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

    还剩最后一块碎片没有找到时,距离沈昭寒下界已经过去了两百年。

    神主祝徽说得不错,清渊的魂魄碎片似乎真的和沈昭寒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之前的几位上神们用尽了办法也不能将清渊的魂魄拼在一起,偏偏沈昭寒可以。

    于是祝徽便将这件任务交给了沈昭寒,让她收集完所有的魂魄后再回渺之间。

    沈昭寒将刚找到的一块魂魄收进寻魄仪中,接着掏出一张传音符:“阿川,我过两日回门派。”

    她找了间客栈歇脚,拿出笔墨写了封信,汇报了下最近的成果,再用灵力送给上界。

    方引川的回信到很快,沈昭寒刚沐浴一番,正坐在镜子前梳头时,便收到了他的传音符。

    “知道了,你回来即可,门派一切安好。”透过传音符,沈昭寒听出他的声音有些低落,像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两人自小一同拜入崇凛长老门下,可以称得上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以来,沈昭寒很少听到方引川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看来得赶紧回去一趟。”她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梳子。

    方引川闷闷不乐已经好几天了,连日常的宗门大会都好几日没露过面了,门派上下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沈昭寒回来时,几个堂主像见到了救星似的冲上来,把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说:“沈堂主可算回来了。”

    “沈堂主!您快想想办法吧,掌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几天都不见人了!”

    “诸位稍安勿躁,我回来正是为了此事,”沈昭寒先安抚下众人,接着道:“掌门的事情,我会帮助大家解决的。”

    百草堂的周术皱着眉道:“我想了半天,觉得掌门如今变成这样还是和那件事情有关系。”

    沈昭寒不解地发问:“什么事情?”

    周术先是叹气,接着讲清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方隐川一年前下山时和一位富贵人家的女儿相爱,两人约好等方引川问过父母后就成亲。

    谁知方引川的父母死活不同意他娶一个资质平庸无法修炼的凡人,甚至将他关在沧海居里不让他下山。

    后来方引川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谁知却发现那女子已经嫁人生子,不久前才办过儿子的满月宴。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云隐宗,就这么一蹶不振了。

    听完周术的讲述,沈昭寒这才明白,原来他这是为情所困。

    她于这方面没有经历,不知道怎么安慰方引川,只好在云隐宗多待了些时日陪他。

    半个月后,方引川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郁闷,沈昭寒这才又踏上了下山寻找魂魄的路。

    这一找,居然又是十二年光阴。

    眼下是第十二年的冬天,漫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为人间点上一层银妆。

    沈昭寒看着地图上其余还未去过的地方,最终选了一处北方的小镇。

    这里离天虞山没多远,但算不上多富庶,镇上的人自给自足,看起来也过得自在。

    沈昭寒掏出寻魄仪,在镇上漫无目的地乱转。

    就在某个萧索的街道,寻魄仪上的指针忽然疯狂震颤并旋转,最终指向某个方向。

    沈昭寒大喜,看来这次不算白跑一趟,终于能找到最后一片魂魄,让清渊神君复活了。

    她朝着指针指向的地方走去,那是一处破败的街角,躺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已经被寒冬夺走了生命。

    沈昭寒踩着厚厚的积雪,向那边看去。

    低矮的屋檐下有一个小孩,浑身脏污看不清面容,衣衫破烂至极。他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正在因寒冷而止不住地发抖。

    沈昭寒走近了,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甚至可以称之为少年。

    因为他的模样已经长开,大约有十一二岁了,只是因为吃不上饭而显得十分瘦弱,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小上许多。

    他缩在角落里,用清澈的双眸打量着沈昭寒。

    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色的衣裳,披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大氅,身上落了不少的雪,可见她已经在外面待了很久。

    裴望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他在幻想,要是自己能钻进那样厚实的大氅里,是不是就不会再觉得寒冷了?

