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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败垂成

    趁无人留在帐中,微生泱放下门口一层绣着符文帘幕,打开床头木箱,拿出一只木钟,挂在营帐中央。

    木钟约有人头大小,表面刻满符文,显然是带有术力的法器。微生泱单手抚上一处符文,木铃周围顿时产生一圈光环,开启结界,隔绝外物。

    “父亲。”微生泱对着木钟道,“他的心情太过急躁,对我方战况不利,是否要提前行事?”

    “万万不可!”木钟内部传来丞相的声音,“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尚未稳固根基,决不能三面受敌。”

    “既如此,父亲是否要亲自劝说?”

    “只怕劝说无用……”丞相道,“我在此处,也听闻一些消息,取下阖闾之事,只怕不如我们想得那般容易。”

    “父亲的意思是?”微生泱的声音略微颤抖。

    “唉……”丞相叹气道,“明庶与阖闾两处,由我来驻守,你带兵回去平乱。”

    “什么?”微生泱的呼吸加重,“我不可能答应。”

    “据说亲王已在撤换朝中官员,若是拖延下去,我们苦心招揽的人才,都要遭受迫害。”

    “他们若是足够忠心,就该暂时隐忍,等待时机。”

    “泱儿啊,人才的价值,在于各显其能,而非在争斗中韬光养晦。”

    “一战未成,又改战他处,必定影响军心!”微生泱的情绪愈发激动。

    “我知道,此番由你率兵,你必然不愿无功而返。不过事有缓急,将军的职责是安抚军心,不该反受牵制。”

    “我……”微生泱周身颤抖,陷入思索,面容开始绷紧。

    “君中可有战俘?”

    “父亲何意?”紧绷的神情中,增添了一丝戒备。

    只听丞相小心翼翼道:“如今我们陷入难关,你的冷静,比什么都重要……”

    “够了!”微生泱忽然动怒,不等丞相说完,就喝止对话,结束法阵,将木钟放回原处,收起帘幕,坐在案前,竭力抑制。

    “将军。”帐外传来管斑的声音。

    “进来。”微生泱瞬间恢复平静,与之前的情状相比,几乎判若两人。

    管斑抱着素罗进入营帐,一边将她放在榻上,一边对微生泱道:“奚观将军和尉迟先生已将殷教头带回,如今伤患的营帐已满,属下就带她回到此处。”

    “她的伤势如何?”微生泱走近查看。

    “大哥不必担心,我……”素罗面无血色,手足虽能动作,却显得过于僵硬。

    “我早就说过了,不可过度劳累,不可情绪激动。”管斑责备道,“你的内伤虽不致于失去武功,但是若不尽早调理,必定留下隐疾。”

    “我也想,可是……”

    “交给我吧。”

    微生泱触及素罗的脉搏,发觉她的气血瘀滞,肢端冰冷。

    “属下告退。”管斑出帐离开。

    .

    “管斑的意思,是让你宣泄。”

    “我明白,但是……”

    平日里动辄流泪的人,感受道了彻底的绝望,方知真正的悲哀只会让人哭不出来。这样的压抑,令素罗再次想到风针峡谷。

    “就算是寻常琐事,也总有不如所愿的时候,何况是图谋天下?”微生泱坐到素罗身边,将她扶起,“我来为你打通经脉,你不可分神。”

    “大哥!”素罗知晓自己心乱至极,急忙制止道,“我现在无法不分神。”

    “怎能如此?”微生泱略显怒容,按着素罗的肩头道,“现在还不是消沉的时候!我们必须完成这件事,至少也要撑过这一关!”

    “我们……”

    幽朱山上死里逃生的记忆,又回到眼前,想起那段猝不及防的低吟,素罗心中忽然产生一个念头。

    “属下想再请大哥赐教!”素罗勉力起身下地,对微生泱恭敬道。

    “嗯?”

    “请大哥不必留手,一点跌打,属下还算承受得起!”

