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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险恶欲占家产,心忧安危母女买仆

    凤霞说了一句“谨守门户,早日雇人”走远了。

    李蔚问道:“与她有甚好说的?”

    元娘蹙着眉,不答反问:“阿兄怕什么?说给我听听。”

    李蔚哪肯与她分说这个,恼道:“你快回家去吧,轻重都不知道,我见着你也心烦。”

    元娘知他没有恶意,眼睛骨碌一转,微微撅起唇角,歪着头娇矜一哼,回去问她娘了。

    张娘子见她走进来忙问:“外头怎么了?”

    元娘答道:“也是奇怪,阿兄很怕我与凤霞姐姐说话,非要赶我回家。嬢嬢①婶子们,凤霞姐姐怎么了?”

    众妇人守着她哪能毫不避讳,到底也是个十来岁的小娘子,没得脏了耳朵。

    还是东嫂子说了几句:“这金凤霞日常行事很不妥当,爷儿们堆里常混的,你们孤女寡妇的,万不要与她纠缠,也别提什么往日情份了。”语着就岔开话题,与张娘子收拾起行李来。

    既有她们帮忙,东西就收拾得极快,至响午前后,该铺排的已铺排开,该收进柜子的也都收好了。

    张娘子要留她们煮茶吃,她们都道响午了该回家做饭,有空再叙,说话间就散了。

    李修带着李蔚与家人,不欲她母女劳累,也告辞去李二伯家吃饭,临行前站在门口再三交待元娘:“紧闭门户,小心过活,若遇到难处去找你二伯,再有要事还去县里寻我。”

    元娘应了,且送他们离去。

    众人一走,小院里倾刻安静下来。

    这顾宅乃是一座一进半的院子,进门第一进只有五六步宽,实则只能算半进,这半进里原种了些菜蔬,因久不住人早已铲平。进了二门是东西五间房,中间一道矮墙隔成左右两个院子,两院以柴门相通,东院三间是日常起居处,西院两间是原先的塾学。

    顾准在时一家三口住着东院,因他每日在家中要么诵读,要么打五禽戏,虽只这么一个男人,也让人觉得院里满满当当,西院里每日十几个学生来往,也是喧闹异常。

    此刻母女二人对着两个院子五间房,竟显得无比空旷荒凉起来。

    元娘坐在院内石凳上,突然讷讷地说:“娘,我心里最不喜曲终人散。我是个大大的俗人,总希望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就像干娘家那样人来人往,才是兴旺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张娘子也叹一口气说,“往后娘再给你寻个人家,你自己多生几个孩子,也就热闹了。”又勉强笑道,“在外头与金娘子说了些什么?”

    元娘皱眉说到:“没说两句话。只是奇怪,怎么刚见面凤霞姐姐就悄对我说,要及早雇几个家人。咱们与她何时这样熟了,娘说是什么道理?”

    张娘子低头沉吟,忽然想起顾准一下世那年夜里的拍门声,心下一沉。

    元娘小孩子家,再有急智也想不到这上头,张娘子思索良久方道:“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且不管她。只是人都说她名声不好,我们刚回来,万事不知的,还是少与她往来,不可叫她带累了名声。”

    元娘道:“我晓得,我们不犯去掺和这些事。只是我们持身自正,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远不近就是了。”

    张娘子暗道她到底年纪小,想得过于简单。很多时候你虽持身正,架不住别人把你往歪里揣摩。也不多说,想着先不让她犯愁。

    至后半响,母女俩又收拾了一番,张娘子有意指了一事道:“这事却得问你东嫂子才知道。你去问问她,就说我有事需请教她,问她能不能晚上到咱家吃个便饭。看她有空就劝了她来。”

    元娘不疑有它,就来请东嫂子。

    东嫂子年纪与张娘子相仿,只是差了一个辈份,她身材矮小,极为消瘦,身上无几两肉,双颊凹得深深的像是骨架子上只包了一层皮,看相貌倒像个男人,她日常说话百无禁忌,嗓门又高说话又利,满村里没几个能与她对嘴的。两家旧日常有往来,她家大儿子曾跟着顾准求学,因是紧邻,束脩便少收他几两,东嫂子因此很与张娘子交好。

