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有麻烦

    第二日,小六和玱玹返回。船缓缓驶出了码头,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

    半路上,小六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读书,听见阿念得意地哼了一声,对玱玹说:“那位青丘公子璟看着有点冷淡,对哥哥却真不错。昨天晚上曋家和姜家的那三个臭小子对哥哥出言不逊,还故意刁难哥哥,想让哥哥出丑,幸亏丰隆和璟帮哥哥。”

    阿念很清楚,那种场合如果第一面表现得不好,将来即使能成功融入,也要多花费几倍的努力。

    小六戴着草帽遮阳,看不清脸,玱玹看着小六波澜不惊,阿念也感觉到了,有些羡慕又有些不屑地说:“你这人真是不管在哪里都能看上去那么惬意逍遥。”

    半路上,玱玹带着小六单独离开了,去玉山。

    到玉山时,小六看到和她离开时别无二致的一切,不禁轻笑,时光在玉山好像静止,当年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如今三百年时光将她打磨得,玉山却还是这样。

    王母站在瑶池畔,身后是千里桃林,身前是万顷碧波。

    她转身,看向玱玹和小六。玱玹和小六走到她身前,小六老实跪下,玱玹也随着她。

    王母冷冷地说:“起来吧。”王母拉起小六的胳膊,握着她的脉门,检查她的身体。

    一瞬后,王母放开小六,淡淡说道:“只要你留在玉山,我也许有办法能帮你重新修炼回高深的灵力。我的寿命只剩一两百年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做下一任的王母,执掌玉山。”

    小六很有想法地问了一句:“师父,如果我只想修回灵力,但不做王母,这样可以吗?”

    王母默许。她们做了很多年师徒,当年小夭还是个小女孩,如今却长大了。

    “既然如此,我会考虑回来这里修炼。至于下一任王母,您找不到我可以帮忙。“小六这番话有些离经叛道,但王母还是没有反对她。

    小六想了想,又问:“恢复我本来的面容有什么代价吗?”

    王母淡淡的说到:“你进入瑶池以后我做阵帮你镇压驻颜花,这样一来,你就再也没有变换之力了,以后或有机缘巧合能恢复。”

    小六不满意,这个法子牺牲太大,她从来没有利用驻颜花改变容貌去做恶事伤害无辜的人。她不喜欢自己有太多的脸,但直接让驻颜花失效对于小六来说无异于自折翅膀。驻颜花让她从追捕中活下来,保护过她。

    种下驻颜花的人本意也应该是为了保护她。她对能保护自己的东西心怀感激。

    小六转念一想:“让我看一看我原本的容貌,我照着变一个。”玱玹也知道神器不易,直接让神器失效太浪费了,倒也没有异议。

    王母微不可闻地叹气了一声,以表无奈,在瑶池上作阵,小夭通过水中的倒影看见了自己的全身,脑海里有了每一处细节,然后开始了变换。

    玱玹本来不在意小夭的容貌,他觉得妹妹无论长什么样,自己都还是要保护妹妹。

    只是小夭变好了自己,换上女子的衣服时出现时,玱玹心跳露了一拍,小夭如一株碧桃栽种在青山绿水间,额中有一朵小小的绯红桃花,美丽,灵动,好似桃花瓣上的晨露。

    小夭在见到自己的倒影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皮囊生的着实不差,但看见玱玹的神情突然一怔。玱玹在用欣赏女人的眼光看他,虽然只有一瞬。

    小夭叹气,希望玱玹不要肤浅,被皮囊迷惑。

    小夭给师父磕了个头,王母是个断情绝爱的冷情人,倒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小夭给她一个拥抱,然后离开了。

    王母的青鸟把玱玹和小夭送到玉山脚下,玱玹和小夭乘坐云辇返回五神山。玱玹一直看着小夭,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夭用镜子确认过,自己这张脸确实和俊帝没什么干系,只能解释成长得像母亲了,虽然其实也没多像母亲。也不知俊帝会不会难过。没办法,她倒不想用这张脸到处晃,但毕竟是真脸,世人都喜欢真的,却不知道假的其实也很好。

    回五神山以后,小夭问等候他们的俊帝:“你看我失望吗?”玱玹只当小夭做回女孩子不自信自己的容貌,没多想。

    俊帝眼神很复杂,却淡淡地说:“我只是希望你健康,现在你不仅健康还美丽,我已心满意足。”

    小夭笑,“在所有爹爹的眼中,自己的女儿都是最美的。”

    俊帝凝视着她的双眸,相似的眼眸,在那人身上能流露出睥睨天下的狂傲,也会流露出烈火般要烧毁一切的深情。现在小夭身上除了慧黠可爱什么也没显露,以后还会流露出什么呢?

