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誓

    回春堂里多了个女人桑甜儿,但一切看上去变化不大。只是小六居然主动说要传授她医术,她感激地给小六磕头,小六却扶她起来说自己这么忙,到处行医,多收徒弟正好帮忙,串子麻子不争气这么多年也没能学会多少东西,桑甜儿看着聪明,所以收下来试试。

    十七依旧沉默寡言、勤快干活,桑甜儿也细心学习。小六知道了十七的脾气,本着包容的心态去多关心十七,十七得到了偏爱,又恢复开心了,回春堂日子看起来越来越好。

    清水镇虽然是一盘散沙,可散而不乱。

    这一日,一辆精巧的马车驶过,车里是个一个绝美的女子,珠宝铺子的老板俞信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候。俞信很富裕,清水镇有好些铺子都是他的,如今看来,他只是个家仆。小六觉得这平凡日子快要到头了,这么多大来头的人齐集清水镇,自己却还是摸不到头绪。

    第二日,传出消息,俞信好似要收回一些铺子。很不巧,就有回春堂和他们的一片草药园子。老木伤心极了。

    小六一向是个不怕事的,还不喜欢让自己人难过,他决定去见俞信。十七总是跟着他出门,今天也一起了。

    过了做生意的前堂,进了庭院。院子就普通大小,可因为布局停当,显得特别大。小桥流水、假山叠嶂、藤萝纷披、锦鲤戏水,富贵非凡。

    小六是很平静,老木不开心他也没兴趣细细欣赏风景。

    走进花厅,俞信端坐在主位上,小六行礼,道明来意:“听说俞老板要收回一些商铺。我今日来是想请俞老板去建议你家主子换一块地方回收,把回春堂留下,若是事成,我给俞老板重金答谢。”

    俞信不屑地说道:“和我家主上的意思比起来,你那点重金算什么?我家主上不缺钱。”

    小六叹气,人家的铺子,人家要收回,又不在乎钱,他一点办法没有。要不摸清楚他主子是谁,暗杀威胁一下?

    小六刚准备离开,回去准备威胁计划,却只见远处那个绝美女子正在难以置信地流泪。

    那个女子向他们冲来,小六迷惑,忽然了然,是冲着十七。

    十七已经被那美丽女子抱住,女子哭腔里喃喃喊着“公子……公子。”

    十七站得笔直僵硬,不肯回头,女子哭倒在他脚下,说:“都说公子死了……可我们都不信!五年了!五年了……天可怜见,竟让奴婢寻到了您。”

    俞信惶恐地对十七跪下。

    女子哭着问:“公子,您怎么不说话?奴婢是静夜啊,您忘记了吗?还有兰香,您曾调笑我们说静夜幽兰香……俞信,赶紧给老夫人送信,就说找到二公子了……公子,难道您连老夫人也忘记了吗……”十七回了头,看向小六,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变成了难以跨越的天堑,漆黑的双眸含着悲伤。

    小六不难过,十七迟早要回家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若是他自己被不小心找到了,说不定也只能回家了,铺子肯定保得住了,小六不准备打扰这感人的重逢,离开了。

    小六想过十七的很多种可能,却没想过是涂山家二公子,富可敌国的涂山家。

    那个婢女说的老夫人,二公子,五年,正好和涂山家公子五年前大婚突然病倒的事对上了,小六瞬间猜出来。

    小六心想:这运气是有多好,捡个乞丐神族,还能捡到大荒最富的人。

    老木知道铺子保住了,谢天谢地。小六拎起锄头,去了失而复得的宝贝药田里,一如既往地劳作一下。虽然这世上到处是别离,就算是药田也会有一日不见了,但是他这么多宝贝药材得先养好收了。

    晚上时,小六接到一个讯让他去给镇子东边的一个老人看看,他背着东西就出门了。

    一路上,有人跟在他身后,小六快他也快。

    小六停了步子,他也停住。小六转身,是十七。

    小六问:“十七,你不先回家看看吗?还在和家里闹别扭?”

    “你若是还不愿意回家,那就跟着我去看病好了。”小六妥协。

    小六回忆着十七的眼神,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拿相柳开过好男风的玩笑,却也知道相柳是个每天一心扑在辰荣军的奇怪妖怪,但有没有可能,十七是?

