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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明

    傍晚,群山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不远处,几个卫兵正押送着一个犯人慢慢走来——

    “哎,就这里吧,再过一会儿天也就该黑了。”领头的卫兵说着便停下了脚步,将浑身血迹斑斑的犯人绑在一棵大树前,随后指挥其他几个人开始在地上刨坑。

    “直接给他一刀不就结了吗?咽了气随便找个地方一丢,管他喂狼喂狗呢?”有卫兵边刨坑边抱怨道。

    “上头有令,咱们就得听令,你咋那么多废话呢?“领头的卫兵说着掏出酒囊喝了一口酒,随后扔给大家,“快点干,这天马上就黑了!”

    彼时,无数道金光透过云层,天地之间瞬间变得闪亮耀眼,把几个卫兵都给看呆了。

    “我在草原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晚霞!这是不是他们中州人说的那个祥瑞啊!“有卫兵感叹道。

    “哎,不对,人呢?怎么不见了?“另一个卫兵见大树旁没人,顿时慌了。

    “他浑身是伤,跑不远的,追!“领头的卫兵说着扔掉了手中的酒囊,转头看向旁边的密林。

    果然没走远,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犯人便被拖了回来,领头的卫兵尤不解气,拿出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打着,那犯人已不再挣扎,趴在那里,犹如一条死狗。

    金光转瞬而逝,血红的晚霞,犹如一碗血洒红了天空。

    “你们这是在干嘛?”猗卢从马上一跃而下,看着眼前的几个卫兵道。

    “干嘛,干苦力!你没事滚远点儿!“继续刨坑的卫兵没好气的说道。

    “这是我家的封地,你们在我家的封地上随便埋人,还让我滚远点儿,这样不太合适吧?”猗卢说道。

    “管你家是哪家,告诉你,爷几个可是巴利家的,怎么,不能埋吗?”领头的卫兵却是气势汹汹,“还是说,你也想给这小子陪葬?”说罢,便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住手!”忽然听得一阵马嘶,有马鞭一下子摔在那领头的卫兵身上,疼得他当即趴在了猗卢脚下。

    “猗卢大人!”鸠什下马,看到猗卢,赶忙行礼。

    其他人等听到猗卢的名字,顿时吓得扔掉了手里的刨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幸亏你来的及时,不然,我今天怕是要给这个奴隶陪葬了——”猗卢本想打趣一番,不过看到鸠什身后的一队人马,随即正色道,“这是,出事了?”

    “奉大汗令,找一个叫巴音台吉的人,就是他!”鸠什压低声音,边说边指向旁边那个已经晕死过去的犯人。

    “哦哦,可我看那人已经死了,你再抬回去,怕是不吉利,倒不如就在这里埋了吧,你看他们把坑都给挖好了!”猗卢建议道。

    “其实是明王密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鸠什恭敬道。

    “哦哦,那去吧!回去帮我问候明庭!“听到#明王”二字,猗卢顿时长舒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俯身塞进了那犯人的嘴里,接着走过去拍了拍鸠什 的肩膀,“巴利族长有些嚣张了,敢在萨舞家的封地上肆无忌惮的直接埋人,若是我家主子知道了,他老人家恐怕会很生气!”

    “请猗卢大人放心,鸠什回去一定禀明大汗!”

    夕阳慢慢的从地平线上消失,周围的光也慢慢的被黑暗代替,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的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

    毡房外,隐隐有悠长的马头琴声顺着风儿若隐若现的传来。

    毡房内却是灯火明亮,萨穆阿正盘腿坐在案旁,仔细挑拣药材。

    “查清楚了吗?到底是什么人?”知道是猗卢来了,头也不抬的问道。

    “不过是个巴霍族的下等奴隶,估计之前被巴利派到中州打探消息,所以认识了孟莹,不过这次应该犯了什么事,惹得巴利要处死他——”猗卢答道。

    “哦,那不是挺好,也省得你直接动手,这万一将来认了出来,怕又是麻烦…...你让人盯着点儿,务必死透了….”萨穆阿继续道。

    “他死不了了,有人提前出手了……”猗卢道。

    “谁?”萨穆阿依旧头也不抬。

    “明王——”猗卢的嘴角似有笑意,“明王密令,人被鸠什直接带走了——”

