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情

    十里坡的老村长田合,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好人。不仅仅是十里坡的村民,就连附近的村子都有人听说过他的美名。

    这位老村长心系每一户人家,每天都要从村头走到村尾,挨家挨户地询问他们有没有遇到困难、生活是否还过得舒心。

    有时遇见了没钱吃饭的人,老村长会把自己的钱掏出来送给人家,并且不要求一点回报。正因他总是接济别人,所以没有攒下一点家当,都靠自己儿子在附近的镇子上开了个卖粥的铺子,这才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村子里的人得到了老村长的照顾,也都是知恩图报的。每每有了鸡鸭鱼肉,都拣好的往村长家里送,毕竟村长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儿媳妇,和不成器的孙子。

    要是在之前,十里坡的人只要提起老村长的孙子田满,无一不是咬牙切齿,怒骂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若说遇见老村长田合是村民们攒了八辈子的功德,那生下田满,大概就是老村长一家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孩子从小就不是个安生玩意儿,成天就爱欺负别家的娃娃。而且小时候打人就不知道收敛,每每把人家家里的小娃娃揍得头破血流,哭爹喊娘才行。

    长大了更是不得了——偷鸡摸狗赌博,什么坏他做什么。还有人见过他对村子里的姑娘动手动脚,连大家公认的丑女菱角都没逃过这一遭。

    有人说,田满娘的那一身病,就是活生生被自己儿子气出来的。

    每当提起田满,总有人要摇头叹息,感慨这么德高望重的老村长居然有这么一个混账的孙子。

    这么一个混蛋玩意儿,最近突然转了性,也不上镇子里赌博了,甚至还每天都到自家地里干活,不到日落不回家。

    除了依旧爱喝酒,田满那一身的臭毛病居然一个都不见了,活像换了个人!

    除了给他娘去镇子上抓药,顺带再喝点小酒以外,田满是半步也不往镇子上去,更别提赌博了。

    十里坡的村民们虽然没什么见识,但都听说过“浪子回头”,知道田满这是幡然醒悟了,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呢。

    “可是根本不是这样的!”菱角大声反驳,“他才没有变好,他依旧是个坏人,李孝杀他才是做了好事!”

    “为什么这么说?”沈昭寒好奇地问,“村民们可都说田满现在大不一样了呢。”

    “姐姐,您知道田满给他娘治病的药是什么吗?”菱角的眼眶里蓄满泪水,好像要哭。

    沈昭寒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们没有问过村长这些事情。”

    闻言,菱角激愤地拉开自己的袖子,露出了一截满是疤痕的手腕。

    那些密麻交错的疤痕,无疑是被人拿刀一下一下割出来的。疤痕显然已经留下有一段,黑色血痂已经脱落,留下新生的嫩肉,深浅不一的痕迹让沈昭寒心中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沈昭寒皱着眉问,“这是田满给他娘的药里,最重要的一味。”

    “什么?”沈昭寒的眸中露出不可置信,“为什么要用你的血?他从哪里得到的药方?”

    菱角擦掉流出来的眼泪,吸吸鼻子说:“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他突然闯进来,按住我的胳膊取了我的血,说什么‘一定要有用啊’之类的疯话。”

    每当想起那些被填满强行取血的夜晚,菱角都会克制不住地颤抖。那些场景就像挥之不去的噩梦,总在夜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不得安宁。

    “所以,李孝知道这件事情,然后杀了田满?”沈昭寒猜测。

    “不,不是这样的,”菱角放下袖子,“他是不敢杀人的,李爷爷一直告诉他,不能杀人,就连小鸡小狗都不能杀。而且,我也不会同意他杀人。”

    “就算田满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不想让他死吗?”沈昭寒问。

    “取了血后,第二天他就会偷偷送来一些钱财,让我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菱角站起来,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打开,“那些东西都在这里面,我一分钱都没有动过。”

    沈昭寒看去,只见里面放着一些并不值钱的珠宝和布匹,还有一些铜钱。

    “而且,”菱角继续说,“我问他要用我的血干什么,他说是要给他娘治病,所以我当时觉得,田满或许并没有那么坏。”

    菱角自小没了娘亲,并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滋味。所以她格外羡慕田满能有个娘惦记他、爱他。在得知田满所作的一切是为了治病时,她突然就没有那么恨他了。

    毕竟只是取血而已,更何况他还拿了钱财补偿自己,那也没必要让李孝杀他不是?

    “那为什么你后来又说,田满是个坏人?”沈昭寒有些不解。

    “因为,因为......”

