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队爬上悬崖的第三天。

    留守地面的队伍收到黑瞎子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黑瞎子告诉他们，小花需要支援，可以往上爬了。

    领队的蒙古姑娘谨慎地问了几个事先约好的问题，对方都能回答出来。确认黑瞎子身份后，她翻出装备，带领队伍顺着解雨臣留下的岩钉往上爬。

    很快姑娘发现，这座悬崖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无论怎么攀爬，头顶的光始终是那个距离，也见不到先头的队伍。

    她联系解雨臣，手台那边和她说话的是解雨臣的助手，金星伞。

    金星伞说，情况有变，解雨臣让她们回到崖底。蒙古姑娘照做了，但在下降过程中，所有人都出现幻觉，觉得自己吊死在悬崖上。

    下降的过程也变得极度漫长，崖底黑暗似乎成为一张巨口，她们永远无法触底。

    队伍卡在悬崖中间，不上不下。

    这样的状态下，很快有人崩溃了。

    某一天睡醒，发现有两人用自己的安全绳上了吊。

    姑娘让人把他们的尸体用睡袋裹起来，架在帐篷床边，方便之后带出去。

    在裹尸的时候，队伍里一个人引起她的注意。

    那个人之前的存在感非常低，简直就像不存在一样。蒙古姑娘作为领队，知晓每个人的来历，她记得这个人是在乌兰巴托跟着金星伞进的队伍，然后一同来到这个地方。

    但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她的日记本里并没有这个人。队伍里每个人都保持写日记的习惯，在爬上悬崖之前，蒙古姑娘速写了一张合照，照片上共七人。

    蒙古姑娘十分确定，她把每一个队员都画了上去。

    裹尸的时候，她看着那第八个人。

    她的潜意识里是认同这个同伴的，但理智又想不明白。于是她通过手台询问解雨臣，手台那边和她对话的依旧是金星伞。

    ……

    解雨臣队困在悬崖上的第九天。

    铁三角到达崖底。

    这是天葬的场所，顶上就是天葬台，偶尔有被剁碎的尸体从洞顶缺口滚落。空地上散落着吃剩的尸块，骨头有牙齿刮蹭的痕迹。

    之前的路途中，在他们附近总有一名蒙古青年的身影。

    青年穿着白衬衫，下装是少数民族的服饰，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日轮，日轮上缠满彩带。