    “这个冤家,真是——”萨穆阿无奈摇头。

    “估计孟莹早就跟他说过了,听鸠什说他们也是找了好久,如此一个下等奴隶,确实不太好找…..而且对方是巴利的人,我也确实不太好出面直接要人…..”猗卢道,“人我也见到了,只是一个奴隶,估计孟莹跟他也说不了什么,是您多虑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管了,真要出了事,你就自己收拾吧!“萨穆阿抬头道。

    “是,主子放心!”猗卢边说边凑过来帮忙挑拣药材。

    “两个孩子都睡了吧?”萨穆阿又道。

    “嗯,都睡了,孟莹跟着阿琥在草场上跑了一整天,刚吃过晚饭,就都睡着了!“猗卢点点头。

    “那你也回去睡吧,我年纪大了,睡不着——”萨穆阿说着又拿出一袋药材。

    “我也睡不着,我陪您一起挑吧!”猗卢说着便要接过那袋药材。

    “有什么事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萨穆阿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猗卢,一把将药材收到一旁,双目炯炯的盯着猗卢道。

    猗卢却是站起身,谁知接着便扑通一下跪在了萨穆阿跟前。

    “请您,让成璜带着孟莹离开吧!”猗卢恳求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萨穆阿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猗卢。

    “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想将孟莹的身世都告诉她,让她认祖归宗,让她成为我们萨舞族最尊贵的圣女,让她以后永远都留在我们身边,可自从把孟莹接回乌兰,午夜梦回,我总会看到萨猛,他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质问我为什么连他的女儿都不肯放过……”猗卢的眼中似有泪光涌动。

    “你的意思是我照顾不好孟莹?不能给这个孩子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萨穆阿反问道。

    “这个孩子跟萨猛长得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她看着成璜的眼神,就跟当年萨猛看景飒公主的时候一模一样,还有成璜,他对孟莹也是一片真心!我在中州亲眼所见,璜儿可以为了孟莹连命都不要!”猗卢见萨穆阿不说话,顿了顿,继续道,“孟莹已经十六岁了,就算您再想把她留在身边,她还是要嫁人,目前的形势,最好的人选也只能是璜儿,可若孟莹留在乌兰,知晓了璜儿的真实身份,中间夹杂着萧随和南成的国仇家恨,那就只会在他们两人心中平添藩篱,这不是无故折磨他们吗?倒不如就让他们这样心无挂碍的离开,去过他们自己想过的日子。”

    “你说的轻巧,南成的那些人有多嚣张你也中州也是亲眼所见,他们仗着明庭得势,在中州肆意报复杀害萧随亲贵,让孟莹离开,南成的那些人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的孟莹!”萨穆阿坚定摇头道,“你可别忘了,孟莹是景飒女儿的事情,明庭已经知道了,说不定,那些南成遗族也早就知道了,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动手!我们漠北有的是勇武的好男儿,总能找到一个合她心意的,还是离南成远些的好!”

    “所以更要把孟莹交给成璜,让璜儿去挟制南成的那些人,他们肯定是不敢对璜儿动手的!”猗卢说着抬起头,看向萨穆阿手中的药材,“是,您说的对,我们漠北确实有的是勇武的好男儿,可若孟莹也跟他爹一样,除了成璜,谁也不要呢?”猗卢叹道,“如此让孟莹留下,我只怕会重复当年萨猛的悲剧啊……”