    沈昭寒在他面前蹲下,掏出寻魄仪确认眼前的孩子是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奇怪的是,原先指引着沈昭寒来到这里的寻魄仪指针在此时又疯狂地转动,像是受到了某种不知名法术的影响,一直停不下来。

    看来是寻魄仪出了问题,沈昭寒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前的孩子大概也并不是她要找的碎片所有者。

    她得先找个地方修一修寻魄仪,再做决定。

    于是沈昭寒站起来准备离开,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她忽然又转过身。

    “啪嗒。”一枚刺绣雅致用料精美的荷包被扔在裴望脚边。

    “这里面的钱足够你度过这个冬天了。”撂下这句话,女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大雪后,裴望才伸出手捡起那枚钱袋,沉甸甸的,钱果然很多。

    沈昭寒不是个义薄云天怜悯众生的人,但在看到那个孩子双眼的一刻,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才稍有动摇。

    她找了间客栈歇脚,拿出寻魄仪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也没发现哪里出了问题。

    末了,沈昭寒揉了揉眉心,打算明日再试一次,若还是出现了今日这样的情况,她就得回一趟渺之间了。

    第二日,大雪没有要停歇的迹象,甚至比昨日更大了些。

    镇上的人都害怕严寒,闭门不出,因此街上没什么人。只是偶尔有人影在风雪中匆匆掠过,寻找可以暂避大雪的屋檐。

    在寻魄仪的指示下,沈昭寒又遇到了那个孩子。

    不同昨日,他今日鼻青脸肿,身上的衣服更破了。

    “钱袋呢?”沈昭寒难得耐心地蹲下来问。

    “被抢走了。”孩子的眼里满是泪水,说话间便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

    他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泪水,露出本来清隽的面容。

    沈昭寒愣住了,几乎在那个瞬间,她便确定眼前的孩子就是最后一片魂魄的拥有者。

    眼下最要紧的,是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命,然后取走他体内的碎片。

    于是她向他伸出了手。

    裴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女子轻声对他说:“跟我走吧,不会再受冻了。”

    裴望看着近在眼前的柔软的掌心,泪水更加汹涌。

    那只手是裴望在这个寒冬里,触碰到的最温暖的事物。

    看着沈昭寒领回来的这个孩子,方引川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你要收他为徒?”

    “不错,”沈昭寒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对他的惊讶不以为然,“这孩子根骨优异,又是个水系单灵根,做我徒弟不是正好?”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方引川颇为稀奇地绕着裴望转了一圈,没看出他到底哪里特别。

    裴望身上破烂的衣衫已经换下,如今穿着的是沈昭寒带他买的新衣裳,肩上还披着毛茸茸的狐裘,看上去就像某个富贵人家里爹疼娘爱的小公子。

    方引川转过身,抱着胳膊感慨:“从前你没飞升时,门派里给你挑了那么多单灵根异灵根的送给你做徒弟,结果你嫌麻烦,一个都没要。如今怎么突然转性了?而且这孩子的年纪看着也不小了,你真要收他?”

    还没等沈昭寒回答,方引川忽然压低了声音,像是要说什么见得不人的话似的:“阿泱,你老实告诉我,这孩子不会是你在外边——”

    不等他的话说完,沈昭寒抬手,指尖翻飞掐了个诀。裴望只看到她手上蓝光一闪,接着玉瓷杯中的茶水便化作冰锥向方引川飞去。

    “得得得!”方引川飞速躲避,“阿泱我错了我错了。”

    尖锐的冰锥刺入木质的柱子里,接着化成水,滴滴答答顺着纹路向下流。

    方引川讨好地在沈昭寒身边坐下:“你到底为什么要收这孩子做徒弟?”

    沈昭寒放下茶杯,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其中隐情不便同你说,你只知道这孩子日后归我颂玉堂管就行了。”

    对于这样敷衍的回答,方引川自然不满意,但也知道自己实在撬不开沈昭寒的嘴,只好答应:“行,一会儿让人带着他去领名牌和宗服。”

    “好,”沈昭寒应下,看方引川招来弟子领着裴望出去后,接着道,“后面我便不再下山了。”

    “行。”方引川点头,他知道沈昭寒下山是为了完成某件事,但这事的具体内容却不能让他们这些凡人知道,因此他也不过多地去追问,给足沈昭寒自由。

    “对了,你还没见过阿苓呢。”方引川忽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经他这么一提醒,沈昭寒才想起来她十二年没回来,确实没见过方引川的妻子兰苓。

    那是在她离开后的第二年,方引川的爹娘为他安排的一场门当户对的亲事。

    虽然方引川已是掌门,但有些事情还要问过前任掌门,也就是他父亲方承舟。

    当初新婚时,方引川还曾来信说不愿和兰苓相处。这十年光阴恍然而逝,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倒是越发深厚了。

    “今晚阿苓下厨,你可不能不来。”方引川看向沈昭寒,半是威胁半是玩笑地说道。

    “知道了,就算不给你面子,我也要去看看阿嫂的。”沈昭寒无奈地笑笑。

    她起身,准备去接领衣裳和物品的裴望回颂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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