    “可以。”

    微生泱明白了素罗的意思,起身与素罗动手拆招。之前操练数日,素罗已不再像第一日那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攻守变换,是真正的招式往来。

    虽然素罗声称不必留手,但微生泱心知不得不留手,所用招式,较之前更加迅捷繁复,却仍如之前一般,并未施加内力。

    打斗数刻,素罗在拳脚应对间,手足渐趋灵活,越是跌倒受创,越是神采焕发。见此情景,微生泱心中忽生惊疑。

    “你很享受这种感觉?”

    “是,我感到十分畅快。”素罗正值兴起,回答时,露出沉醉的笑容。

    “你!”

    只见微生泱的神情骤变,将素罗紧抱在怀中,指端凝气,以内力按压素罗肩头一处痛穴,素罗心头一惊,不禁惨叫一声,开始哭喊。

    “啊——”

    另一处痛穴又被指力按压。

    “啊——”

    微生泱并不顾及素罗的哭喊,按压数处之后,逐渐增至十指并用,也不管是不是穴位,就在素罗周身易痛的位置用力。

    素罗痛得说不出话,周身骨骼几乎已被捏碎。

    想要让他停下,却又想让这疼痛继续,原来无法倾泄的痛苦,可用这样的方法碾压而出。

    素罗不知自己哭喊了多久,待到声嘶力竭时,就只剩下泪如泉涌。

    这钝痛的感觉,仿佛和瘀滞在心中的那一层绝望接连相通,又将它向外牵引,释放了禁锢在体内的所有力量。

    痛得几乎麻木时,气血竟开始顺畅,素罗调匀气息,心情略有平缓。

    “我已经无碍了,请大哥停手。”素罗心想自己周身必定是满布青紫。

    微生泱却恍若未闻,素罗看到微生泱的神色狰狞,忽然感觉微生泱喜欢听自己惨叫的声音,只好尽量避免出声。

    又过了片刻,微生泱方才回神,缓缓将素罗放开。

    “你对我的报答已经足够,若是不想随我去平乱,现在就可以离开,无须顾忌三年之约。”

    “我不要离开!”

    若是没有姐姐,就算回到故居,也没有任何意义。

    素罗不想再次失去归属,下定决心,含泪道,“不管是三年,还是三十年,我都会帮你做完这件事!这一次,绝不是虚情假意!”

    “唉……”微生泱走开几步,叹气道,“越是过于年少的人,越是容易许下过于长久的承诺。你若如此决定,我就不能再把你当成孩童。”

    素罗稍整衣衫,恭敬道:“属下任凭吩咐。”

    “我已分出一处单独的营帐给你居住,从此以后,你若想要切磋武功,就去找管斑。”

    “是。”

    .

    次日,众人商议一番,确认无法取下阖闾,得知卫詹坚守不出,加紧练兵,想必之前突袭在于扰乱与试探。

    广莫军营士气低落,多有不甘,却也只能强打精神,暗中退兵。

    奚观和缃绮带前锋营与术部弟子先行探路,随后,云崖、明良与微生洵带众军及相府众门客护送颛孙荃返回,微生泱带精锐营留守殿后。

    .

    最后一夜,素罗和尉迟忠礼也随微生泱留守在外紧中空的阵营中。得知前军已然安顿,要塞也被驻守,微生泱下令众人乘马列阵,准备放火烧营。

    火焰燃起后,微生泱下令速从官道返回。

    素罗看着绵延数里的火海,竟忽然想要救它一救,毕竟自己原本拥有的一切,每次都是毁于火中。

    但是,早已来不及了,所以只好转身离开,不再去看。

    .

