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护你

    又一年仲春之月,西炎王下诏,要来中原巡视。

    上一次西炎王来中原巡视还是一百多年前,那一次巡视的经历非常不愉快,辰荣的刺客几乎埋伏了一路,西炎王险死还生。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原死了一大批人,西炎的朝堂内也死了一大批人。

    小夭知道玱玹这边恐怕要有动作了。

    西炎王在阪泉停驻了三日,邀请了中原六大氏的长老前去观赏练兵。

    大将军离怨沙场点兵,指挥士兵对攻。士兵并没有因为安逸而变得缺乏斗志,依旧像几百年前他们的先辈一样,散发着猛虎恶狼般的气势。六大氏的长老看得腿肚子发软,当西炎王问他们如何时,他们只知道惶恐地重复“好”。

    西炎王微笑着让他们回去,随着六大氏长老的归来,没多久,整个中原都听说了西炎军队的威猛。

    小夭一直知道,自己的军队和就是要和这么一批敌人对抗。敌人很强,但小夭相信相柳。相柳带着那么点辰荣军都抵抗了这么多年,他说能打,小夭不疑。

    离开阪泉后,西炎王一路巡视,晦日时到中原的另一个军事要塞泽州,泽州距离辰荣山的主峰紫金顶很近,驱策坐骑,半个时辰就能到。玱玹想去泽州迎接西炎王,西炎王拒绝了,命他在紫金顶等候。

    季春之月正是百花盛开时,西炎王命德岩准备百花宴,邀请各氏族来赏花游乐。

    璟、丰隆、馨悦都接到了邀请,众人纷纷去赴宴,玱玹被晾在紫金顶。如果这个时候,玱玹还不明白西炎王在敲打他,那玱玹就是傻子。

    小夭和俊帝安排的细作倒是没被西炎王抓出来,只是风声很紧,小夭让他们先保全自己。

    一连几日,西炎王在泽州大宴宾客。

    玱玹在紫金顶勤勤恳恳地监督工匠们整修宫殿,没有正事时,就带着老婆们在辰荣山游玩,去看山涧的百花。

    季春之月,上弦日,有刺客行刺西炎王,两名刺客被当场诛杀。据说,刺客死时还距离西炎王很远,和百年前辰荣的刺杀相比,简直像小孩子胡闹。可是,事情的严重性并不比当年小,有人想西炎王死。

    两名刺客的身上有刺青,证明他们属于某个组织,效忠某个人。西炎王下令严查,一时间中原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小夭倒是不担心玱玹,毕竟玱玹的手段她清楚得很。

    那两个刺客身上的刺青是用若木汁文的。若木是大荒内的三大神木之一,也是若水族的守护神木。玱玹的母亲曾是若水族的族长,她死后,若水族未推举新的族长,从某个角度而言,玱玹就是现任的若水族族长。

    文身能检查出年头,据说不少于三十年。自然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个嫁祸的阴谋。

    小夭觉得这事是谁做的西炎王恐怕并不在意,这么低劣的手法并不足以动摇西炎王的心,他宁可要一个手段毒辣的来领导西炎,也不要一个无能的继承人。

    已经倾向玱玹的人因为西炎王的威慑,有些改变主意。丰隆恐怕得和玱玹一条路走到黑,毕竟丰隆要的东西不是每个君主都能给的。

    馨悦是个会为自己打算的,依然还没有嫁给玱玹。如果玱玹赢,她就嫁给玱玹,站在天之巅,纵使玱玹输了,她依旧是辰荣王族的王姬,依旧可以选择最出色的男子成婚。

    玱玹可惜了。西炎王是个爱江山的,把子嗣当作蛊一样,让他们相互厮杀,却又因为当年吞并辰荣陷入不义,遭受的刺杀数不胜数,为人小心谨慎,所以玱玹要什么势力都得小心培养。

