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虽然玱玹已经迎娶过很多女子,可小夭从没为他准备过贺礼。但玱玹和阿念大婚,小夭却送了礼,意思是真心实意希望玱玹和阿念好好在一起。

    玱玹一直自欺欺人地认定,只要小夭没有恭贺他,就不算数。如今,他得到了恭贺。

    两国的婚礼,西炎和皓翎光沿途和边境上被调派的军队就有十万,因为玱玹是去当驸马,又不是出嫁,倒也没什么嫁妆可以抬,小夭派这么多人纯粹是为了安全和给玱玹撑场子。

    以前,玱玹成婚时会不开心,可他控制得很好,这一次好像要失控。

    他乘坐去往五神山的云辇外是小夭的一些暗卫和大荒灵力高手,他是两国合并的重要象征,所以不能放有心人伤害他,更不能放他跑了。

    玱玹以前娶妻时是恨自己,恨小夭懵懂不涉情爱,但也庆幸小夭谁也不爱,他觉得等他得了天下,自然能和小夭在一起。眼看自己快要成功,天下却被小夭给防不胜防地拿走了,他失去天下就算了,可小夭也消失了。

    他恨相柳,恨不爱他的小夭,恨已经没法挽回的天下大势。

    小夭本着不要随便刺激人的态度把相柳支开,让他离开沿途关卡去在紫金顶驻守,负责玱玹和阿念婚礼事宜的人是蓐收。

    玱玹见到俊帝的时候,他老人家在五神山山脚开了一家铁铺,因为不再有案牍劳神、政事操心,在小夭的建议下,他找回了自己年轻的手艺。

    在小夭还没入主中原的时候,俊帝就无事可做了。

    她是这么和俊帝说的:“爹爹你辛苦一生突然闲下来恐怕不习惯也不自在,人活着总要找点事情做着,忙碌但开心嘛,你想想你年轻时喜欢干什么,反正有我这个女儿给你兜着,你可以随意去做自己年轻时没法完成的事了。”

    俊帝欣然,决定去过一点平头老百姓的日子,和小夭聊了当年自己在凡间游历依靠打铁为生的快乐生涯。

    小夭做事有效率是名不虚传的,第二天就弄了个和他描述里一模一样的铺子,距离五神山很近,他随时可以去打铁,还有几个不知情的伙计帮衬。暗卫是少不了的,但是俊帝这么高深的修为也不能察觉,只好由着了。

    玱玹看着铺子里挥舞着锤子打铁的俊帝,他本来白了的头发如今又黑了,虽然用了易容,只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俊帝没和他说什么,只是让他过来帮忙。

    铁铺从农具到厨具什么都打,就是不打兵器,地理位置不错,俊帝和伙计们的手艺没话说,自然是生意兴隆。屋子后面有可以住的院子,方便随时住着,皓翎王迎来送往,亲切和蔼、耐心周到,这条街的人都喜欢这个铁匠。这个铁匠虽然有段时间不知所踪,但是如今又回来了,街坊邻居很开心。

    小夭人在西炎山,这次婚礼也不回来,只是让俊帝主持。

    玱玹帮着打铁,天色渐晚,俊帝将一个农具交付给最后一个客人,和伙计告别,打烊了铁铺。回承恩宫的路上,俊帝淡淡地说:“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和我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你现在也要娶不喜欢的女人,我明白你的心情。”

    “只是阿念喜欢你,非你不可。我为了她,只好委屈你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我到底偏疼她。”

    玱玹淡声说:“师父,我明白,我会对阿念好的。”

    两个人没再说什么,就这么走着,他们都是帝王,也都没能得到自己的一生所爱。

    如今,玱玹在公主府的园子里,种花,酿酒,和很多年前他在民间一样,却已经不是为了蛰伏等待什么机会。他也在五神山山脚开了个酒铺,和俊帝当了邻居,小夭暗地里把两家屋子后门连起来,阿念陪着玱玹在酒铺的时候,也能去父亲那里串门。

    俊帝在屋子里睡一觉起来,就发现后院的墙开了门,倒也没说什么。玱玹有时候会带着新酿的酒找他,有时候也会来帮忙打铁,他们就像寻常翁婿一样。

    小夭和相柳大婚后不久,阿念和玱玹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可爱的女孩,玱玹本来就擅长宠妹妹,如今一个妹妹变成了妻子,他也依旧是个会疼人的夫君,自然也疼爱女儿。

    当年大婚时,他的心还在剧痛和不甘,可是眼看着阿念的羞涩和欢喜,作为哥哥,他只能把不高兴压在心底,对阿念一如既往得好。

    偶尔他流露出一丝恨意和悲伤,不小心阿念注意到了,她只当他人生不得志,还扬言要让小夭给他高官厚禄。

    他拒绝了,和阿念说要一心陪着她,不问世事。阿念只当玱玹是愧疚当年娶了别的女人觉得对不起她,没有多想。

    在女儿的百日宴上,玱玹亲手给小夭写了请柬。

    小夭拿到这请柬的时候很高兴,又陷入沉思。

    当时相柳人在王城军营,请柬到了的第三日早朝小夭才见到相柳。

    下了早朝回到寝殿,小夭把请柬给相柳看,问:“按理来说我去道喜应该带你去,可你们见面多少剑拔弩张了一点,虽说我哥哥是个大气的人,但他原谅我和他接受你是两回事。”

    相柳拿着这请柬,歪头想了一会,问:“你会真的和玱玹置气吗?”

