来。

    “大嫂,你怎么来了,珏儿怎么样了?”成璜见帕露梅,连忙起身。

    “猗卢说没事,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派人把珏儿接到了圣山,我都安排好了——”帕露梅说着将木箱打开,却是一箱极其贵重的金银首饰,“这场婚礼虽不能大操大办,可萨舞家的女儿,嫁妆自然是丰厚的,你大哥不想让你成亲那日被比下去,特意让我送过来的。嫂子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这也毕竟牵扯到两家人的面子。”

    “我大哥他——”成璜听到这箱东西是明庭让送过来的,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真的是他拿出来的,你都知道的,我跟悠悠都不善理家……”帕露梅说着朝着悠悠笑了笑,“你大哥就是面子上过不去,其实,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你过得好!”

    “他还说这是他这个当大哥的,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他说他希望以后能过得好,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再背负着过往……他希望你高兴,璜儿,我们都希望你高兴……”帕露梅说着抱住了成璜,眼中流下的尽是欢喜的泪水,“只要你高兴,我们就都安心了,你不知道,这一天,我跟你大哥真的是盼了很久了……”

    “谢谢哥和嫂子——”只见成璜嘴里喃喃,眼睛里满是幸福的泪光。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成璜的内心深处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了,轻松到闭上眼睛就可以睡着……轻松到自己好像做了一场美梦……

    梦里,草原上的晨雾散去,露出了金灿灿的太阳。

    大草原上到处都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露珠和鲜花——

    “新娘子出来了!”猗卢清亮的嗓音,一下子将成璜拉回到了现实中来,只听得顿时礼乐齐奏,满脸欢喜的帕露梅扶着一身喜服的孟莹走了出来,将孟莹的手交到了成璜的手里。

    接着两人齐齐地跪了下来,喧嚣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我——成璜——”

    “我——孟莹——”

    “今日在长天生前盟誓,今生今世结为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永远不离不弃!”

    两人说完,捧起酒杯中的酒虔诚的洒向大地,敬向上座的萨穆阿和明庭。

    萨穆阿和明庭亦微笑着举杯回礼,用漠北礼仪向两位新人表示了祝福。

    “好,我宣布礼成!恭喜成璜和孟莹在长生天的见证下结为夫妇!”猗卢说罢,众人也都跟着欢呼起来。

    “大哥哥,你看我今天好看吗?”新房内,只见孟莹突然自己掀开了盖头,一脸兴奋的看着成璜,顿时把周围的人全部都给逗笑了。

    只见成璜尴尬笑笑,赶忙将孟莹的盖头重新盖头,然后再轻轻的掀开。

    “大哥哥,好看吗?”只见孟莹两颊通红,紧紧的抓着成璜的手。

    “好看,你最好看!”成璜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枝浅蓝色的蝴蝶缠花,小心翼翼戴在了孟莹头上。

    就在这时,一大群男男女女突然围了过来,围着新郎新娘开始载歌载舞,将整个婚礼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从小到大,我还是头一次见璜儿这么开心……”帕露梅站在明庭旁边笑着感叹道。

    “还不是辛苦你了!“明庭说着,将帕露梅揽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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