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宝哥竟然不疯了!

    黎樱樱睁大眼,她还想说什么,男人却身体一软,板砖哐啷落地,他整个人也随之晕倒。

    小鸟名唤喜鹊,黎樱樱来之前就已经听林秀心说过他们的事情,严宝生是个众人皆知的疯子傻子,整日只知道嘻嘻哈哈,有时还会突发恶疾喊打喊杀。

    有一天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叫做喜鹊的女孩,说严宝生对其有恩,她特地前来报恩的,在严宝生身边一待就是好几年。

    喜鹊着急地抱住严宝生,“宝哥?宝哥!”

    黎樱樱探了探他的额头,“他没事,只是情绪太激动,休息一下就好。”

    喜鹊咬了咬唇,身后忽然出现巨型翅膀,将男人身子一卷,朝着巷子外面飞去。

    黎鸣一看,啧啧称奇:“好大的胆子,她这么一飞,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见吧?在人类面前暴露,是要遭天谴的。”

    黎樱樱摸了摸自己毛绒绒的小卷毛,笑眯眯的,可可爱爱天真善良的一张脸。

    “这附近没人。”

    “啊?”黎鸣正想说那边躺地的光头警探不是人吗,余光突然瞥见一根小小的藤蔓悄悄钻到半睁着眼准备醒来的大光头身后,然后狠狠往他脑袋上磕了一下。

    光头警探摸着脑袋,昏昏沉沉想从地上爬起来,口中还含糊不清咕哝,下一刻,声音嘎然而止。

    嘭一声,重新倒地。

    黎鸣:“……”

    臭妖怪不讲武德!

    喜鹊抱着宝哥来到一栋废弃老楼,这里墙皮开裂,楼房歪斜,早在几年前就被判定为危楼,也只有这一带无人看管,才没有早早被拆除。

    但如果有人上来,就会发现这里面摆放着许多破破烂烂的家具。

    可以看出来是从别的地方东拼西凑捡回来了,每一件都是烂得不能再用的模样,摆放在这栋危楼里,看起来就像一个不怎么破烂的“垃圾场”。

    对喜鹊来说,再怎么样,也要给宝哥一个“家”。

    她知道人类重视家庭,尤其是像宝哥这样的人,她害怕如果不这样做,宝哥也会像其他的受害者家属一样,迟早支撑不住。

    整间屋子里,只有床铺显得没有那么破旧。

    喜鹊用自己在工厂里打工的钱,好艰难才凑齐一床被褥,黑色的底,上面绣着鲜艳的大红花,再寻常不过的款式,但因为洗过晒过,冒着一股太阳独有的香气。

    男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子盖上,胸膛看不到起伏。

    他的脸色亦十分苍白,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不知想到什么,喜鹊捂住脸,低声呜咽:“宝哥……”

    突然,她动作一顿,恶狠狠回过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窗外飘着两个人影,男人笑嘻嘻地掀开窗户钻进来,“别激动别激动,就是来看看,来,大佬请进。”

    “从窗户进来会不会不太好呀?”黎樱樱一边嘀咕着一边跟在黎鸣后面,待脚踏了实地,才又转过身,小心翼翼把窗关好,她满意点点头,自言自语:“很好很好,这样风就吹不进来了,将功补过。”

    就在这时,那边传来敲门声。

    黎鸣去开了门,外面刮起凉风,老太太孤独站立,好像随时都能被吹倒。

    但比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林秀心已经精神了许多,喜鹊见了她,也有些惊讶:“秀心阿姨?”

    “阿宝又晕倒了?”林秀心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的。”

    说完冲黎樱樱点点头,“小黎小姐,刚才来不及,现在……我要跟你说的人就是阿宝。”

    “秀心阿姨,他们是谁?”喜鹊和黑猫刚刚打了一架,对黎鸣没有好感,但同为妖怪,先前兴许察觉不出来,现在再怎么傻,也知道黎樱樱根本不是人类。

    两个妖怪登门造访,喜鹊听说过妖怪吃妖怪的传言,顿时浑身紧绷,随时都要现出原形将严宝生带走。

    “他们是能帮宝哥的人。”林秀心说完,喜鹊微怔,片刻忽然想起什么,惊讶睁大眼,“她、她就是那个?”

    七日破案的事闹得全城沸沸扬扬,连她在别人家帮佣时,也能听到这种八卦。

    但她在宝哥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最清楚有多困难。

    喜鹊张嘴想反驳,突然对上黎樱樱的目光。

    她明明看起来那么温顺善良,却能让那只臭黑猫乖乖听话。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修为竟然看不透她的底细。

    一只妖怪来破人间的案,多么荒谬。

    喜鹊颓丧地垂下脑袋,用力握紧宝哥的手。

    屋里骤然安静,林秀心看着严宝生苍白的睡脸,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她惋惜地说道:“卖鱼仔,你不要怪宝哥,其实他也是受害者。”

    黎鸣难得闭嘴不再唠叨,黎樱樱满意地收回掐住他大腿的藤蔓,在黎鸣控诉的目光下,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严宝生。

    好神奇。她在心里小声嘀咕。

    难道没有别人看见吗?