    小夭眼前一亮,没忍住亲了相柳的脸颊,笑说:“你就是很懂我。”

    相柳如星一般的眼睛里划过得意,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百日宴在五神山摆的,因为是家宴,不声张。俊帝自从阿念怀孕以后,除了小夭大婚去了紫金顶,其余时间都在五神山住着,五神山春暖花开,适合孩子出生和成长。

    西炎王在紫金顶住了几年,在老人的要求下,小夭给他在山上找了一大块很好的地,他老人家按照河图洛书耕作,在前人的基础上继续研究稼穑。

    地里种植着各种各样的作物,有的是药草,有的是粮食,有的是瓜果,小夭自己知道百草,偶尔有空会来给他提意见。

    小夭知道外爷是想要让天下再无饥荒,所以很支持,给西炎王陛下派了不少农耕好手,齐心协力耕作,这几年也有了不少进展。

    玱玹还邀请了自己的爷爷,毕竟对方不是帝王以后不再这么忙碌,孩子的生辰宴是可以来的。

    小夭去的时候,阳光正好,西炎王正挥舞着锄头,和很多人一起忙活地地里的植物。锄头是俊帝打造的,很好用,专门为西炎王定制的。

    小夭解释完以后,给西炎王递了一大碗水,水被阳光晒得有点温,老人家直接喝了几大口,才缓缓说:“我年轻的时候忙着创建西炎、征战四方,朝不保夕,有几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生的,我都不清楚,我不适合做夫君,也不是个好父亲,如今倒是有功夫去看看孩子。”

    小夭笑笑,接过老人手里的锄头,和老人一起离开生机盎然的土地。

    戎马一生的铁血君王找到了自己最合适的接班人,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去做一个爷爷。

    玱玹在女儿的生辰宴上见到小夭的时候,她不像小时候带着他玩的妹妹那样可爱蛮横,不像初见时坐在回春堂准备报复那样轻狂戾气,不像玉山上恢复真容时那样亭亭玉立,也不像那些夜晚抱着中毒的他安抚时那样安心。

    她就站在那里,像是山峰,像是深海。她身边那个男人,像是明月,像是初雪。

    家宴进行的很顺利,来的基本都是亲戚,西炎王人生第一次抱孩子,皓翎王一直陪在女儿和孙女身边,倒也不急于今天和西炎王抢孩子,他陪着几位若水族的来客说话。

    因为身份,小夭就坐在玱玹身边,小夭大大方方和玱玹说了一句:“恭喜啊。”,就落座了。

    阿念扯着相柳说话,她一直对这位姐夫感到神秘,大婚的时候她没细细看,了解都是道听途说,她又一向不怕生,直接聊起来。

    还没随口说几句,阿念就问:“姐夫,你是什么时候和我姐姐认识的,她当年做玟小六的时候,你们就很熟了,对吗?”阿念说,她想了一下,抱怨地补充了一句:“你们还联手绑架我。”

    小夭想到当年的事就觉得好笑,相柳很是受用地听着这一声声姐夫,笑说:“我们当时确实很熟,看玱玹这么宝贝你,对付不来玱玹,就只好让他担心你了。”

    阿念对于相柳说玱玹宝贝她的话很是开心,她已经做母亲了,但还是很喜欢玱玹宠着她,她身边每个人都还在宠着她,她自然是天真如斯。阿念对这个姐夫很是认可,说:“我早就不介意了。当年姐姐就说你好看,我还不信,今天细看我姐姐的眼光确实好。”

    小夭听着阿念和相柳对话,阿念直言直语问东问西,相柳也淡笑着回答,正剥着一个海鲜,却有人给她夹了一个剥好的。

    小夭抬头,果然是玱玹。

    “做哥哥的细心一点也没什么。”玱玹淡淡地说,他也给阿念剥了一个。

    “我知道哥哥最细心了。”小夭夸赞。

    玱玹听见这一声哥哥,眼神微动。

    他揉了揉阿念的脑袋,在阿念耳边说了句什么,又起身对众人说:“我有事离席一下。”

    小夭明白玱玹的意思,暗示一直在外边的小七,小七这些年早就对小夭的暗示熟悉得很,而且小夭出发前就交代过他机灵点,他立刻走入席间对小夭耳语了什么,小夭也只好起身离开。

    没有人会奇怪,只当有什么事情辰荣王陛下突然要处理,日理万机嘛,不奇怪。

    生日宴是黄昏时开始的,如今夜幕已经降临。小夭在小八的指引下找到玱玹的时候,他就站在一处原是空地的地方。

    月光映照下,成千上万朵白色蔷薇花在静静绽放,一朵朵花像宝石般晶莹剔透。玱玹长身玉立在白色蔷薇花海中,淡笑着看着小夭。随着他的灵力漫延,白色的蔷薇花如涌起的浪潮般,缤纷地盛开。

    玱玹一直沉默,小夭问:“为什么不说话?”

