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拜

    结拜的时候,骆雨找来一块大石头放在水池边的花坛上,然后她又在垃圾箱周围翻出一根又细又尖的竹签。我听从她的安排,乖乖的与她并排跪在石块面前,她左手捏着竹签,竖起食指和中指的右手举至耳际。我学着她的样子举起手,听她自言自语似的对着天空说了一大堆后,在她的带领下对着石头磕了三个响头。当我以为仪式已经结束,准备起身时,骆雨叫住我,“等等,还有一个仪式没有做。”

    “还要做什么?”我一边回想电视里的画面,一边困惑地看着她。

    “还要血。”

    我一听到血就头皮发麻,的确,电视里那些结拜的人会用刀子割自己的手指,把血滴进酒里,然后交换着喝下去,以弥补没有血缘关系的缺憾。可是我们并没有酒,也没有刀。

    “我们没有喝的东西,就把血按在石块上,当作我们血液融合的印记。”说完,骆雨毫不犹豫地握紧竹签,用力往她手心一扎,竹签尖锐的顶端就这样插进她的肉里,我的心脏在她这一系列快动作下紧缩成一团,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猛地就把竹签扯出来。鲜红的血液从她手心冒出来,我的脊背都凉透了。

    “该你了。”骆雨把手上的血抹在石块上后将带血的竹签递给我,我却害怕得不敢伸手过去接。

    “你不疼吗?”我皱紧眉头。

    “这点疼我早就习惯了,况且手心是出不了多少血的。”骆雨满不在乎地说,“你快点啊!不想结拜了吗?”

    “我怕疼。”

    “真没用,我来给你扎,把手伸过来。”

    我很害怕,却不敢拒绝,只好慢吞吞将手伸过去。骆雨冰冷的手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忍一下就不疼了。”骆雨还没说完,便将竹签扎进我手心的肉里,钻心的疼痛立马游遍我全身,我难以抑制的大叫起来,眼泪也难以抑制地涌出来。

    骆雨将沾着我俩血液的石块埋在花园里的一棵桂花树下,我手心的刺痛虽然淡去了些,但依旧火辣辣的。

    “从今天开始,我们俩就是姐妹了,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骆雨洗净手中的泥,拍拍我的肩膀。

    我的心情很复杂,很高兴却也很很困惑,骆雨真的会一直当我的姐妹吗?我没有信心,我的缺点太多了。

    回去的时候,骆雨竟带着我直接从敞开的校大门出去,刚开始我还很紧张,生怕保安大叔会突然冲过来抓住我们。从大门经过时,我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直到进入进修学校的大门,我才放下心来长长舒口气。骆雨一直面不改色,她看到我紧张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你真逗。”骆雨笑着说,“其实从正门进来也不会被骂的,我只是觉得太无聊,想翻围墙,很刺激吧。”

    我尴尬地笑笑,烈日挂在正空,我的额头早已因紧张和曝晒大汗淋淋。

    “带你去个凉快的地方。”骆雨拉着我的手朝宿舍走去。

    由于宿舍在一楼,与室外相比,室内虽然潮湿,气温却没有室外那么热烈。我们走到母亲她们的床边,骆雨带着我把悬挂的床单取下来重新铺好后坐在地上,“夏天的时候,最凉快的地方其实是床底下。”

    我看了看堆满鞋盆的床底,下面光线很暗,让我很不舒服。

    “过来。”骆雨对我招手,我走到她旁边坐下,她钻进床底把里面的鞋子盆子撤出来,然后仰躺着慢慢移进去,我学着她的样子废了好大的劲才将我笨拙的身体移进去,在我躺好的瞬间,我的头砰的一声撞在床板上,我疼得大叫一声。

    “你真笨!”骆雨说,“今天你都叫好几声了!”

    “不好意思。”我揉着被撞的额头,也为自己的笨拙感到难为情。

    突然,骆雨猛地抬头,用力撞在床板上,床边发出的砰咚声刺激得我胸口一紧,“你也被撞了?”

    “好姐妹不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你撞了头,我也要撞头才行。”

    我从没拥有过这么亲密的朋友,我开心得连撞击的疼痛都消失了。地板很凉,脊背传递过来的凉意很快便浸透我全身,我试着闭上眼睛睡觉,但是,骆雨的呼吸声太大,仿佛不停在提醒我,她的存在对我来说是难得的幸运,我激动得难以言喻。不知我们这样躺了多久,我时不时会扭头过去看看骆雨紧闭双眼的侧脸,她的脸颊线条很美,我真羡慕她。

    “艾秋,”骆雨突然打破沉寂,她睁开眼,扭头看着我,“你怕不怕死?”

    “我不知道。”我知道人会死,可我从未想过怕不怕的问题。

    “如果我去死,你会陪我一起去死吗?”

    “为什么要死呢?”

    “你不觉得生活很没意思吗?”

    “我从来没想过这些。”

    “每天都在读书,无聊死了,家里更烦,我讨厌那个家。”

    “你为什么要讨厌自己家?”

    “对我来说,那不是我家。”

    “那你家在哪里?”

    “我没有家。”骆雨顿了顿,突然问道,“我可以去你家住吗?”

    “可以啊!”

    “那么,等我妈她们学习结束后,我就跟她说去你家玩。”

    “到时候,我做菜给你吃。”我突然想起之前学习炒菜的事,心里生出一丝失落。

    “拉钩。”骆雨笑着把她的手伸过来,我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不由得想起周洋勾住我的手时那张纯粹的笑脸。这一次,骆雨一定能遵守诺言的吧。我对这一切没有绝对的信心,拉钩太简单了,可要做到拉钩时承诺的事情却并不容易。我慢慢地将手伸过去,当我的手指触碰到骆雨小指头上柔软的肌肤时,她的热度传递过来。她笑得很甜,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她那张在床底昏暗的光线中轮廓模糊的笑脸,那一瞬间,她会不会像周洋一样食言已经不再重要,我感受到了她的真诚和远离那个家的渴望。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而,骆雨许下的诺言依旧没有兑现,因为,在母亲她们进修结束的当天晚上,骆雨便从县城那座拱桥上一跃而下,沉入暗流汹涌的江水中,而我,只能在惊恐中呆站在桥栏旁边。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再见,而是“你不陪我一起死的话,就不配做我的姐妹。”

    我的确不配做她的姐妹,因为我没能挽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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