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愉等人游玩的第一个地点,是富庶而热闹的江南。
这可是子盈好不容易赢过非灵,才得到的选择权。
子盈本是贵族子弟,纵然已拜入宗门,也还和家族有着牵连。
他的家族在江南便是世家大族,颇有名望。
不过,子盈没有去嫡系的本宅,而是提前联系他本家的嫡系后代,要了一座郊区的院子。
子盈把仆役都遣散,院子里除了他们,便无外人。
江南向来兴旺繁荣,人口众多,甚至连夜禁都已经取消多年。
所以,这里一贯日夜笙歌,人声嚷嚷。
子盈在天衍宗修炼多年,又闭关养伤十年,依旧不改贪玩的初心。
是夜,天朗气清,星月交辉。
稚愉几人还未休憩,子盈便忙不迭邀他们去潇洒一番。
“子盈,在外需谨言慎行,不可随性胡来。”御仁不得不率先开口提醒子盈。
御仁虽然不知子盈到底想带他们去见识什么,但按照子盈过往的行事风格来看,对方势必不会循规蹈矩。
子盈赶紧叫屈,“大师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可别冤枉我,我还未说去何处,你怎就想错了我。况且,有小师妹在此,我岂敢乱来。”
闻言,御仁稍稍安心。
而稚愉则是笑道:“那我们便一起去吧。”
她以为子盈该懂些分寸的。
直至他们停驻在牌匾上写着“风月楼”的院子前,稚愉还是保留着这样的念头。
“风月楼?”稚愉瞅着这座楼都四周门窗紧闭,不像是开始营业的。
不渡则迅速反应过来,这“风月楼”究竟是何种地方。
下一瞬,他凌厉的眸光登时射向还在笑嘻嘻的子盈。
对方竟然想带她来此处寻欢作乐。
该死。
稚愉并未多想,她也没有料到,子盈会领着他们来这等醉生梦死的场所。
“子盈师兄,这里还未开业。”
子盈一听,抬头瞧清楚了那店名。
他暗呼糟糕。
子盈瞥了瞥稚愉的神态,所幸她还未发觉不对劲。
他便状若自然地拍了拍脑袋,“来错了。”
子盈马上旋身,望向风月楼的正对面——上边的招牌名为“靡音阁”。
“小师妹,我是要带你们来这里。”
靡音阁乃闻名江南的听戏之所,即使是青天白日的,也座无虚席。
好在子盈早安排妥当,稚愉几人直接就被请进了上好的包厢内,准备观看下一出戏。
出乎稚愉意料的是,这出戏竟是关于人和魔的爱情。
这梦境中的妖魔虽有邪恶者,但本质上与人类不过是种族之别。
所以,妖魔并非人人喊打的存在。
只是,如曾囚禁过不渡的魔宫,便是修道者该铲除的败类。
因为魔宫的地魔跟人魔并不修习正常术法,而以吸取普通人的精气及修仙者的灵气为修炼手段。
这就是十分之邪恶狠辣的。
修仙界里,妖魔还算常见,可在俗世间中,妖魔鲜有,人类对妖魔之事更是知之甚少。
某些有妖魔传闻的地方,一般都遭邪恶妖魔作祟。
所以,那些地方的人们大多畏惧厌恶妖魔的存在。
而稚愉等人如今所在的江南,几乎从未出过妖魔。
毕竟,要真是为人所怕的妖魔现身,普通人又怎会看人和魔的爱情戏。
送茶点的小二倒是积极得很,还给稚愉他们介绍起了这出戏。
据小二所言,这出人魔相恋的戏由畅销的话本子改编而成。
其讲述了深闺中的富家千金跟身受重伤的魔头,相遇相爱又生离死别的故事。
御仁亦觉惊诧,“为何江南会有这样的话本。”
不渡的眉头微锁,垂眸掩下眼底的深思。
“难道有魔潜入人间?”非灵顺道提了一嘴,她的口中还嚼着块桂花糕。
稚愉虽感到新奇,但只是笑了笑,道:“或是有人突发奇想。”
约莫是江南的话本比较前卫吧。
“不错。”子盈应和着稚愉,随即,他接着说:“总归,不可能是魔在人间写了话本。”
语毕,子盈干脆朗声笑起来。
非灵懒得搭理那么多,她单单注意着小师妹。
只有她尝过的点心,才会递给稚愉。
稚愉哪有非灵吃得快,在旁人看来,她仿佛不会拒绝似的。
假使让稚愉晓得他们几人的心声,她简直要大呼:她一点都不勉强好吧。
好不容易叫她碰上像她一般爱吃的非灵师姐,她真的完全不为难。
而且,非灵还异常欣赏她做的食物。