    沉睡年轻男子身上,竟然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睡着的严宝生不再像苏醒时疯疯癫癫的样子,英俊斯文的面孔反而显得温和慈祥。

    黎樱樱眨眨眼,自己怎么会用“慈祥”来形容一个年轻男子?

    但严宝生身上的淡淡金光好像带着温度,天生就容易吸引妖魔鬼怪。

    黎樱樱只在山里的老神仙身上看到过。

    老神仙说这是功德金光。

    如果出现在人类身上,要么是大善人,要么就是前世有功。

    严宝生年纪轻轻,这辈子定然做不了大善人,那便是前世功德。

    可这样一个前世功德,今生竟然要遭遇这样的惨剧?

    黎樱樱收回目光,好奇地问:“秀心阿姨,你说严宝生是受害者,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想起了之前的不寻常,“好像只要盖住眼睛,宝哥就会……恢复正常?”

    最后这句话连她自己也不太确定,闻言,林秀心沉默了一会儿,惋惜地说道:“黎小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宝哥以前,其实不是一个疯子,甚至说……他不但不是疯子,还是一个知识分子,他读过书,上过学,考上大学的时候,方圆十里的邻居都在高兴,他家里没有钱供他上大学,周围的人拼了命也要送他去读书,不为别的,就为他是他们那儿唯一一个大学生。”

    “什么?!这疯子竟然是大学生?!”黎鸣失声喊出来,就连黎樱樱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这可不是她那后来几十年的读书人,而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两者的含金量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可是金子中的金子呀。

    黎樱樱有点儿生气了,她捏捏拳头,骂骂咧咧:“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暴殄天物,把这样的金子害成这样!”

    学习好难的!

    她们这些妖怪,学会说人话就很难了,更何况读书上学呢!

    “是凶手。”一直不吭声的喜鹊忽然眼眶红红地抬起头,“宝哥他……是唯一一个见到了凶手,却活下来的人。”

    说到凶手,林秀心表情骤变,她握紧拳头,恨声说:“没错,宝哥是当年那些凶杀案中,唯一地幸存者,你们都知道这个凶手有多残忍,我们这些人只是正好活下来,但其实也有一些人,因为看见了凶手的真面目,全家被杀害的。”

    凶手之残忍,不仅仅是因为他累累犯下罪行,更是因为他不放过任何一个人,这些事当年陈年报纸都有报道,其中就有一个案件,一家五口,最小的孩子才五岁。

    床底有一条长长的拖痕,当时推测便是小孩躲在床底被凶手发现,最后被凶手从床底拖出杀害。

    面对这样的凶手,严宝生竟然能够奇迹生还?

    为什么?

    黎樱樱心里升起一丝困惑,“宝哥是在当时疯的吗?”

    林秀心点点头,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凶手作案,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穷人,宝哥也不例外,他虽然读得了书,但不一定读得起书,幸好他有一个勤奋肯干的姐姐,他们从小父母双亡,姐姐比他大上十岁,如父如母,小小的姑娘小小的手臂,在宝哥小小的时候,就要背着他到处觅食。”

    “今天是这家,明天是那家,有时还要在垃圾堆里找饭吃,姐弟俩相依为命,或者说,如果不是这个伟大的姐姐,宝哥可能连五岁也熬不过。”

    “幸好,在这个好姐姐的教育下,宝哥也十分懂事,当时姐姐在一家好人家帮佣,那里的孩子分给他一些课本,太太见姐弟俩可怜,亲自教宝生识字,宝生年纪逐渐变大,姐姐知道这么下去不行,便请求太太让宝生读书。”

    “还好还好,太太是个大好人。”

    “后面的是事情你也知道了。”林秀心语气惋惜,“宝生本来前途无量,考上大学,那是极其光荣的事,日子眼看就要好起来,辛苦的姐姐还说自己马上就能休息咯,结果一天夜里,她从工厂回来,三更半夜,天阴路暗,忽然遇见了不速之客。”

    “姐姐一个年轻女孩,宝生不放心,每回下班都要亲自去接她,这次也不例外,但这一次,他看到了姐姐被那名凶手杀害……宝生就那样躲在路边的废弃车子底下,四周黑暗,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又好像有钢铁保护,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受伤害,具体看见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后来有警察询问,又有医生帮忙,宝生还是就这么疯了,开始的时候,他不言不语仿佛木头,好艰难开始说话,一张嘴就是疯言疯语,他似乎什么都忘了,谁也不记得,警方无法从他身上得到线索,在他身上挣扎了一年,最后也只能放弃。”

    “然后就是喜鹊了……”

    这两个人对她来说就像小孩,林秀心眼神怜悯,语气也十分温和。

    “你看到他好像会恢复正常,以前是不会的,是喜鹊每日细心照顾他让他变成这样的,即便如此,清醒过来的宝生十分短暂,况且也是什么都不记得,很难从他身上得到线索,没有人知道宝生为什么会变成疯子,当时看见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喜鹊眼眶红红的,含着一筐泪水,说:“宝哥不是因为捂住眼睛就能恢复清醒,而是当年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车子底下,四周黑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安全。”

