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而退

    相柳带了人去搬运药草,有人早就转移了药材,他们遭到了伏击。

    深夜时,相柳来到了小六的屋子。小六还没睡,只见相柳白衣凌乱,气息不稳。

    小六叹气,果然清水镇就是危机四伏,走流程问相柳:“你又受伤了?”

    他坐在床边,非常主动地把衣服领子往下拉了拉,相柳也没客气,拥住小六,低头在他脖子上吸血。

    小六调笑,“你倒是幸运,有我这个包治百病的血包……等等,药没拿到?”

    相柳抬起了头,淡淡地说:“涂山家有人泄露了藏药的地点。”

    “不会是涂山璟。”小六根据对十七的了解推测。

    “我知道不是他。和上次让我受伤的是同一拨人,但上次那拨人来得诡异,消失得也诡异,我怀疑山里有内奸,只可惜杀了一个,还有漏网之鱼。”

    小六的神情变化,感叹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

    相柳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即看出异样,“难道你知道是谁?”

    “酒铺子的轩,他来头很大。”小六说。

    小六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知道他想杀你,可是天底下想杀你的人多得数不胜数,毕竟赏金高得离谱,我看不透他是哪一伙的,没告诉你。”

    相柳没计较,只放开他,转身就走,小六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臂阻止:“不能硬抢,他手下的高手很多,而且他们应该和涂山氏的关系很深。”

    相柳甩开了他的手,冷冷地离开,小六突然说:“我有办法能兵不血刃地抢回药。”

    相柳停住脚步,回身。

    “要对轩下手比较麻烦,但是他有个不谙世事的妹妹叫阿念,轩不知为何非常在意这个妹妹,不如用他的珍宝换我们的急需。”

    “你早就在打轩的主意?”

    “没办法,他来头太诡异了,又和我结了梁子,我不得不想一些不择手段的法子试试制住他。”

    相柳赞许,说:“可行。”

    出了院子,相柳说:“我人手不多,只能给你四个。”

    “你不会把你所有人都给我了吧,不用不用,我带着两个就能解决。你身上有伤,轩可不好对付。”

    相柳不理他,相柳对四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下令:“在我没回来之前,一切听玟小六的命令。”

    相柳策毛球离去,小六喊着:“九头妖,你可别死了!”

    小六看身边的四人,面具遮去了他们面容,没有任何表情流露,只有一双坚定的眼眸,期待地看着他。小六问:“你们熟悉周围的地形吗?”

    “非常熟悉。”

    小六边比边画地开始下令。“明白了吗?”

    “明白。”

    “好,待会儿见。”

    小六去酒铺的后门,边敲门边喊:“轩哥,轩——”

    他当然知道轩不在,相柳已经把人支走了,只是想叫醒屋里的人。

    海棠走了出来,“三更半夜不睡觉,有什么事吗?”

    小六不屑地说:“滚一边去,我找轩,可没找你。”

    屋子里的阿念不满了,走出来,骂:“贱民!你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莫非轩不在啊?”小六说,“那正好没人帮你出头了,老早就看你这个死鱼眼不顺眼了,还对我不客气,你也配?”

    阿念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就是眼睛,却被玟小六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男人说丑,气得发指,让海棠教训小六。

    小六撒腿就准备跑,“死鱼眼姑娘,你若真有本事,就别叫婢女帮忙,自己来啊。”

    阿念气鼓鼓地上钩了,追着小六跑,非要亲自教训他不可。

    小六心道罪过,努力地把自己觉得能说的羞辱话一路抛,跑得也不算太快,防止阿念半途而废回个头,这样会发现海棠已经不见了。

    然后,阿念被面具男子制服,三打一毫无还手之力,小六堵上了她的嘴,和相柳回合。

    到了山林中,海棠晕在地上,四个面具男子散开,把守在四方。

    另一边,相柳正在和轩打斗,没几招以后,轩落败,相柳的刀落下,只留下一个若木傀儡。

    这东西来头不小,相柳按下心中的疑虑,转身只见轩已经带着十多个人出现,准备包围他。

    天空中暗号亮起,相柳没纠缠,轻笑一声脱身了。轩暗暗担忧。

    小六抱起阿念捆在树上,阿念想剁掉小六的手却出不了声,也找不到救星。

    小六明白阿念的珍稀。在她的世界,一切都是围绕她,她所求所需,无不满足。在阿念的世界,没有挫折、没有阴暗。被宠得天真到无耻,飞扬到跋扈。她有非常非常多的爱,有很爱很爱她的人,这些人为她搭建一个只有阳光彩虹鲜花的纯净世界,养成这种性格。

    可惜,是个废物。如今只能来当个人质。

    小六完全不羡慕,人若是无力自保可太糟了。玟小六能试着保护自己,但另一个身份却多半要依仗别人,他对那个身份力不从心,所以选择只做玟小六。

    纵然可以一辈子一帆风顺心想事成,可挫折苦难、世态炎凉,让小六很少有畏惧,也不害怕困难。

    小六给阿念松开了嘴,等她骂了很久,终于骂不动了,小六坐在地上,柔声问:“阿念,你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的?”