本来,稚愉热衷于同不渡与子盈共享美食,结果,非灵一回来,顿时就成了她的饭友。
稚愉见过非灵用餐时的幸福表情,终于确定子盈跟不渡是人好,才勉为其难陪她一起吃东西。
可能是他们都习惯辟谷了。
稚愉从未怀疑到自己的厨艺水平上去。
此刻的她已吃得鼓起了两腮,手里边还拿着不同口味的糕点。
偏偏她仍笑意盈盈的,并未展现出半点不适之色。
不渡将这场景映入眼帘,心情倒是颇为复杂。
倘若她这叫做傻,那他却同样是由于她的言行而软化的一员。
不渡的唇畔漾起一丝柔和的笑,他正欲拦住非灵的下一块糕点之际,御仁先出声了。
“非灵师妹,小师妹快吃不过来了。”
以他们的修炼境界,其实都不会再感到饥饿或饱腹。
但御仁依旧这么提醒非灵。
子盈则趁机把一杯茶送到稚愉嘴边,“小师妹,快喝口茶。”
不渡瞧着子盈这么殷勤,他直接取过稚愉手里的糕点,令她腾出手来喝茶。
稚愉冲不渡笑了一笑,接过那茶杯。
迨她啜了口茶后,子盈便用似乎很善解人意的语气,说出了奇奇怪怪的话来。
“小师妹,你真傻,都不会说拒绝,要是把自己撑坏了怎么办。”
他轻叹一声,又续道:“像我就笨手笨脚的,都不懂得像非灵那样体贴。”
稚愉闻言,意味不明地眱着子盈。
他这会儿是当绿茶精了么。
她那耿直的非灵师姐估计又要暴躁了。
果不其然。
稚愉很快就听到非灵怒极反笑的声音。
“你又欠收拾了吧。”
非灵见不惯子盈这幅伪装示弱的模样,她冷哼嘲讽道:“你嫉妒我也没用,反正只有我才能与小师妹抵足而眠。”
子盈和非灵一直针锋相对,二人除了像上次那样斗法外,最常用的便是现在这般反唇相讥。
然而,非灵此言一出,刺激到的可不仅仅是子盈一个。
御仁略感羞赧,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不渡则低首,敛下眸底的异色。
“行了。”
御仁敛起情绪,先行开口制止子盈和非灵的互讽,以免他们越说越过火。
没瞧见他们的小师妹都为难起来了么。
不渡也隐藏起自己的心思,而他的视线却只投射在稚愉身上。
闻言,非灵与子盈皆望向稚愉,终究不再继续针锋相对,只冲对方冷嗤一声,便各自又捧起稚愉来。
御仁见状,无奈摇头一笑。
稚愉也松了口气,跟着谈笑。
听完一出戏后,子盈便想着带稚愉去见识一下其他有趣的玩意。
不曾料到,有人闯进了厢房,当即就跪下。
稚愉等人皆有修为,自是早察觉到对方的靠近,只不过以为是小二,又并未发现对方有灵力,就任由其如此。
来人是个梳着双丫发髻的小姑娘,她的衣着光鲜,不同于寻常百姓。
“求叔公救救我姐姐!”
稚愉几人先是一头雾水,随即,她思忖片刻,就瞥向子盈。
不渡是魔宫地下城的幸存者,并没有人间亲属。
而御仁则是天衍宗掌教收养的孤儿,未曾听过他还有亲人。
只余子盈是世家大族子孙,此番来江南亦联络过家族。
“看我做甚?”
除了稚愉,御仁跟非灵也都睃着子盈。
“瞧瞧我多么丰神俊朗,什么叔公,肯定不是我!”
在小师妹面前叫他“叔公”,不是平白把他当老头子了么,他才不承认呢。
虽然子盈已探查出这个小姑娘确是他萧家的后人。
子盈这反应欲盖弥彰,连稚愉都沉默了。
“啧啧,有些人表面上人模狗样的,实际上连自家子孙都不敢认。”
非灵冷呵一声,趁机嘲笑起来。
“小师妹,我们天衍宗出了这等德行败坏之人,是不是该禀明师傅,将其逐出师门才好,免得污了宗门盛名。”
“非灵师妹,此话过重了。”御仁不得不开口提醒非灵。
稚愉没有发觉子盈的小心思,只见那小姑娘确实难掩急切,她先请对方起身坐下,再打断了非灵与子盈新一轮的互怼。
“我们不若先听这位姑娘诉其详情?”
“小师妹说得对。”
“小师妹说得对!”
子盈同非灵这时倒是异口同声了,两人话音一落,瞪了对方一眼。
不渡只觉他们二人无聊至极,偏偏又总是夺取着她的注意力。
真是碍眼极了。
他微垂着眉眼,仿佛也在认真听那萧家后辈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