    一番话说下来,外头的天色都要黑了。

    这边本来就偏僻,最易招惹坏东西,林秀心说完自己要说的,便不打算再继续留下来。

    很快,屋里只剩下黎樱樱三个妖怪和严宝生一个人。

    黎樱樱打量着这间房子,虽然破烂,但也被喜鹊打理得井井有条,看来确实是对严宝生情根深种,否则一个逍遥自在的妖怪,想做什么不行,非要赖在一个疯子身边。

    严宝生还没有醒来,喜鹊的心情很不好,定定看着他发呆。

    好半晌,才听她说:“宝哥是个好人,当年第一次来到这里,被路边野猫抓伤,要不是小小的宝哥救了我,恐怕现在就没有我了。”

    黎鸣立马举手:“不是我,不要冤枉好猫。”

    顿了顿,他嘿嘿一笑,冲黎樱樱说:“大佬,我有一个办法,严宝生不是被吓疯吗?但人有三魂七魄,兴许只是三魂疯了,七魄还醒着,我们把他没疯的那几魄抽出来问问,这样不就知道当年发生什么事了?”

    黎樱樱眼睛一亮,“好办法!”

    喜鹊急了,“你们不要乱来,宝哥的魂魄受损严重,这些年要不是我日日用精气修复,你们根本看不到他清醒的时候。”

    她害怕极了,猫妖也就算了,那个女孩看不出底细,她最怕她真要动手。

    “求你们不要伤害宝哥,普通人被强行抽出魂魄是会死的!”

    话刚说完,喜鹊对上女孩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她笑意盈盈的,好似一汪春水,只看一眼就要深深陷进去。

    喜鹊不知不觉放下警惕,接着听见黎樱樱说:“骗你的,这种笨办法,只有黎鸣才会干,害人要遭天谴。”

    她入世是要成仙,不是要成魔。

    每积累一单冤孽,日后天道对付起她来就更狠。

    黎鸣哼一声:臭妖怪!

    黎樱樱问:“但是你们没有告诉我,宝哥为什么要害怕红眼睛妖怪?”

    喜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与宝哥再重逢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这样……”迟疑一瞬,她又说,“宝哥应该不是害怕妖怪,我偶尔会暴露原型,宝哥并无反应,只有……红眼睛,会不会是因为当年太害怕,产生了幻觉?也可能凶手杀红了眼,也说不定。”

    黎樱樱没有应声。

    突然,她脚步一顿,惊讶地“咦”了一声。

    黎樱樱手里举起一沓纸张,被订成作业本的模样,上面乱七八糟涂涂画画,但角落一处,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

    不单是第一页,后面每一页,都有画上笑脸,看上去就好像某种特殊标记。

    “宝哥虽然现在变成这样,但是也有安静的时候,他会坐在凳子上画一些东西。”喜鹊很是自豪,“我们家宝哥,现在说画不出什么写不出什么来了,但他绝不会忘记要学习。”

    “不对不对,我是问你这个。”黎樱樱打断她,指着本子上的笑脸。

    “啊?那个呀……”喜鹊想了一会儿,“我还是还是小鸟被宝哥捡回来那段时间,看见过这个,姐姐是个很开朗努力的人,会每天都在纸上画一个笑脸,告诉宝哥做人要开开心心,凡事看得开,就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他。”

    闻言,黎樱樱的目光落在严宝生的掌心。

    那里也画着一个笑脸。

    姐姐告诉他做人要开心,他便一直记住了这个笑脸。

    但说着什么都没有办法可以伤害他的姐姐,死的时候,凶手却恶劣地在她的脸颊上画了一个笑脸。

    太过分了。

    黎樱樱捏了捏拳头,下定决心在抓到凶手后,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再送去坐牢!

    天色已经不早,严宝生还没有醒来,黎樱樱决定先回到黎家再做打算。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她问了黎鸣一个问题。

    “阿鸣哥。”

    脆生生的嗓音传来,好似刚刚咬开的苹果,汁水迸开,还冒着甜。

    黎鸣却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警惕地跳到一边,头皮发麻,“干嘛,你叫我干嘛?又有什么坏事要我做?告诉你,今天给你打工,可不是白干的,你要给我工资知道吗?你知不知道我卖一天鱼能赚多少?”

    这个臭妖怪,一叫他准没好事。

    黎樱樱没说,笑而不语。

    黎鸣被她笑得心里发慌,立马高举双手投降。

    “你说你说,要我干什么,真是倒了血霉,当初就不该在那里偷看!”

    他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没有要你做什么。”黎樱樱移开视线,不远处就是白师傅的侦探公司,附近的宵夜摊又要开了,忙忙碌碌,人来人往,灯火通明,黎樱樱的双眸被映上灯彩,流光似金。

    而后她转过头,定定看向黎鸣,面上虽然在笑,眼底却毫无笑意,问他——

    “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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