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
这只可恶的猫妖竟然嘲讽她！
黎樱樱龇了龇牙，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的白牙，说：“肚子有点饿，好像吃个妖怪补补确实不错。”
声音戛然而止，很好，世界安静了。
过了一阵，黎樱樱把黑猫放下，路灯时而闪烁，在这种诡谲的光线下，如果有第三个人在这里，一定会发现两者的影子都被扭曲成可怕的模样。
片刻，黑猫的身体渐渐伸展，皮毛先是从它脸上褪去，接着是手臂双足，逐渐变成人类的模样。
一个个子挺高身材健硕的男人嬉皮笑脸地出现在黎樱樱面前。
男人身穿白色背心黑色短裤，修长的四肢瘦却精壮，小麦色的皮肤在橘色灯光下好似镀上一层金色的亮光，只是他头发剃得短短的，脚上还踩着一双木头地板的人字拖，看着不像是什么会受欢迎的英俊青年，反而是个吊儿郎当的街头小混混。
这猫妖一张嘴，混混气息更十足了。
他冲黎樱樱弯腰一拱手，笑嘻嘻说道：“小的叫做黎鸣，黎明的黎，公鸡打鸣的鸣，是黎鸣不是黎明，大佬可千万别认错。”
黎樱樱一听就乐了，“那你会不会也和那位大帅哥一样出唱片呀？”
“哪能啊，哎哟！臭蚊子死蚊子！”黎鸣狠狠拍一下大腿，如愿按住一只蚊子尸体，“不过，我唱歌虽然不行，出不了唱片，但是长得好还能打，没准能当当武打演员，可能一不小心就变成武打巨星……可惜啊，没有煤老板愿意捧我，不然少说也能混个五大天王之一。”
这人真能贫嘴。
黎樱樱没忘自己是来办正事的，眯了眯金色的瞳孔，漂亮的小脸蛋威胁地露出小白牙，“大晚上的，你到白师傅的侦探公司去干什么，还说你不是凶手！”
嘶——
黎鸣一看她这对金色的眼睛就害怕。
妖有妖道，道道不同。
小妖大妖，好妖坏妖，吃人的妖，大功德的妖。
黎鸣当了几百年的猫妖，都没能见过几个金眼妖怪，这都是大功德的妖怪，顺应天命，被天道眷顾，天生就要得道道。
哪像他们，早些年茹毛饮血，现在社会发展了，还当什么妖怪修什么道？
不如在人间逍遥快活。
“真不是真不是。”黎鸣高举双手投降，“法治社会，我可是良好公民，况且我好歹是绿藤街有头有脸的人物，白师傅平时又照顾我，我犯不着干那种缺德事。”
何止缺德，白斯年死状凄惨，怨气横生，简直是八百辈子的深仇大恨。
顿了顿，黎鸣轻咳几声，说：“我就是、我就是看白师傅死了，想来吃点怨气……”
“好呀，你是个坏家伙！”黎樱樱瞪大眼，磨刀霍霍的样子，威压扑面袭来，黎鸣腿都软了，连忙说：“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吃到，你也看到了，那附近别提怨气了，连根毛都没有，白师傅的人虽然死了，魂魄却不知所终，你说这怪不怪？”
闻言，黎樱樱没再吱声。
她也就吓唬吓唬黎鸣，不是要真的怎么他。
虽然她常年在深山修炼，但也不是不知道其他妖怪的情况。
妖怪妖怪，混进人类社会，再怎么隐藏也是妖怪，一些适应不了的，天生就有吃人嗜血的习惯，像黎鸣这种靠吃死人怨气修炼的，已经算是妖怪里的好妖。
只是，白师傅的魂魄确实不在这里。
黎樱樱不再搭理他，立马回到公司门口，两名警官被妖术迷惑，这时已经陷入昏迷。
铁皮门上的血迹擦不干净，连雨水也无法清洗，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干已经变得有些发黑，门上的刀痕更是触目惊心。
白斯年死得那么惨，周围竟然没有一丝怨气。
白天时那么多警察，周围人又多，鬼魂不敢现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竟然还是没有半点鬼魂的气息。
“怎么想都有古怪。”黎樱樱回过头，“你是不是骗我？其实你偷偷把白师傅的鬼魂给吃掉了？”
“喵喵喵？！”黎鸣偷偷跟来想要看戏，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眼尖！
