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灵堂

    刘丧拿了个新的杯子,倒上热水,用盖子罩住,放在一边。

    那不是什么机密谈话,解雨臣没走太远,两个人的聊天内容他听得一清二楚。天授么,他确实没想到这一层,因为知晓龙脉会引诱人深入,所以先入为主地将吴小灯当成幻觉。

    他摊开笔记本,在“天授赶路五天,遇见□□尸包围的青铜块,似乎可以阻止天授”这句话后面,提笔添上一句:于青铜块旁休整,遇见脱离天授的吴小灯。

    寥寥数语就能概括这一小时发生的事。他本该关上笔盖,合起笔记本,把它收进背包夹层,却忽然生出“应该再写点什么”的念头。

    再写点什么呢。

    心心念念了两年的人,此前虽然知道她没死,却也见不到,因为她一直在逃窜。

    有时他甚至觉得,那些监控拍下的侧影、旁人口中的描述,都不过是意难平的集体幻想,真实的她,早已埋骨雷城。

    刘丧自认是个很现实的人。未来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无法逃避的命运,他不期待未来,也不沉湎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活着和看着张起灵是他唯二的人生目标。

    吴二白在他众多房产之中,挑了一户,给他生死不明的堂侄女作灵堂,以防她万一真的已死,不至于无人给她送香火,在阴间落魄。钥匙很多人都有,刘丧每次进屋时,都能看到上一个人留下的花。有专人定时过来打扫,不担心花会烂在屋子里。

    最开始一年,他时常去探望。

    吴小灯的遗像摆在客厅,有一张专门的桌子用来放祭品,上面时常垒着各类零食。桌下有一个不锈钢碗,熏得发黑,逢年过节,都要来烧一点纸钱,然后通风透气。后来胖子总拿麻袋装纸钱,所以烧纸地点挪到吴山居院子,每每点起火,总要关闭院门,小心翼翼。

    刘丧在遗像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什么也不思考,放空脑袋发呆,偶尔抬起头,就看见照片上的人微笑地看着他。

    直到有一次,他刚把东西放下,正想着吴小灯提到过的头发大衣,门锁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吴邪走进来,看到他,吓了一跳:“怎么不出声?”

    那之后,刘丧就很少去那间灵堂。

    他心想,我该以什么身份去祭奠她呢,我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知道自己钻牛角尖了,但还是想,就这样吧。

    这之后,刘丧依旧追雨。只是每次天上响起雷声时,他总关掉所有用以预报天气的手机,安静地倾听。

    水笔在指尖无意识转动。

    刘丧低头看了看笔记本,身旁一个人忽然开口:“你转笔挺厉害的嘛。”

    刘丧猛抬头。

    他听力范围两公里,常年警觉,一只老鼠经过都能把他吵醒,这次竟然走神到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这一下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瞳孔缩得极小,没有眼镜遮挡,看得格外清楚。

    “……”吴小灯一头雾水,“我又不是死人,你在怕什么啊?刘丧?”

    “……”

    刘丧心想,绝对不能让她知道,那样太丢脸了。

    “没有,”他尽量面无表情,余光瞥见方才专门准备的水杯,忙端起来递给她,“我只是在想,为什么龙脉要千里迢迢,把你天授过来呢。”

    水杯的温度在手心一触即离,没晾好,很烫手。刘丧忽然想起他加了防尘的盖子,这么短的时间,水当然晾不温,原本打算吴小灯要喝时再给她掺凉水,刚才一打岔,竟然给忘了。

    他连忙伸手,想要把杯子接回来:“——小灯!……?”

    吴小灯已经吨吨吨一口气灌完,手里空杯子还在冒热气:“啊?”

    刘丧愣了一下,说,没事。

    吴小灯把笔递给他。刘丧接过去,完全想不起它是什么时候掉的。

    吴小灯挨着他坐下。她裹那么厚,身上却挺冷,手揣在怀里,已经戴上了手套。她说:“你刚才问,龙脉为什么把我天授过来?”

    刘丧刚才随口编的理由,自己都记不清,附和着搪塞过去。

    吴小灯也没真想回答这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她打了个哈欠,往身后看看,把尖锐的石头捋开,就往下躺。

    刘丧问:“你干吗呢。”

    “困。”

    “哦,那你睡吧。”

    “你睡吗?”

    “我现在睡不着,”刘丧迟疑了一下,观察着她的表情,“但是,如果你需要……在你醒来时我陪在你身边,我会待在这里。”

    语毕,他忐忑地看着吴小灯。

    吴小灯非常愉快:“那真是太好啦!谢谢你刘丧。”说完,她把脸埋在领子里,安详地闭上眼。

    刘丧把多余的薄外套折了几折,给她垫在脑袋下当枕头,自己则把笔盖套在笔尾,往笔记本写东西。水笔摔了一下,有些卡墨,他提起来甩,又看见身侧的吴小灯,枕着他的衣服,睡得很香。

    刘丧忽然就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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