    阿念瞪小六一眼,不说话,可因为内心的得意,又忍不住想说:“我父亲是天下最英俊、最厉害的男人。”

    小六心想,看起来似乎可以再缩小一点范围。

    小六又问她,“那你表哥呢?”

    “我表哥当然也是。”

    小六觉得能比轩好看还位高权重的男人恐怕屈指可数,他觉得自己已经快接近答案。

    小六打趣问:“两个都是最,那谁是第一?”

    “你笨蛋!父亲是过去,表哥是将来!”阿念气鼓鼓地说。

    此时,相柳从半空跃下,戴着银白的面具,白衣白发、纤尘不染,犹如一片雪花,悠然飘落,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面具人上前低声奏报,相柳听完,吩咐了几句,他们带着海棠,离开了。

    阿念好奇地盯着戴面具的相柳,看得呆呆愣愣,都忘记了生气。

    小六暗笑,问阿念:“想知道面具下的脸长什么样子吗?可绝不比你表哥差。”

    相柳没兴趣参与这么无聊的话题,只是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相柳不一会,相柳睁开了眼睛,“你知道轩的真正身份吗?”

    小六摇头,轩身上的市井气很足,不像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但又非常有势力,如此精心打造,相当奇特。小六其实有个想法,但是那个想法过于荒谬,他觉得自己不至于运气这么一言难尽。

    相柳像是赢了比赛一样,笑说:“我倒是约略猜到几分。”

    “是谁?”

    “我要再验证一下。”

    “如果真是我猜测的那个人,你恐怕要凶多吉少了。听闻那人非常护短,最憎恨他人伤害自己的亲人,你绑了他妹妹,犯了他的大忌,他肯定要杀你。这次是我拖累了你,在我除掉他之前,你跟在我身边吧。”

    小六却笑说:“若是你想要我留在你身边不妨直说,若是为了保护我,大可不必。”

    “你不信我的话?”相柳挑眉。

    小六笑盈盈地说:“你都认为我有危险,那我肯定是有很大的危险,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那种是甘愿躲在别人背后,等风暴过去的人?我有法子从轩那里全身而退,我能证明给你看。”

    相柳勾唇,轻描淡写地说:“随便你。不过——”

    “别真的死了。”

    毛球落下,小小的一只,在相柳耳边鸣叫,相柳抚了一下它的头,对小六说:“已经收到药材,安全撤离了。”

    小六站起,伸了个懒腰,说:“我送人回去,后会有期。若是无期,你不用惦记。”

    相柳淡笑,“我惦记的是你的血,不是你的人。”

    小六笑笑,懒得戳穿相柳,背着阿念走了。

    轩这人戴着一张面具,面具好像已经长在了身上,浑然一体,聪明圆滑。唯一知道的弱点大概就是很护短,不管妹妹做了什么,都希望别人让着他妹妹。

    小六不害怕轩,毕竟吃过苦的人都差不多这样,这次把狠角色得罪的透透的,只能用自己最狠的手段了。

    小六把阿念摁坐到地上拿出一堆药丸、药粉,仔细挑选一番灌进了阿念嘴里。

    小六笑盈盈地说:“这都是毒药。”阿念还没说话嘴又被堵住了。

    小六还不放心地给阿念的伤口下了药,又在阿念的关键穴位上扎针,暂时封住对方的灵力,有给阿念服了点毒药。总之就是阿念觉得自己不可能没中毒。

    轩来了,小六说话算话讲阿念交出去。阿念被随意拿帕子堵住的嘴终于解封,和轩哭起来,小六被轩带着的人擒住,轩盯向小六,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小六保持着一个很有风度的笑容。

    小六被打晕,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密室。没有任何自然光,只石壁上点着两盏油灯。小六估摸着他身处地下,不得不说。这里适合上刑。

    两个上刑的人没想到小六醒的这么快,匆匆去拿刑具。

    这不会是书里说的尸蛆之刑吧,小六暗想。

    上刑的人一高一矮,高个子说:“盒子里养的是尸蛆,它们喜欢吃死人肉。”

    矮个子说:“给你手上抹的油膏是提炼的尸油,让它们明白你的手可以吃。”

    高个子补充说:“它们会一点点钻进你的肉里,一点点地吃掉你手上的肉。”

    矮个子说:“它们能让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啃噬的感觉。”

    高个子说:“十指连心,啃骨噬肉,万痛钻心,有人甚至会企图用嘴咬断自己的手腕,结束那种痛苦。”

    “所以,我们必须堵住你的嘴。”

    高个子说:“五日后,当盖子打开,你会看到两只只剩下骨头、干净得像白玉石一般的手。”

    矮个子慢慢地说:“我们应该灭掉油灯。”