    很多年以后,俊帝才明白,小夭是手握日月,情深似海。她可爱的外貌隐藏了所有的锋芒和决心,却不同于那人。一个人是火,一个人却是水。

    小夭感觉到对方的感慨,笑着问:“爹爹在想什么?”

    皓翎王笑道:“没什么,只是感慨时光如梭,女儿都长大了,我也老了。”

    小夭仔仔细细地看着俊帝,认真地说,“没看出来。爹爹你分明就年轻得很,可以一直陪着我那种年轻。”

    俊帝其实看着已经不年轻了,本来可以用灵力维持容貌,可相由心生,斑白的发丝、眼角的细纹都是他心境的苍凉。

    俊帝哈哈笑,小夭确实很知道怎么宽慰他。

    俊帝想起阿念,笑道:“我听蓐收说,你和阿念相处得不错。”

    小夭却说,神色还挺认真:“她是我妹妹,我天然和她亲近。”

    俊帝听过很多花言巧语,最是明白什么是真心什么是虚情假意,他能够感觉小夭虽然没多喜欢这个妹妹,但已经把妹妹当作了亲人,这花言巧语显得很是好听。

    皓翎王叹了口气,“我这一生,用我所有换了我所想要的,有遗恨却无后悔,唯独挂心的应该就你们姊妹两人。你们若能真心接纳彼此,看顾彼此,我则了无担心了。”

    这一日,皓翎王昭告天下,失踪三百多年的皓翎大王姬皓翎玖瑶回归,不日告祭册封。俊帝给大荒所有氏族发了请柬。

    清水镇,人们都叽叽喳喳议论这件事,王姬失踪几百年,据说在大荒四处流浪,指不定就来过清水镇。相柳坐在茶馆无人的角落,面色冷得吓人。

    深夜,男子坐在树梢上饮酒,不知想到了什么,愤怒地引尽白瓶中的酒,狠戾地砸到地上。

    相柳的身体气愤得颤抖,嘴角却讥笑:“好一个无力自保,无处可去,无人相依……全是谎言。”

    他的脸色冰冷,嗤笑着自己的愚蠢,嘲讽这可悲的宿命,愤怒着情人的欺骗。最后,化作一点点痛苦。

    这边,小夭搬进了新的宫殿,距离藏书阁很近,距离玱玹的华音殿倒是有些远,玱玹觉得自己很依依不舍,但是小夭很满意自己的新宫殿,他也不好说什么。玱玹很忙,小夭也忙,所以只是晚膳见个面,陪着彼此。

    在册封大典之前,小夭一如既往和书库的万卷典籍作伴,全天下的非禁忌书几乎都能在这找到。

    小夭一向信守承诺,从书上研究出来新的毒药会想托人运到清水镇给相柳。可是,如今自己这边一无所成,还脱不开身去找他,不暴露身份也许还好。

    小夭看着毒药,突然觉得感情使人愚蠢,相柳是几个脑子打架才想不到她的身份。小夭果断把毒药给寄出去。

    这一日在藏书阁,小夭有一天翻着辰荣和西炎的战争记载,又想起了相柳,想着想着,拿出来她的宝贝镜子,让镜子重现记录的过往。

    有一段画面是相柳脸上画了九个头的,还有一段画面是相柳带着她在海底潜行时,她偷偷用小镜子记忆下的。在深蓝色的大海里,相柳白衣白发,优雅自如地游弋着,白色的长发在他的身后飘舞,回眸一笑。

    “他是谁?”皓翎王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夭被吓了一跳。在门口的小七知道平日里王姬都很留心眼,所以他一般也不用帮忙通报,今天却意外失职。

    小夭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父王站在了她身后,也在看她的小镜子,显然对女儿镜子中的男人很感兴趣。

    小夭歪头说:“也许是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

    皓翎王笑道:“我以为你这个时候会惦记涂山家的那只狐狸。”

    小夭一脸坦然,“人家有未婚妻,走到哪都成双入对,我何必惦记有妇之夫?”