“大佬啊，是不是非要我把肚子剖开你才愿意相信我啊？吃怨气也就算了，吃人毁人魂魄都是造孽的，以后渡劫死得更惨，就为白先生那几两肉，我疯了才吃他，况且，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鱼摊老板，在这里混了这么久，有头有脸的，每天的任务就是为街上的人提供新鲜的鱼，我又长得那么帅，迟早要傍上富婆做鸭升天，何必干那种傻事。”
说到最后，他恨不得立马掏出镜子自证清白。
没想到黎樱樱忽然眉头一蹙，“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天天卖死鱼的黑心鱼摊老板啊！”
黎鸣：“……”
黑心老板决定闭嘴。
妖怪夜能视物。
黎樱樱走进屋子，空气里又飘浮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说是公司，但这里其实也只是做成一间会客室的模样。
前面是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上面还摆放着忘记倒掉的茶水，周围是沙发椅子，而靠墙的，则是几个书架，上面按着年份，存放着各种卷宗案例，还有许多客户订单资料。
黎樱樱完全被这股味道所吸引。
她有点说不上来，“有点臭，又好像没有很臭，还混着别的味道好像是香？大明星，你说这是什么味道？”
冷不丁被点名，黎鸣摇摇头，“闻不出来啊，大佬都不懂，我一个小妖怎么能懂，不过看这里面的摆设，白师傅应该是还没有开门，就已经被杀了，什么人这么恨他？”
黎鸣回忆着，“白师傅是个好人，按理说应该不会得罪人，他可是我的大主顾，平时买死鱼最多的人就是他，简直是个大慈善家……咳咳咳、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总之，白师傅这样的好人……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吧？非要说的话，只能是干他这一行，受了什么危险的委托，调查的时候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
妖怪没有人性，说到这里，他立即兴奋起来，“这么说的话，他该不会是被哪位富豪的老婆拜托调查，结果查到她老公的私密，然后被那位富豪给……”
黎鸣伸出手，做出一个“咔嚓”的手势。
黎樱樱决定无视他，她试图从这具身体上搜索一些关于白师傅的记忆，但原来的黎樱樱天生就三魂丢了七魄，确实脑袋空空，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看来这一趟是没有什么收获了。”
黎樱樱这么想着，正想离开，然而这个念头刚落，忽然察觉黑暗中的一道视线。
“什么东西！”
她迅速扭头看去，灯没有开，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家具的影子幽幽伫立，黎鸣被吓了一跳，“什么什么？什么东西？”接着吓得立马打开灯。
光线骤然亮起。
首先对上的就是一张威严肃穆的面孔，在角落处张牙舞爪，冷眼旁观。
黎鸣脸色一白，竟然瞬间化为原型。
黑猫惊慌失措间纵身跳上书柜，瞳孔竖直，混身毛发刺起。
原来墙角一处，竟然供奉着一尊佛像！
这佛像金身打造，眉眼冰冷，轮廓坚硬，左手持刀，右手持戟，脚踏莲花，浑身绸带缠绕，威风凛凛，看起来哪里像慈悲的佛，反而像一尊活生生的煞神。
它有一米之高，墙面凹陷，恰好就是嵌在墙中，脚边是香炉贡品，但香已经燃尽，水果倒是能看出来是昨天的。
“咦？白师傅以前信佛？”这尊佛像存在感这么强烈，她进门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发现，黎樱樱越看越觉得古怪，白师傅这件事完全不想寻常人类会犯下案子，“但这里有佛像镇守，哪个妖怪胆子这么大，敢在佛像面前杀他的信徒？”