    高个子说:“很对,黑暗中,他的感觉会更清晰。而且黑暗会让时间延长,痛苦也就加倍了。”

    小六想起自己当年被九尾狐打断了两条腿,在笼子里被虫蚁啃食的日子,其实给九尾狐做毒药反倒不那么难,只是给自己治好腿以及杀死那些虫蚁很麻烦,不然何须花费三十年逃走。

    其实对方这次大可以砍掉他的腿,轩又不吃他,不必保证一下食物的完整性。若是对方有这个意图,小六还有后手阿念。

    阿念吃的药是混合的,也无毒,但是小六还会一点蛊,自己腿还没有断,阿念就先蛊虫发作,这种蛊虫会牵引她体内的药物,瞬间毒发死掉,若是对方想砍他,他就这么威胁。

    现在,对方不砍人,他计划得逞。

    高个子和矮个子灭了油灯,提着灯笼走了出去。

    当最后的光消失时,一团漆黑,剧痛逐渐袭来,小六习以为常。

    小六不喜欢一片黑暗,好像生活就没了一点希望,他想起了相柳的眼睛,那双眼明明时常冷若寒冰,却总是暗自透着光亮。

    因为无聊,小六想起了很多事。

    和蔼英俊的父亲,美丽却忧伤的母亲,那位从未谋面的生父,以及最是要好的哥哥。

    火红的凤凰花开满枝头,秋千架就搭在凤凰树下,她喜欢荡秋千,哥哥喜欢练功。明明她轻轻松松就能保护哥哥,哥哥却还是害怕,哥哥的母亲自尽了,就像她的母亲战死一样,永远回不来了,哥哥半夜里总是在被子里哭,她会抱住哥哥,安慰他。

    哥哥在她去玉山前说:“我一定会去接你。”

    漆黑的黑暗,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小六感觉人确实是不能没事做的,一旦没事做,感情就会占据理智,他的记性很好,什么事都记得,却也不打算留念什么,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如今他只倚靠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小六觉得自己被这些苦难磨砺到最后反而有些变态,一意孤行到,甚至不愿意看见曾经那个任人摆布的自己。

    轩让最好的医师给阿念左看右看,却瞧不出什么毛病,轩惊疑不定,却不能放着阿念这么担惊受怕,只好安慰着阿念,让人去请御医。阿念哭的不停,轩正轻拍她的背,却突然感觉到了手上的剧痛。

    轩几乎昏厥,感觉到手上像是被万虫啃食,轩翻倒在地,喊手下钧亦把玟小六带来。

    门吱呀呀打开,灯笼的光突然亮起。小六笑,再怎么样绝望的黑暗,也还是能找到光亮。

    高个子矮个子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六,震惊得说不出话。

    小六和轩见面了,轩疼的满头是汗青筋暴起,手却完好无损,他疑心自己中了什么毒,医师却无计可施。

    “你给我下了什么?”轩忍着怒意和痛苦问。

    “这个啊,只要公子您别折磨我了,放我走,日后也不再找我的麻烦,过些日子,您的手就会好了。”

    痛感相通闻所未闻,所以小六不担心轩会发现。

    这是百黎族的蛊,是小六的生父遗物,小六虽然不知道这蛊叫什么和有什么种植条件,却知道这蛊能让轩陪他一起疼,本来看着相柳不舒服想种给相柳,谁知道相柳说话一贯算话,却是没那么难处,他也就作罢,如今种给轩这样的角色,倒也不亏。

    “果然是你做的,来人……”轩本来打算砍掉他的腿,可是小六偷偷磕了一下自己的手,轩吃痛得说不出话来。

    “你答应和我就此两清,我就不为难你,若是你还要这么虐待我,我只好让你继续疼了。”

    “多久以后能不疼?”

    “嗯,半个月。”

    轩只想杀了小六却疼得无可奈何,最后答应了。

    小六飘飘地走出轩的府上时,十七在外边等着他,本来看见他喜出望外,却忽然看见小六满是鲜血的手垂在一旁。

    小六并不知道,两个时辰以前,璟找到相柳,让相柳帮忙救人,轩的府上戒备森严,只有相柳能带着人把小六救走,所以他去了。

    璟说完条件,相柳却只是笑,说“他说自己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能回来。纵是吃点苦头,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璟说:“只要你帮我把他救回来,条件任你开。”

    相柳讥笑地问:“青丘公子好大的口气,你就不怕我漫天要价?”

    璟坚定地说:“接不接生意是你的事,给不给得起是我的事。”

    “据说九命相柳,从不跟钱过不去。”这是很诱惑的条件,诱惑得可怕。

    相柳淡淡地说:“你说的没错,我从来不和钱过不去,只不过——”

    他带着几分嘲弄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就算我要收取报酬,也应该去问玟小六要。你是玟小六的什么人?青丘公子。”

    相柳冰冷的神情在看着璟长久的沉默以后终于松动,满意地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潇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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