    行军一夜,越过圣山西端,至碧如江北岸时,已将近天明。三军汇合,终于可以休整。

    素罗远离众人,私自纵马上桥,遥望着圣山,出神许久。

    不知何时,尉迟忠礼已纵马走近。

    “据说教头带我前来的那日,也是在此。”

    素罗回头看了一眼尉迟忠礼,又望向圣山道:“呼天应而不得,唤地灵亦无方,乞蜉蝣之绵力,撼鸿毛于近旁……这是我带先生前来的路上,听到一名修者吟诵的。”

    “嗯……”尉迟忠礼听闻,也陷入惆怅。

    “我曾一心想要提升修为,余生进入圣山隐居,可是,连圣山修者也有这样的感伤,就算我真的隐居在此,恐怕也不能摆脱任何事。”

    “无力的感觉,每个人都逃不过,但从教头拥有的能力来看,已比他人幸运太多了。”

    “这一身力量本就微薄,又总是得而复失,好像借来一般,如今拥有一时,我仍在提心吊胆,害怕再次失去。”

    “哈。”尉迟忠礼想起自己被分予的一身内力,浅笑道,“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在下也曾想过隐居在圣山,如今方知大隐隐于朝,即便他日再遇飞来横祸,也唯有随遇而安,以变解困。”

    “先生饱读诗书,倒是想得开。”素罗转身道,“晚辈愚钝,只能尽力。”

    “《先哲手记》是童稚启蒙,而《辞苑杂录》被视为闲暇消遣,昔日浏览时,我不曾在意,如今想起,方知一字千金。”

    “啊……那些书籍……”被烧毁了。

    素罗的感伤加重一层。

    “据说藏渊府中可以找到。”

    “藏渊府……”

    素罗望见营中似乎有事,不暇细想,调转马头向军营返回,尉迟忠礼随后跟上。

    .

    “咦?漆雕小兄弟,你怎么来了?旁边这位可就是漆雕大师?真是久仰大名,幸会幸会!”窥天鉴看着被士卒包围着押送进来的一名少年和一名青年大呼道。

    “是呀,师兄的病已经都好了!”漆雕我父拿出一个针筒道,“御医长要我们向管斑医官传送信。”

    “母亲!”管斑接过针筒,激动起来,“她可还安好?”

    “神医放心,御医长说她有能力自保,还说要你勤练武功,保护窥天鉴大人。”

    听闻口讯,管斑安下心来,窥天鉴却略有疑问。

    “姨母果真疼爱我!但是为什么委托病患和家属过来,而不是派遣医部弟子?”

    “医部弟子皆受管控,而且,我们的武功更高些!”

    漆雕我师原本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见漆雕我父交待完毕,便开口道:“神……医……救……”

    这结巴的字句说得令人哽咽,管斑与窥天鉴同时面露难色,幸好漆雕我父及时抢话:“师兄的意思是,神医救命之恩,我们没齿难忘。”

    “既交过诊费,也无需客气。”窥天鉴替管斑客气道。

    “未……及……”漆雕我师又开始说话。

    “师兄说,未及参加募贤大会,我们深感遗憾,想要借此机会投效于军营。”漆雕我父及时代为说明。

    “既如此,随我们一同去见将军与二公子吧。”

    “多谢引荐。”

    .

    圣山南面,苌旭手持竹箫,施法掩蔽身形,与琴积立于高处,俯瞰下方因烧毁军营而留下的灰烬。

    “广莫内乱,必定多有耗损,即使平定之后,也需要数年休养生息,这段时间,我不想再回青林院。”

    仍是柔美的声音,令人不禁沉迷。

    “太后是否同意了?”

    “这一次,我不想经过她的同意。”苌旭看向琴积,态度坚决,“何况三边境中的一个商贩,比一个名不副实的青林院主有用得多。”

    “既然如此,我会协助你。”琴积欣喜道,“那你要用什么化名?”

    “哈哈哈哈……”苌旭忽然笑起来,“我的化名尚未想好,倒是你的化名,小发已经为你宣传许久了。”

    “唉……”琴积皱起眉头,无奈道,“有他这样一个小弟,当真令我颜面尽失。”

    苌旭闻言继续笑道:“若能跻身妖道之列,作一名淫.贼也不错。”

    “阿旭你……”

    .

    遐方九百一十五年九月,广莫亲王颛孙蒲起兵作乱,据藏州,改官吏。广莫王调将军微生泱返国平乱,战三年,围亲王于东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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