    皓翎王的手从镜面上拂过,出现了相柳在海底遨游的画面,“这位不算朋友的朋友值得你永远记忆吗?”

    小夭倒也没有纠结和否认,“算是吧。”

    俊帝震惊,然后细看这位男子,男子白衣白发,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清水镇,距离辰荣的叛军驻扎地可不远。

    俊帝问:“他是九命相柳吗?”

    小夭不否认,皓翎王的手盖在镜子上,相柳消失了。

    皓翎王说:“小夭,我从不干涉你的自由,但作为父亲,我请求你,不要和他来往。他和玱玹立场不同,你的血脉已经替你做了选择。”

    他已经看过一次悲剧,不想再看到小夭的悲剧了。

    小夭知道俊帝在沉痛什么,那些陈年往事被小夭很小的时候就打听明白了。可惜,小夭不觉得自己是自己那个受尽万千宠爱灵力高强的母亲,她在人世间吃的苦就是变数,改写一切的变数。

    小夭只是对俊帝说:“爹爹想到哪里去了,我和他做了不少交易,受过他的照拂也帮过他的忙,是个朋友却也止步于此,我若是真有什么想法,早就跑了。”

    俊帝长吁口气,小夭的神色坦荡,想来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俊帝严肃地说道:“反正你记住,若是防风家不肯退婚,我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兵灭了防风一族,帮你把涂山家的那只小狐狸抢过来,也不愿你和相柳有瓜葛。”

    小夭觉得俊帝在这一点上和自己很像,不计代价。

    小夭点头,非常保证地对俊帝说:“爹爹放心好了,我绝不做让你这么伤心的事。”我会换个法子和路子的。

    小夭岔开话题陪俊帝聊了一会天,又问了一些书上的问题,正好,蓐收带人送来了庆典时要穿的礼服,让小夭去试穿,若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立即修改。

    蓐收怎么就想不到陪着自己看比赛的兄弟成了王姬,但小夭却还是如以前那般和他说话,蓐收倒也接受了。

    小夭去偏殿,自己换好衣裙,步入正殿。素白色的束腰长裙,外罩一件长长的拖地纱袍,纱袍上用红黑两色的丝线绣着桃花玄鸟图,当纱袍展开,就如满地都绽放出桃花。因为拖在地上的纱袍很长。虽然细心的人能看出来衣服有点紧,可惜小夭对痛感和不适感的承受度过于高,所以走路压根没异样。

    小夭暗骂自己忘了和蓐收说,皓翎崇尚素色,所以她没多关注。从看见这衣服的颜色就知道蓐收这衣服白做了,这衣服这么大片的红,赤宸也喜欢穿红,俊帝看了那得多心乱。

    俊帝已经看见了,缤纷绚烂的桃花盛开在小夭的身后,她额间一点绯红,明明万千妩媚,眼中却尽是漠然的轻狂。此时的小夭真的很像那人。

    没等俊帝冷冷否定,小夭就先问蓐收:“这衣服还能再改吗?”

    蓐收心道这很难,问:“不满意颜色还是款式?”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好看。

    小夭当然知道来不及,笑说:“皓翎崇尚浅色,我这么张扬显得父皇骄傲我,我自然没什么不满的,只是你把衣服做紧了,我待会去尚衣坊和你聊聊哪里的尺寸有问题。”

    蓐收奇怪,细心地发觉自己师父也很奇怪,只是答应,然后被小夭拉着走了。俊帝留在原地,不说话。

    小夭换下礼服,拉着蓐收到了尚衣坊,才说:“你下次记住,别给我做任何红色的,父王不喜欢。”

    蓐收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结结巴巴地说:“没几日之后就是庆典了,再做件能在这么重大场合穿的礼服只怕不太可能。”

    小夭说:“无妨,我们可以改一下,红色改成浅一些的红这样简单吧?”

    蓐收说:“可是这不合大典的严肃。”

    小夭笑说:“我只是要你改一点,别让红色那么艳,总之就是尽量柔和一点。”

    蓐收想了一会说:“谢谢提醒,我这就去找人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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