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小房间内的变故大约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然后归于平静。

    曜灵被骤然的光亮刺痛了眼睛,好一会才重新睁开。

    眼前的场景已和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昏暗拥挤的小房间,而是变成了宽敞华丽的木制大宅。

    雕梁画栋,丹楹刻桷,熏香幽淡,书香怡人。

    注意,此处的书香并不是个代指,而是真真切切的“书香”。

    四面墙壁中,三面都靠了落地大书柜,从上至下,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空隙,粗略算算,屋子里的藏书应该不下万本。

    最后那面没立着书柜的墙,上方挂了一幅大字,上书“书读百遍,其意自现”。

    字幅的下面就是一扇门,此时紧紧的合着。

    仲钧和周星川轮流试了半天,各种方法都用了,但依然没打开。周星川甚至用了一个攻击类法器射过去,结果大门依然纹丝未动。

    一行人神色难看地立在房中。

    周星辉失神地望着三面大书柜,“书读百遍,其意自现,莫非是要我们在这些书中找到出去的线索?”

    此时此刻,面对如此无望的窘境,唯独能笑出来的就是曜灵了。

    她挡住半边脸,对着周星川莞尔,“看来我没说错,你真的害了我们大家的性命。”

    周星川勃然大怒,没了方才人挨人的限制,他一甩手,绿色的灵力直直冲着曜灵飞了过去。

    周星川早对曜灵起了杀心,随手挥出的灵力全用了十分力气,打在练气修士的身上,必死无疑。

    但曜灵似乎早有防备,说完那句话就立刻向斜后方退了几步,竟然躲在玄宥身后,委屈巴巴叫道:“师兄快救我。”

    玄宥自带护体灵力,周星川的那点修为在他面前实在可怜,甚至都不用他出手,绿色的灵力便在玄宥身前消失,如泥牛入海,瞬间没了踪影。

    曜灵兴冲冲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玄宥师兄又救了我一次,师兄待我真好。”

    一行人目瞪口呆。

    目睹了全程的仲钧很想说,他没救你,是你拿他当了挡箭牌。

    见过碰瓷要钱的,没见过碰瓷被救的,这女修着实开创了碰瓷新套路。

    另一边,周星辉则是惊疑不定看向二人。

    玄宥生性冷淡,听说连父母亲人、宗门长辈也鲜少见面,终年闭关修炼。

    上清洲更有传闻,说他为了曾精进修为,亲手杀死过同宗兄弟,纵使父母苦苦求情也未曾心软,是真正冷心冷情之人。

    但眼下……竟然愿意保护一个修为不堪的女修??

    虽说看似刚才他并未出手,只是护体灵力拦住了攻击。但若玄宥真的不愿,大可将身后的女修推出去,甚至,以他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让人近身

    他未曾出手,但其实已经表明态度了。

    周星辉神色一凝,拉过了同样愣住的周星川。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无论你对那女修有多少怨恨,也不论她出身如何修为如何,但从现在开始,她不是你能惹的人。你若再对她动手,只有死路一条,听明白了吗?”

    周星川背后一凉。

    他自小丧母,是同胞兄长一手带大,兄长虽然面上严厉,但实际对他爱护有加,他尊敬兄长,但也知道兄长绝不会伤害他,有时未免有些有恃无恐。

    但兄长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话。郑重到他不得不相信,若是他再一意孤行,兄长可能真的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周星川怔怔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隐于角落的周坐隐面色苍白,心中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难堪。

    曜灵对着那个男人笑得如此开心,她什么时候和那人勾搭上的?是昨夜他离开的时候嘛?

    短短几个时辰,她就变心了?!

    她不是说过喜欢他的嘛?为什么会如此不坚定?

    难道只是因为那人修为比他更高、地位比他尊贵吗?!

    是,他确实只是周家的旁支血脉,远远不及剑宗的弟子尊崇,但她也只是一个小宗门的低贱女修!若不是她师父对他有救命之恩,这种低贱的女修连见他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怎么敢!怎么敢看不起他?!

    周坐隐眼中情绪变换,复杂难辨,最终都汇聚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似化不开的墨。

    ……

    曜灵的事只是个小插曲。

    惊讶过了,还是要想办法找到出去的路。

    周星辉无奈提议,“事已至此,大家分头行动吧,这么多书,仅凭一两个人是看不完的。”

    众人皆无意见,各自走到了书柜前。

    他说的对,想在上万本书中找出线索,只能大家共同合作。

    仲钧边翻书边战战兢兢看向紧挨着他的曜灵,他动一步,她就动一步,他看书,她就看他看书。

    仲钧忍不了了,“你,你有什么事嘛?”