    十七总是幽怨地看着他和相柳偶尔离开,十七明明有如此美丽的婢女,却看着他这个男子十分深情,小六这些日子一直琢磨着十七的性子,却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小六和十七就这么走着,各怀心事。

    小六叹气,十七怎么好好的就喜欢上他了,之前小六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居然是十七海誓山盟的承诺,现在明白过来,挺麻烦的。

    小六看诊完了以后,在回来的路上,语重心长地和十七说:“十七,你还是回家吧,家里有人想害你的话,你要么不动手,隐忍着装糊涂,如果动手,就手起刀落、斩草除根,别心软。要实在斗不过,你逃回来继续帮我种药,反正饿不死你。”

    十七凝视着小六,眼眸中有东西若水波一般荡漾,好似要把小六卷进去。

    小六心里暗道不好,他捡过的人可太多了,对每个人都这般好,一心扑在医学里治病救人,却不曾考虑过什么情爱。

    小六叹气,对十七说:“你要什么人都不难,不必感激我什么。”

    十七沉默。

    第二日,青丘公子涂山璟在清水镇的事就传开了。世人皆知青丘公子人长得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言谈风雅有趣,却又富可敌国,是个完美男子。小六给病人抓药的时候,还有人叽叽喳喳地聊着青丘公子的未婚妻是个箭术高超的美人云云。

    小六不关心,只是担忧十七是个断袖的,那个未婚妻已经等了这许多年,该怎么办。

    这一夜,小六知道有人会上门,他紧锁院门,躺在晒草药的草席上,仰望星空,却在背自己新找到的草药方子。白色的雪花,从天空优雅飞落,小六发现一切虽然早就意料之中,但还是有点惊喜,忙收敛笑意,闭上眼睛。

    “别装睡。”

    小六带着笑意说:“我睡着了,我什么也听不见。”

    相柳挥挥手,狂风吹过,却只是冷。他抓过小六的脖颈,唇贴在小六的血管旁,威胁似的低声说:“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涂山璟?”

    “我和他不熟,你可以自己去找他问问。”小六说。

    相柳说了句“很好。”。松开小六,讥笑道:“我跟他更不熟,我跟你比较熟。”

    小六叹气,和相柳对视说:“我知道你想要他给你弄物资,我可以帮你求他,我救了他的命,他还惦着我的好,恐怕会答应,只是他帮我是欠我人情,你凭什么让我帮你?”

    相柳微微动了一下自己的牙齿,淡淡地说:“就凭我能吃了你。”

    小六无语,心道:你除了这毫无意义的威胁是不是就没别的了。

    相柳却没看着他,只是平静地说:“军营里爆发了瘟疫。急需大批药物,你让涂山璟帮我们弄点药。”

    小六不是很想和十七继续牵扯,十七还年轻,能找到更合适的,但是小六也知道这么多药物不是轻而易举能从别的地方找到的。

    这个忙,小六决定帮。

    清水镇以前也有过瘟疫,小六虽然能力有限,但自己把回春堂的药材全拿出去了。当时串子才几岁,小六去山里九死一生找了值钱的东西,回春堂那一年才渡过难关。他只是想帮人家,倒不是因为心善去九死一生,小六这一生九死一生的时候太多了,他无所谓冒这个险。

    小六帮是帮,但是喜欢看相柳吃瘪,明知故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涂山家买?”

    相柳仰头看天,冷冷地说:“没钱。”

    小六笑说:“既然如此,那你答应我帮我做一件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危害辰荣的事。”

    相柳意外地看着他,微微点头,小六准备去找十七。

    相柳却笑,轻佻地说:“你就不怕我反悔吗?”

    小六想了想,顺着他的意思,说:“那你发个誓好了。”

    相柳说:“我发誓,为你做一件事,如若违背,凡我所喜,都将成痛,凡我所乐,都将成苦。”

    这是非常狠毒的誓言,小六惊了半晌才怯怯地问:“你是妖怪,为了不相干的辰荣,值得吗?”

    相柳转头,冷笑一声,讥讽地说:“你都能照顾着一群不相干的傻子,我就不能做一些无聊的事?”

    他唇边带出一丝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做不到是我受罪,又不是你受罪。”

    也是啊,小六笑笑,没说话。小六正准备去俞府,结果相柳直接抓住他的脖子往屋子后走。

    相柳淡淡解释道:“人在河边。”

    璟听到脚步声时,惊喜地回头,可立即就看到了小六身后有一袭雪白的身影,张狂肆意,纤尘不染。

    相柳走到河边,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

    小六和璟面面相对,有些尴尬,小六微微地咳嗽了一声,“青丘公子要不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要一批药物。”相柳扔了一枚玉简,小六接住,递给璟,“这里面都写得很清楚了。”

    “好。”

    “等药物运到清水镇了,你通知我,相柳会去取。”

    小六说:“我没钱付你,你知道的,就当我当年救你,你用药给我这个医师当作报偿就好。加上回春堂的铺子,你我两清。”

    璟低垂着眼说:“你不需要这么算,我可以都给你。”

    小六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说谢谢。

    璟提步离去,从小六身边走过,喑哑的声音回荡在晚风中,“以后,不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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