    小夭却有一个俊帝这样的父亲,不惯着她也绝不怀疑她,如今皓翎都交给了她。

    俊帝只要小夭能在这个位置保护好自己,就愿意把这个位置给她,西炎王却想要一个厉害的君主,他又子嗣众多,只能小心翼翼地去争。

    玱玹下决心去了泽州。如果不去,就证实了谗言,真有反心,想杀了西炎王,取而代之。

    西炎王可以立即派兵围攻辰荣山。整个西炎国都在西炎王背后,兵力粮草源源不断,玱玹只能等死。

    玱玹是西炎王亲自抚养过几十年的孩子,对西炎王的感情很复杂。西炎王也一样。

    形势已经开始变化,玱玹即将和这些人分出胜负,小夭沉得住气。

    小夭根据自己的消息推断玱玹这一次还会遭到暗杀,五王七王已经联系了很多杀手,还有防风氏和他们辰荣,小夭借用相柳给防风家安排了细作,他们正在聚集箭术高超的家族子弟,只是防风邶不知道去哪玩了。

    相柳现在没有功夫当这个杀手,小夭也和相柳说过她只能在战场上和玱玹较量,但绝不伤害玱玹的性命,相柳早答应了。

    放任玱玹死掉会让小夭的路变得容易,但小夭走这条路不是为了权力,她要天下,却也不伤害哥哥。

    小夭以俊帝的名义给玱玹写了一封信提醒他小心,然后亲自动身去了中原。俊帝知道后,也去给西炎的应龙将军也写了封信。西炎王多疑,得有人让他安心一点。

    小夭在玱玹抵达西炎王暂居的府邸前赶到了,玱玹惊讶,小夭只说自己是俊帝派来帮他的,玱玹欣喜,俊帝的信他收到了,信里说是有办法保住他,他本来觉得此行凶险,但现在已经无恙。

    在进入府邸前,玱玹低声对小夭说:“小心。”小夭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无妨。

    不管西炎王是否会放玱玹离开泽州,德岩都没打算让玱玹活着回到辰荣山。玱玹给了西炎王一个自己老实本分的解释,西炎王想起自己当年多疑杀掉的儿子,不说话。

    小夭没出声,只是问了外爷的身体,这么明显的栽赃其实只是需要让西炎王冷静,找个台阶下。

    玱玹还汇报了修葺宫殿的事宜,德岩看着玱玹,嘲讽道:“你倒是真上心,难怪中原的氏族都喜欢你,连曋氏都把女儿给了你。你不会是在辰荣山住久了,就把这里当了家吧?”

    玱玹没吭声,好似压根儿没听到德岩的话。

    几个西炎的臣子说道:“殿下的确和中原氏族走得太近了,要知道对他们不可不防!”

    西炎王问德岩:“如果你是西炎国君,你会怎么对待中原氏族?”

    德岩又惊又喜,声音发颤:“儿臣……儿臣……不敢!”

    “说。”

    德岩说:“一手拿着武器,一手拿着美酒。西炎国是倚靠着西炎各氏族打下了中原,他们勇猛又忠心,身为国君就应该倚重这些氏族。而对中原氏族,不可不用,却不可重用,不可不防,却要适可而止。”

    西炎王没说话,依旧面无表情,徐徐点了下头,又用同样的话问了玱玹。

    玱玹缓缓回道:“只有把中原氏族真正看作自己的子民,才会是他们真正的国君。孙儿斗胆,觉得既然有魄力打下,就该有魄力把中原看作自己的,既然是自己的东西,哪里来的那么多忌惮和提防?轵邑和西炎城有何区别?辰荣山和西炎山又有何区别?只不过都是万里江山中的城池和神山。”

    德岩冷笑,对西炎王说:“那些刺客是若水族的人,恐怕是想要借着中原氏族的力对父王不利,请父王明察。”

    西炎王神色很冷,玱玹自己说了亲近中原氏族的话,反倒被德岩咬上了。

    小夭终于开口了:“外爷,您要是微服私访,会穿着平日上朝的衣服吗?”

    西炎王神色一怔,看着笑盈盈的小夭,明白人都听得出来,刺客身上是若水族的文身,玱玹是若水族长,无异于不打自招。

    西炎王问玱玹:“真是你想杀我吗?”

    玱玹说:“不是我。”

    西炎王冷冷问:“你在辰荣山只是修葺宫殿吗?”