    萨穆阿没有再说话,只低头看着手中的药材,慢慢闭上了眼睛。

    毡房外,那悠长的马头琴声刚好也停了下来——

    静寂的草原之夜,唯有一轮满月高悬苍穹。

    不远处的另一座毡房内,成璜正在给睡眼朦胧的孟莹喂药。

    “大哥哥我都好了,我不想喝药了,我想睡觉——“孟莹睡眼惺忪,看到那药碗便本能的摇摇头。

    ”不行,猗卢说了,这碗一定要喝!“这么多天来,成璜一直都亲自盯着孟莹吃药,说着一把将孟莹抱在怀里,一碗药便直接给灌了下去。

    苦的孟莹登时便清醒了过来,一边看着成璜一边砸砸嘴。

    “那就再喝口茶漱漱口——”成璜说着,将茶水喂孟莹喝下。

    “大哥哥?你怎么又来了?”孟莹这下彻底醒了,看到成璜,顿时眼睛亮亮。

    “就是怕你不好好喝药,偷偷把药给倒掉!”成璜说着,用被子将孟莹给裹严实,然后正坐在孟莹对面。

    “哪里?我知道这药材是阿祖亲自挑选的,才不会偷偷倒掉!”孟莹一脸乖巧道。

    “我看你倒是很喜欢这里,是不是乐不思蜀,不想回梅溪了啊?”成璜喝了口茶道。

    “留在这里也很好啊,阿祖就像公公一样,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还帮我熬药,还有猗卢大叔,他还在帮我找我爹,还有悠悠和阿琥,大哥哥你之前不是说过要照顾悠悠姐姐吗?多巧啊,悠悠姐又嫁给了阿祖的孙子,转来转去,原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对了,还有巴音台吉哥哥,我在上京的时候就跟猗卢大叔说了,让他帮我再找找巴音台吉哥哥,巴音台吉哥哥要是看到我在乌兰草原,一定很吃惊,不过,我们好像还在吵架,他要是看到我还在生气该怎么办呢?”孟莹说着撇嘴道。

    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孟莹便已熟悉了草原上的一切,而且对于这些人物关系,有了一套自己的理解模式——她偶遇了漠北药师猗卢,并且在跟随猗卢回到乌兰草原上看病找爹的过程中,遇到了成璜要找的悠悠和阿琥,这萨穆阿便是猗卢的师傅,刚巧,也是阿琥的阿祖——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巴音台吉生气也是因为我,他若是看到你留在这里,而我回到中州,估计也就不会生气了…..”成璜似是调侃道。

    “那怎么行,我是一定要跟大哥哥在一起的,大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孟莹边说着边羞红了脸。

    “可是留在这里或许可以找到你爹,而且这阿祖家家底殷实,吃穿都是极好的,如果跟我回到中州,那可就是浪迹天涯粗茶淡饭布衣终生了……”成璜接着道。

    “大哥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里啊?”孟莹似是觉察到了成璜的异常,不禁反问道,“我看你好像也不喜欢阿祖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悠悠嫁给了阿祖的孙子,所以你不开心啊?”

    “当当当——”成璜还未开口,毡房外便传来了扣门声。

    “进来吧!”孟莹说着看了成璜一眼。

    原来是猗卢派来照顾孟莹喝药的侍女,看到孟莹已经把药喝完了,便将空碗茶杯收拾了一番,将毡房的透风处用毛毡遮挡好,顺便又在火炉中添了一些炭,方才恭敬退出。

    “怎么大哥?这个侍女你认识吗?”孟莹见成璜盯着那侍女看,忍不住问道。

    “没,不认识——“成璜说着站起身,“好了,睡觉吧,我也回去休息了!”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孟莹伸出手,一把拽住了成璜的衣袖。

    “我呢,就是在想,万一猗卢真的帮你找到了爹,而你爹在草原上也是个有头面的人物,你知道,漠北人都是不喜欢南人的,万一你爹他不同意让我带你走,该怎么办呢?“成璜说着双手扶住孟莹的肩膀,“到时候,你是选我,还是选你爹呢?”