    菱角其实有些不愿意回忆那晚的事情,那对于她来说,才是这段时间以来真正的噩梦。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月色很晴朗,是个十分漂亮的圆月。每当这种时候,李孝都会别李道全关在家里,不让他外出。

    菱角以为,这天也会和往常一样,只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她就能继续和李孝见面,两人一起去村外的小溪边,李孝会帮她一起洗衣服——菱角会帮村民们洗衣服来赚钱,于是李孝就一直陪着她。

    菱角高高兴兴地拿着洗完的一些衣服回家,准备留一些难洗的到明天,等力气大的李孝来帮她。

    可是她遇到了田满,喝醉的田满。

    取血的田满还算和颜悦色,可喝醉了的田满,就像妖魔。

    他强硬地闯进菱角的家里,将她压在床上,扯拦她的衣服,欲行不轨。

    说到此处时,菱角止不住大哭起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李孝冲了进来,他直接变成狼,把田满带到外面咬死了......”

    原来是这样......沈昭寒叹了一口气。原来是少年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上人,不顾月圆之夜的危险,不顾爹娘的告诫,拼了命也要把伤害心上人的坏蛋杀死。

    “后来,我把这件事情告诉村长,可是、可是,”菱角抽噎,“他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他说我这么一个丑姑娘,田满就算喝多了也不会对我起歹念的......”

    闻言,沈昭寒皱起了眉。

    她原本以为村长也是个和善的人,没想到竟然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

    在沈昭寒看来,菱角并不是什么所谓的丑姑娘,就算她没有水灵灵的大眼睛,没有高挺的鼻梁和白皙的皮肤,这也不代表田满不会伤害她。

    “村民们都认为李孝杀死田满,是杀了好人,可他们根本不知道事实,更不知道田满的真面目呜呜呜......”菱角放声痛哭起来。

    沈昭寒坐到菱角身旁,轻拍她的后背,放轻了自己的语气安慰:“别难过了,菱角。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一定会还你和李孝一个公道的。”

    菱角泪眼朦胧地望着沈昭寒问:“真的吗姐姐?你会帮李孝证明清白吗?”

    “会的,”沈昭寒报之以温柔的笑容,“我不会冤枉好人的。”

    从菱角家里出来以后,沈昭寒认为自己有必要去找一趟田满的父亲——那位从始至终没有在故事里露过面的人。

    据说他就在镇子上住着,以沈昭寒的速度,从十里坡出发,只需要半个时辰就够了。

    这座小镇并不繁华,其实只是个大一点的村子而已。但人总归是多了些,临街开了各种各样的店铺,卖的大多是些寻常玩意儿。

    沈昭寒很快就找到了那家粥铺,它并不起眼,缩在一家成衣店旁边,看起来很冷清。毕竟现在不是饭店,没什么人光顾。

    “劳驾,”沈昭寒上前,“请问是田满的父亲吗?”

    正坐在小铺里发呆的田豫抬起头,看向这位问话的女子,一时竟呆住了。

    在这样人烟稀少的地界,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贵气的人。要不是沈昭寒又问了一遍,只怕他要这样痴呆地看着她许久。

    “是,我是田满的爹,你是谁?”他这才觉得古怪起来,“干嘛找我?”

    “我受村长之邀,正在为十里坡捉拿作乱的狼妖,替您儿子报仇。”沈昭寒想了想,回答道。

    “真的吗?”一瞬间激动起来,“真能抓到那妖怪给我儿子报仇吗?”

    “当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些东西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沈昭寒点点头。

    “没问题,你问吧。”田豫搓搓手,又拿起干净的手帕将凳子擦了又擦,才推到沈昭寒面前,请她坐下。

    “你知不知道,田满不久前突然转性的事情?”

    “我知道,当时还觉得奇怪呢,毕竟这臭小子以前老问我要钱去赌博,可那天却突然神经兮兮地跑过来说要给他娘治病,以后再也不去赌坊了。”

    “那他为什么要给娘亲治病?”沈昭寒问。

    田豫回忆道:“他说自己有违孝道,几乎没怎么陪过他娘。如今想起来觉得心里愧疚,决定必须得做点什么弥补娘亲才行。”

    沈昭寒继续问:“田满的娘生了什么病?”

    “是肺上的毛病,拖了好多年治不好,大夫们都说是肺痨,也没几年可活了。”田满摇头叹气。

    “田满为他娘找来的药方有没有给你一份?”沈昭寒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有,”田豫说,“阿满不常到镇子上来,有些时候需要我去抓药。”

    说着,他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沈昭寒。

    看清上面的药材后,沈昭寒神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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