    她虽有个爱说闲话的毛病,人倒委实不坏,是个热心肠的,张娘子正是取中她这一点,才肯与她交往,也曾劝她少传闲话,她却道:“有什么的,图个一乐,众人都爱听,听完了还爱添些别的新闻,长昼无事,正好消遣。”

    张娘子见她就好这么个乐子,也不深劝。

    她晚间没什么要紧事,见元娘来请就应了,将十来个鸡蛋、一把韭菜装了一篮,说着:“你家刚回来,东西不齐全,咱们带着这些凑个菜。”就与元娘过顾宅来了。

    晚饭间谈得热闹,张娘子因问她晚上可要住下,多说说村里的事,她正遗憾白天话没说完,高兴地应了。晚上张娘子与她便抵足而眠,聊至深夜。

    元娘刚回家有些择床,半梦半醒间仍听得外间她娘与东嫂子说话,说的正是她:“元娘你是知道的,养了个男儿的性子,细处不大顾得上,今天的事你若听见有什么闲言碎语还请为我们剖白剖白。”

    元娘心中甚为感动,觉得母亲为自己操心太多。

    曚昽又要睡去,忽听得院内重重一响,似有重物落地,她吃了一吓,拥着锦被半坐起来问道:“娘,外头什么东西倒了?”

    此时东嫂子的大嗓门响起来:“不碍事,我去瞧瞧,元娘你接着睡。”却不知怎的外面又叽里咣当响了一阵,倒隐约听得有男人的声音。

    这下她三个全醒了神,也不敢再睡,都爬起来披上衣服掌了灯到院里来看,只见一个水桶倒在院内矮墙下,半桶水泼了一地,地上零零乱乱赫然留了两串湿湿的脚印子,三人顺着脚印直寻到西院墙根底下。此时更深露重,又兼惊吓,她们身上都已寒浸浸的,因查验了一番再未发现别的,只得回来屋里坐下。

    张娘子暗道:“亏得今日请了阿东家的来,若只我们母女,料不得会出什么事。什么人这么毒辣,要来害我们孤儿寡妇?金娘子是怎么知道的?”

    东嫂子却比她娘俩还急,怒骂到:“哪里来的杀才,夜翻寡妇墙,断子绝孙的!别叫你娘我瞧见,肠子给你踹出来!”

    张娘子对着东嫂子说道:“幸而你在,若只我们娘儿俩,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再不敢这样住下去了,可得想个什么法子?村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混账?”

    东嫂子道:“再没别人,只有村南那几个混账玩意儿,白毛金老二、他侄儿金大郎、李运河还有豁嘴李东——真是晦气,牌坊村大半姓李的,我家偏倒霉跟他一样名字——那姓金的小娼妇,我看没安什么好心,怎么你们一来她就看见了,她一看见就出事了,保不齐就是她通风报信!死娼妇,自家勾三搭四落了下乘,也要看别家倒霉。这几天我还来跟你住,我看他们敢来!”

    张娘子想起凤霞传的话,对东嫂子道:“谢你仗义,只不是长法,我琢磨着,还是雇两个人来。”

    “雇人?”东嫂子诧异道,“咱也不是富户,只你们娘两个……不是我说话直,毕竟跟县里太公家不一样,哪里有那个闲钱去雇人?”

    张娘子也愁道:“可叫人怎么办呢,莫不是还要回去县里依附太公?”一时间三个人也都难住了,各想着心事。

    “还是雇人吧!”元娘半晌道。

    她万没有料到回家第一天就遇上此等险情,先前张娘子与李修都劝她说,寡妇母女单门独户生活不易,她虽有一肚子学问,却到底未经世事,只当是娘儿两个生计艰难些,岂料到还有“寡妇门前是非多”之事。

    她性子要强,既立了女户出来了,万不肯就这样回去重做个菟丝草样的弱女子。

    有了这个想头,她的心思就定下来,“娘还有些家底,咱又不需要买断人家,只约定先雇两三年,一年支一次工钱,也是雇得起的。有这么两三年,女儿也能重整家业,让娘再过上好日子了。”

    有一句话她没说,那是她的小心思:凡是娘幼时有的,都要给娘挣回来。这是顾准在时就有的想法,常与她念叨,她便记在心里了。

    东嫂子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心中自是七八分不信,可看元娘握紧了拳头,一张小脸在烛下闪着莫名的光彩,眼里虽泛着点点泪花儿,却紧紧抿了双唇抬了脸硬不肯落下泪来,不知怎的她心里就一软。