    这个问题像是一下子把孟莹给问懵了,只见她呆呆的看着成璜,好半天,神思迷离的摇头道,“大哥哥,你有没有闻到,好香啊,甜丝丝的,大哥哥,我有点热——“

    “确实有点热……”成璜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神思迷离的看着孟莹道,说罢,竟情不自禁的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孟莹的脸颊。

    “大哥哥,我渴了,想要喝水——”孟莹已经脸颊通红,嘴里喃喃道。

    成璜强忍晕眩,转身给孟莹倒水,却是先将一壶冷水从自己头顶淋下,紧接着便掀开了毡房的帘子,顿时一阵凉风涌入,成璜顿时便清醒了过来,恍然大悟般的看着那案上被凉风吹灭的香炉——

    再度转身走回到榻前,才发现孟莹已经睡着——成璜抄起那香炉便丢出了帐外。

    没想到那香炉却刚好被丢到了猗卢的脚边。

    皎洁的月光照在草原上,天地间一片静谧,晚风轻轻的吹过,草浪随风起伏,显得分外惬意。

    “这么晚了,若是被老族长知道你还留在孟莹的帐内,估计对你的印象就更差了——”猗卢说着,将那香炉放在手边的高台之上。

    “好险,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成璜说着,在猗卢身旁坐下,抬头看着头顶的那轮满月。

    “老族长就是怕你过来,所以特意命人在这儿守着,幸亏是我,不然这会子老族长早就冲过来让你跪在长生天下思过了……”猗卢边说,便掏出怀里的酒囊。

    “我去查过了中州内廷的记档,当年,是你和萨猛一起去的上京给启皇帝朝贡,应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你们被现在的国丈爷请到了府中为他的独生子治病,我想也是在那里,萨猛见到了景飒公主——所以,上次我回来,你们听说孟莹是景飒公主的女儿后,就一直派人在跟着我们,那天晚上在上京西郊救出孟莹的人也是你,曾子建追上了你,你因为因为曾子建的大哥曾子勋,所以他在你亮明身份后就把孟莹交给了你,

    流志按照地址找过去,发现是你,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也许一开始你是想要让我和孟莹分开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和孟莹的感情,所以后来你又改变了主意,希望我能带孟莹离开,但是你没有想到给孟莹的药下重了,不得不带着孟莹回到草原找老族长求救,可你还是想要放我们离开,所以便让老嬷嬷们给悠悠传话,说萨舞族的圣女必要处子之身方可举行祭祀,一直派人盯着这毡房,看到我来了,就让悠悠的侍女往香炉里偷偷掺杂了合欢香,如此,你就是最好的证人——猗卢师傅,我说的应该没错吧?!“成璜说着看向猗卢。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出来呢?”猗卢说着喝了一口酒,“你知道吗?一旦孟莹成了圣女,她就再也不能离开这片草原了,所以,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想,要不要认祖归宗,成为萨舞族的圣女,这个决定,应该由孟莹自己来做!”成璜顿了顿,抬头看着远处的草原,“我要做的,就是护她周全,不让她再受到任何算计和伤害,包括我自己,我不能为了带她走,去哄骗她,玷污她,我做不到!孟莹其实一直在找她的家人,她有权力回到家人的身边,说不定,她就是想要留在家人的身边呢?这是她自己的人生,我想把选择留给她自己,若她愿意留下来成为圣女,那她就是贞洁的圣女,若她愿意与我浪迹天涯布衣终生,那我必将终生不负!”

    “如此,你想清楚了就好!”猗卢攥起拳头砸了砸成璜的胸口。

    “猗卢师傅,对不起——”成璜的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当初你苦口婆心劝我不要杀明宇,可我还是把他给杀了,那次让你失望了,这一次,我还是让你失望了。”

    猗卢不说话,只拍了拍成璜的肩膀。

    萨穆阿不知何时绕到了他们的身后,无意间听着了两人之间的对话,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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