黎樱樱蹙起眉，目光打量着眼前这尊佛像，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黑猫惨叫一声，它终于是受不了了，竟然从书架上面滚下来，连飞带窜地逃出了这里。
看着黑猫瞬间消失在巷子里，黎樱樱收回目光，正想再仔细看看这尊佛像，却见地上突然散落了一地文件，是黑猫逃跑的时候从书架上蹬下来的。
黎樱樱把文件捡起来，首先看到的便是一行大字——
少女四肢离奇失踪，只剩头颅血泪两行，砍头恶魔究竟为谁？绿藤砍头事件终成悬案！
接着是一打又一打的报纸，头条皆是港城几年前令人闻风丧胆的连环砍头杀人案，这个年代还没有马赛克的概念，但为了美观，报纸上的照片也十分模糊。
可即便如此，仍能看见每一个死者的头颅后面，都画着一个硕大的笑脸。
他们的死法，竟然和白斯年一模一样。
黎樱樱翻到最后一张报纸，每张照片的角落都放着一张死者的小照片，而这个死者是个模样漂亮的少女，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左右，正对着镜头笑得开心。
她看着这张脸，总觉得有点眼熟。
下一瞬，黎樱樱转头来到白斯年的书桌前，上面同样放着一张照片，只不过，这张照片是白斯年与女儿的合照——
上面那个女孩，赫然就是报纸上的死者：白月婷。
而这个时候，此时的港城报社正火急火燎地准备着明天的报纸。
当年砍头案轰动全城，至今也没有找到凶手，只知凶手凶残可恶，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现在几年过去，这桩案子已经变成了一桩悬案。
但有记忆的人很快就发现，白斯年的案子与当年那连环杀人案，不说十成，肯定也有九成相似。
难道是变态杀手再次现身？
当年的惨案又要重复？
一时间人心惶惶，同时死者家属内心的伤疤再次被揭开。
与此同时，一封匿名信件悄悄传到主编手中，白底黑字乍一展开，主编蓦地瞪大双眼，立马站起来同报社的所有人大喊：“发财了、我们这次要发财了！”
九零年代，互联网尚未在国家兴起，报纸仍是新闻媒体的主力军。
各家报社都在为第一手新闻打得头破血流。
主编这么喊一声，疲劳了一天神智不清的王千山懒洋洋抬起头：“干什么啊老大？要涨工资了？”
王千山港城时报的王牌记者，同时大多头条稿件出自她手，主编十分倚重这个得力干将，连忙将这封匿名信递过去，王千山定眼一看，一身疲惫瞬间退去，她立马起身，快步来到资料库，在架子上翻翻找找，然后找到一份好几年前的报纸。
她将那份报纸与白斯年的照片，再和这封匿名信件放在一起，然后和主编面面相觑，好半晌，挤出一句话来：“果真有大事发生……”
另一边，港城娱报的一角。
眼镜男翘着二郎腿，同样看着一份资料笑得十分开怀。
“黎樱樱？黎家那个傻女儿？黎玉珍的妹妹？”
“是呀是呀。”旁边的瘦高个嘿嘿一笑，“这样的身份竟然与这桩杀人案有关，现在全城的人都在关注杀人案，有什么意思？这口饭我们注定是吃不上了，不如玩些更有趣的东西。”
说完，瘦高个走出报社，外面一个女孩神情憔悴，一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好像受了什么大打击，瘦高个一看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随即从裤兜里掏出一笔钱交给她，说：“我知道你也很难过，但这件小事我还是要请你帮忙，这笔钱是你的报酬，不然接下来，你生活很困难吧？我听说你想去读书……哎，有上进心就是好啊。”
听到“读书”这两个字，女孩眼睛亮了一下，最终用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