    曜灵含笑望向他,“仲前辈,你是不是还欠我三个问题没答呢?”

    仲钧给她拱手,“您是我前辈。”

    他放下书本小心看了身后一眼,“你刚没看到吗?师兄已经警告过我了,我要是再敢和你说他的事,吾命危矣!”

    曜灵瞬间沉下脸,“你真的不说?”

    “不能说,”仲钧摇头,“除非你问和师兄无关的问题。”

    曜灵面上一寒。

    仲钧绷紧了身体,右手握住剑柄,仿佛下一瞬就能拔剑而出。

    不知怎的,明明这女修修为低到没眼看,外表也十分无害,但他莫名在她身上嗅到了一丝和师兄相似的味道。两人越是接触,他的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近乎野兽的直觉一般。

    他如临大敌地盯着身前面色不善的女修,后背的汗毛不自觉立了起来。

    然后,就见这个被他视作大敌的人眨了眨眼,忽然眼下一红,大滴泪水夺眶而出。

    仲钧懵了,他在剑宗长大,身边之人都是流血不流泪,如何见过这种情形?

    “你,你别哭呀。”

    他手忙脚乱想找块手帕递过去,结果摸遍全身只找到一块揩布——是平时用来擦剑的,只好默默收了回去。

    曜灵看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略略顿了下,泪珠还在不断滴落。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提袖擦拭眼泪,“其实我几次三番向你问起玄宥师兄的事,并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我觉得他有些像我哥哥。”

    仲钧惊讶,“你哥哥?”

    “嗯。”曜灵微微点头,视线落在虚空中,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和哥哥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在我十二岁那年,父母仇家忽然寻到了我们一家,为了保护我和哥哥,父母便将我二人假做凡人,送进了道门‘还凡’的队伍。”

    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你也知道,道门‘还凡’,一年一次,就是要将天幸界中修士所出的后代凡人送去凡界,以保两界安定。当时我和哥哥还没有修炼,混入队伍倒也不难。”

    “父母原想着,只要我们两人离开他们身边,仇人便无法找到我们。而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可和道门言明我二人身具灵根,并非凡人。道门乃天下正道之首,维护世间规矩,自然不会和我们多做计较。”

    “可谁都没想到,那一次的‘还凡’队伍竟然出了意外!”

    “我其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等我醒来时,哥哥已经被送过界壁,去往了凡界。”

    曜灵似是不忍再回想,声音哀戚,“界壁有灵,没有修为的人穿过界壁会被抹去所有记忆、改变容貌,自此脱胎换骨,成为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我和哥哥就此失散,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后来,我父母知晓此事更是后悔不已,说都是他们的错,从此郁郁寡欢。”

    “他们和仇家打斗留有暗伤,再加上终日忧思,竟然在一百年前接连离世。”

    曜灵泪流不止,哽咽道:“母亲临终前握着我的手,嘱托我一定要找到哥哥,一家团聚……”

    如此遭遇,实在可怜。

    仲钧一叹,“修炼之人,需斩断前尘,我也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了,只是听宗门长老说,我出生凡界,因为身具灵根,所以被带来了天幸。”

    他的眼神有些落寞,“我经常会想,也不知我的父母会是什么人……”

    曜灵啜泣道:“玄宥师兄他……他长得太像我哥哥了,所以我才想多了解他一些……之前不是故意骗你,你别在意。”

    仲钧摇头,“情有可原。”

    随即他又张了张嘴,似有不忍,“不过,我师兄不可能是你哥哥。”

    曜灵抬头,泪眼婆娑地看向他。

    仲钧解释,“我师兄乃是玄氏一族的少主,父亲是玄族族长,父母兄妹俱在,也不曾失去过往记忆,他……他不会是你哥哥的。”

    曜灵一滴泪水再次滑落,微微垂眸,“我就知道,世间哪有如此幸运的事呢,也不知往后余生是否还能和哥哥再见一面……”

    她擦干泪水,笑着抬起了头,“虽然玄宥师兄不是我哥哥,但还是多谢你告诉我他的身世。”

    仲钧摇头,示意不必。

    曜灵行了个礼离开了。

    她看向自己的脚面,鹅黄色的绣鞋以乌海珍珠镶边,走起路来轻轻晃动,极为灵动。

    行走间带起的风拂过她的头发,和长长的睫毛交织在一处,脸上泪痕犹在。

    仲钧没有说谎,所以玄宥……真的只是玄宥吗?

    鹅黄的绣鞋停了下来。

    曜灵抬头,轻轻笑了起来。

    “我好像……找到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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