    一开始他并没有表现出敌意。

    直到在黄泥庙旁，金万堂莫名出现在乱石堆，身负重伤。吴邪才明白，青年不过是一具从尸神道拿来的空壳，真正控制躯壳的是已经异变的齐羽。

    齐羽把金万堂从草原上挪到这，只是为了把他们从安全的黄泥庙旁引出来。

    吴邪他们大费周章把金万堂救出来，眼见陷阱失效，齐羽野兽的报复性展现得淋漓尽致，追着金万堂杀了两次，最终把这个掌握了他秘密的失败诱饵处决。

    金万堂死了。

    没人舍得把他扔在那里，他的尸体现在在胖子背上，被睡袋裹着。

    眼下在空地上，一堆啃剩的尸块边，坐着那名蒙古青年的空壳。地上有血迹和破碎的衣物，齐羽应该在这里进行过包扎。

    齐羽是九门的上一代，和吴邪的三叔同辈，在二十多年前失踪。如今变成人皮娃娃般的小怪物，生命力异常顽强。

    这里应该是它的一个生活区，地上有沾着血迹的弹头，是之前吴邪开枪打在它身上的。

    悬崖上有解雨臣打进去的岩钉。吴邪打头开路，张起灵抱着青铜块居中，胖子背着尸体在后，三人一尸串成一串，慢慢往上攀爬。

    爬了一段之后，就看见一具尸体，悬挂在岩钉上，已经完全脱水。

    吴邪看了看他的脸，把他放下来。

    三个人继续往上，又路过三具尸体，每一具吴邪都仔细看过脸，生怕熟人出现在其中。

    好在都是不认识的人，不幸中的万幸。

    悬崖中段用岩钉和钢索撑起帐篷床，还搭了折叠桌椅，明显有人打算久待。帐篷床里也停着两具尸体，用睡袋包裹着，吴邪照样解开看脸。

    从崖底到这已经很高了，三个人都有些疲惫，各自找了位置休息。

    吴邪坐在帐篷床边，翻看搜罗来的物品。小花应该下了命令，让队员全部写日记。一路上来，每具尸体身上都有日记本。

    他找出其中一本。

    那是一名女性队员的遗物。是个蒙古姑娘，她的记载很详细，不仅有文字记录，甚至还有速写图画。第一张是解雨臣和黑瞎子，画得很传神，背面写着：大老板很好看。

    底下补充了一行字：二老板也好看。

    画像夹着文字，吴邪一页页翻下去。

    每一次重大行动前，姑娘都会在日记本上画下所有人的样貌，并标注姓名。

    队伍前后经历过很多次人员变动。主力队伍从北京飞来，在呼和浩特与当地人会合，又在包头分成两队，其中一队稍微落后，运输一个铁笼。

    在莲花地宫前的那张合照里，两队人重新会合。

    蒙古姑娘写道：大老板穿上箱子里的衣服，在地宫中间跳舞，跳完台阶上的密道就打开了，我们往里走，铁笼太大，在墓门前被卡住。

    于是解雨臣直接弃笼，只让人和装备进去。

    吴邪在合照里看到刘丧的脸，他的外貌特征明显，很容易辨认。这小子果然也接了这趟活。

    他再往下看。接下来就是在黑色脉带中行走，过程很枯燥，叙述也非常的简单，只是一直提到“跳转”的字眼，看来他们也断断续续在被天授。只是解雨臣早有准备，因此队员们对日期的认知还很精确。

    第二十五天，蒙古姑娘又画了一张像。

    那是一个叫吴邪浑身冒冷汗的人。

    吴小灯，她竟然真的出现在这里。难道之前的推测是真的，她一直在往天下第二陵赶。那么这个她是死是活呢？

    画像底下写道：她突然出现在营地旁，看大老板他们的反应，应该是认识。

    看到这里，吴邪抬起头，想找人交流。

    但是胖子睡死过去，他只能朝小哥点点头，交换了眼神，继续往下看：

    队伍又前进了一个多月，来到这块空地上，解雨臣把人分成两批，他带一批打头攀岩，蒙古姑娘带着其余人留守。

    日记本里，姑娘画了一张七人的合照。

    但在后面的记叙中，渐渐出现了第八个人。

    所有人里，只有她意识到这个人的突兀。她非常确定，在爬上悬崖之前，队伍里并没有这个人。那么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她又为什么熟悉他的一切，就像认识多年的老友？

    蒙古姑娘在笔记里写道：

    “我记得有一种蜜蜂，可以混在其他品种的蜜蜂里，分泌一种激素，然后让其他品种的蜜蜂以为它是同种，并且喂养它，它咬死本来的蜂后，自己取而代之，在内部开始一点一点瓦解整个蜂群。”【公众号连载版原文】

    日记的最后一页，是一个男人的画像，长相极其普通，没有任何记忆点。画像的下方，写着两个字：蜂人。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吴邪数了数，七具尸体，这支队伍的正常人死光了。

    他又把其他人的笔记本都看了一遍，看得差不多，胖子也睡醒了，开始放风，吴邪于是睡下。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一直在往上爬。

    胖子得知蜂人的存在后，拿记号笔让大家互相在脸上写下提醒的话，但是因为字多，占满了整张脸，显得特别滑稽。为了让这段话看起来更靠谱，吴邪又在脖子加上“这些都是真的”一行字。

    三人顶着一脸字互相看了看，胖子也后悔了，“娘的，擦不掉。”

    再往上爬了一些时间，头顶出现灯光和人声。吴邪听到解雨臣的声音，于是喊：“小花！”

    回应他的是顶上打下的一梭子弹，三个人立刻松手缩进缝隙，让岩石作掩体。

    吴邪叫道：“花儿！我是吴邪。”

    一个公鸭嗓喊道：“我才是小三爷。队伍里已经有小三爷了，别想着糊弄我们！”

    吴邪心想：那我是谁？他又喊：“解语花，你三期款不要了是吧？”

    这是一件只有他和解雨臣知道的事情。

    解雨臣终于说话了，也考了他一个令人头大的问题。

    相互试探过后，顶上把枪收了起来。吴邪和小哥胖子爬上去，吴邪正找那个“小三爷”，就听解雨臣说：“没有，那是我们的人伪装的，为了迷惑这里。”

    旁边一个小个子冲吴邪摆手，是那个公鸭嗓：“不好意思啊小三爷，我们发现只要自己有一个真的身份和一个假的身份，这里的奇怪现象发生的几率就小，所以我们这里的人都有两套身份。”

    吴邪环顾整个营地。张起灵爬上来的时候，解雨臣脸色变了，吴邪忙说：“先别发脾气，这至少证明我们够义气。”又问：“瞎子呢？”

    “先清点人数。”解雨臣没有回答他。

    他的手下开始点人头，汇报道：“花儿爷，人数没问题，但他们带着一具尸体。”

    话音未落，所有人紧张起来，肢体动作出现明显的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