    “本想着天色挺黑可以吓唬你的,却不曾想今夜月色很好,就变个戏法。”

    小夭很轻松,笑问:“你出来就是等着吓唬我吗?”

    浮云遮蔽着月亮,黯淡的星光下,凤凰林随着晚风轻轻舞动。

    玱玹也笑了,他摊开手掌,掌间有一朵红色的花,花蕊颀长,花瓣繁丽,整朵花娇艳欲滴,就好似刚刚从枝头摘下。

    这是若水族的神木若木结出的若木花,自古以来,不是若水族的族长戴着,就是族长夫人戴着。

    小夭看着这朵花,赞道:“当年看舅娘把这个交给你,这么多年没见,这花还是这么漂亮。”

    玱玹看着她姣好的容颜,淡淡地说:“这花是你的了。”

    小夭笑说:“若水族长愿意把若水族拱手相让,高风亮节。”

    若水族不大不小,小夭让他们收敛一些,倒也没过多为难,他们依靠着玱玹过得还好。

    玱玹知道她故意这么曲解,却也没办法。

    他为了不再失去小夭而上路,可当他跋山涉水、历经艰险地走到路的尽头,小夭和另一个人早已在尽头相约。

    “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今日之后,我就只是你哥哥。”玱玹说。

    小夭看着面沉如水的玱玹,无赖地说:“只要是我能答应的,我哥哥随便提,我都答应。倘若不是我哥哥,我这人一向不任人摆布,便是一个条件也不答应。”

    玱玹笑了,捏了小夭的鼻子,笑说:“你这张嘴是真的厉害,心服口服。”

    小夭也笑,说:“哥哥你既然知道输给我不冤,所以准备要我答应你什么事呢?”

    玱玹叹气,无奈地说:“我本来是要你答应一生一世都戴着这朵若木花的,可是我好像拿你没办法。”

    小夭却笑说:“戴一朵花就能平白捡一个哥哥,还有一个氏族,那可太划算了,你要是早说,我指不定就答应了。”

    玱玹奇怪,问:“你知道戴着这花是什么意思的。”

    小夭拿着这花把玩,轻飘飘地说:“我说这花是若水族全族投靠的象征,那它就是。”

    玱玹气结,只要小夭这么说,天下人自然只能这么看,就算有流言蜚语,那也无关紧要。

    小夭看着他气急败坏,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地说:“哥哥你今天送我这么漂亮的花,我也送你一份礼物如何?”

    月光下,小夭的笑容就像带露的白色蔷薇花,清妍秀丽。

    玱玹问:“什么?”

    “哥哥送我的是若水族,我送哥哥一个治理大荒、万人效命的好差事,如何?”小夭笑。

    玱玹气结,笑说:“你得了我的花,还要我给你效命办事,这不是恩将仇报?”

    “你是我哥哥,妹妹要哥哥帮忙,你答不答应?”小夭诚恳地问。

    她知道玱玹的抱负,知道玱玹的能力和雄心,玱玹是一个想要兼爱天下,守护芸芸众生的人。

    玱玹想守护小夭,而小夭坐拥这天下,那他为何不能来做小夭的臣子,来助小夭开创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玱玹苦笑,看着他面前的这位帝王,这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触不可及。

    “我是你哥哥,哥哥自然是要护着妹妹的。”

    玱玹和丰隆蓐收成了同僚,一起为大荒的太平盛事出力。朝堂上和相柳虽然会因为文官武官的问题有对立,但也只是因为事情。

    很多年后,玱玹彻底放下了小夭,真心实意将阿念看作妻子。

    他对阿念很好,阿念也对他好,阿念真心实意爱着他,成为母亲以后渐渐学了会去付出,而不是一味找别人要,女儿渐渐长大,爱着他和阿念。阿念虽然娇气,却是个愿意去爱的人,敢爱敢恨,简单却真挚。

    那一天事务繁多,下朝有些晚,他回到公主府看着阿念和女儿都没吃饭,就这么等着他,两张可爱的脸因为看见他欣喜,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家。

    他一直是个好夫君,由虚情假意开始的一切渐渐地掺杂了真,天长地久,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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