    玱玹掌心冒汗,恭敬地回道:“孙儿一直谨记爷爷的教导,努力做好分内之事。”

    西炎王盯着玱玹,玱玹纹丝不敢动地跪着,半晌后,西炎王说:“我信这次刺客不是你主使,你回去吧。”

    小夭本来没打算帮着玱玹说话,这事冷静下来谁也看得出来蹊跷,她是来应对刺杀玱玹的人的,但眼看德岩和玱玹这边要争论很久,缺乏效率,她只好帮着点明最关键的破绽了。

    连带着这次一起来的小八,一行人上了云辇,玱玹神情凝重地对手下钧亦说:“全速离开泽州。”

    四匹天马展翅扬蹄,云辇腾空而起。云辇正在疾驰,无数羽箭破空而来,钧亦灵力高强,并未被箭射中,可有两匹天马被射中。

    “弃车!”玱玹把小夭搂在怀里护住,飞跃到一匹未受伤的天马上,钧亦翻身上了另一匹天马,挥手斩断拖车的绳子。

    远处,十几个杀手驱策坐骑飞来,包围住了玱玹。射箭的杀手只有两人,可因为设了阵法,到玱玹身边时,箭密密麻麻。虽然有钧亦小八的拼死保护,也险象环生。

    小夭人在玱玹怀里,手上却出现一把银色的弓,沉声说:“你防守,我进攻。”

    玱玹愣了一愣,小夭已挽起了弓,弓弦一颤,银色的箭疾驰而去,正中远处坐骑上一个人的心口。

    玱玹虽然知道小夭一直苦练箭术,可他从没想到小夭会这么厉害,惊喜下,竟忍不住低头在小夭的头上亲了一下。玱玹以前不是没这么做过,只是当宠爱妹妹的哥哥的亲昵。

    小夭从未想到这个展开,但也无心分神。

    她能看出阵眼所在,知道这有些暴露自己的实力但也别无他法,刚要瞄准,玱玹正好说:“坤位,第三个。”

    小夭银色的箭已射出,对方已有防备,可小夭的箭术实在诡异,箭到身前,居然转了个弯,但小夭毕竟是灵力不够,箭被对方的灵力一震,偏了偏,没射中要害。

    钧亦正可惜箭没能直接杀了那人,只见那人居然直挺挺地摔下了坐骑。钧亦这才想起,王姬好像会用毒。

    设阵的人被射死,箭阵被破,追杀他们的杀手只能放弃靠远攻杀死玱玹的打算,驱策坐骑包围了过来。

    小夭勾起一抹笑,说道:“我有个主意,不过需要你帮我。”玱玹笑道:“正有此意。”

    小夭挽弓,对准的是他们来时的方向——西炎王暂居的府邸,玱玹的手抚过箭,用所有灵力,为箭加持了法术。小夭尽全力射出了箭,箭到府邸上空时,突然化作了无数支箭,像雨点般落下。这些箭当然伤不到人,但声势很惊人,侍卫们都心弦紧绷,立即高呼:“有人行刺。”

    就像一颗巨石投入了湖水,涟漪从西炎王的居所迅速外扩。

    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自然注意到了小夭和玱玹这边的动静,小八和钧亦防得密不透风,十几个杀手眼见事情没有机会了,慌张撤离。

    玱玹弃了天马,换成重明鸟坐骑,对小夭说:“小夭,谢谢你。”

    小夭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种事换了玱玹来,玱玹也会跑来保护她。

    小夭从来不是累赘而是助力,玱玹知道。

    “有时候,我倒想你是我的拖累,让我能背着你。”玱玹说。

    小时候,小夭就仗着灵力高强保护他,如今小夭功力尽散,却还是在保护他。

    小夭笑起来,故意曲解了玱玹的话:“你想背我?那还不容易。”

    小夭说:“这次暂时逃过一劫,但外爷最后问你的话大是不妙。”私自拥兵比起意图行刺,很难说哪个罪名更重,反正结果都是杀头大罪。

    玱玹面色凝重:“其实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

    到了紫金顶,玱玹拉着小夭跃下坐骑,蹲下了身子:“上来吧。”

    小夭笑:“你真的要背我?”

    “难道你以为我在逗你玩?”玱玹回头,瞅着小夭,意有所指地说,“我说了,我愿意背你。”

    小夭听出来了玱玹话里的另一层味道,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没有什么理由能不戳破地拒绝,只好挽起袖子,跃上了玱玹的背。

    紫金宫外种植的凤凰树分外显眼,火红的花,灿若锦缎、云蒸霞蔚。

    小夭叹息,搂紧了玱玹的脖子:“哥哥。”

    “嗯?”

    “你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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