    元娘这个小娘子,小时候做什么都虎虎的,天生自带了让人相信的神气,跟顾学究一模一样。事有万一,说不得真让她成了事呢?纵不成事,也不用现在说给她听,磕碰个一年半载的也就知道了,届时给她说门好亲,一样能过上好日子。

    三人于是就议,找哪个牙嫂,雇什么样的人,一夜未眠。

    至第二天一早,东嫂子热心肠,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出门帮着找牙嫂去了。

    牙嫂亦姓张,人都尊她一声张婆婆,左近几个村里她都常跑,宝应县也是常去的,举凡雇人、买人、掮买卖、代购胭脂水粉等事她都做得。

    听得是只雇两三年的生意,她不免为难:“我这里多的是买、卖,雇人也都五年起步的,这两三年的短工近日却没有。待有了先告诉娘子,娘子且回家听信儿吧。”

    足有七八天也没见张婆婆回音,元娘与张娘子晚上亦不敢独住,央烦了东嫂子、李二伯家的二伯娘轮着陪她们同住,连中秋佳节亦未曾过好,草草做了三五个菜上供,放了鞭炮算完。

    至第九天上,元娘正在一进院里看新种的菘菜、菠菜是否发芽,忽听得门上有人问:“此处可是姓顾的?”

    她出得门来瞧,却是个簪花带冠的牙嫂,身后带了两个妇人站在门口,元娘虽不识也猜了出来,行礼问道:“可是张婆婆?”

    见元娘问,张婆婆笑着应是,说道:“前日李东家的来寻我,说您家要雇两个人,因一向没有合适的,也不曾回复。可巧儿今日有两个恰当的人,带了来给您家瞧瞧。”

    元娘引她们进来,招呼张婆婆与张娘子对坐,那两个妇人没敢坐,缩手缩脚站在当地。

    张娘子便问:“不知是个什么来历?可做几年?工钱如何?还请婆婆与我们说说。”

    张婆婆却道:“好叫您知道,这一对母女,她娘何嫂子是要做长工的,需得买断,这个女孩儿燕儿却只一年一雇。”

    张娘子很是疑惑,说道:“这一个一年一雇的自没问题,这一个要卖作长工的却有些为难,怕付不出工钱,您老的中人钱要怎么支呢?”

    张婆婆便娓娓道来原委。

    原来这母女二人竟是汴京人,跟家里男人一家三口都雇在上轻车都尉梁敢的府上做短工。谁知刚做了三个月,何嫂子的男人梁大郎跟着门上惹了一个爱赌的毛病,那门上看他家两个妇人都极能干,竟诱了他把自家娘子赔给了守门的老爹,把自家女儿输给了那老爹的痴儿子。

    待一堆壮汉来她家抢人,她母女二人才知道。何嫂子怎忍心女儿嫁个傻子,拼了命撞进内院,在夫人们跟前磕头求情。

    幸得夫人们心善,听凭她的心意替她办了和离,又把门上的打了一顿算完。

    只是都尉府上清净,到底也不肯留她们母女在府里做事,结了工钱叫出来了。

    那男人从头到脚坏透了,因和离后不能做何嫂子的主,又打主意卖他女儿,何嫂子打听着他为多赚几个钱竟要将女儿卖给楼子里的花魁当个贴身护卫的婢子,吓得带了女儿逃出汴京,一路南下到了这里。

    因怕日后男人找了来撕捋不清,她却想将自己卖个死契,只是女儿还要嫁人,便只肯让她做个短工。

    张娘子听完很是唏嘘,却有些踌躇,担心日后若她男人寻了来,又是一场官司。

    元娘听得她母女来历,心中气愤不已,暗道:这男人着实可恶,这何嫂子也是忒不中用,总算还有一颗爱子之心。

    那梁燕儿察言观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嘭嘭嘭磕了好几个头,哽咽道:“今日来了这里就是缘分,还请娘子们救我母女。我有一身力气,寻常抵得过两三个男人。”

    元娘心中一动,遂问道:“果真如此?”又指了院内一口大缸说,“你看院里那口缸,可搬得动?若搬得动时,就帮我搬到二门外头,正好我浇菜。”

    那女儿便走出来,虾着腰两手抱住那缸。因缸内水满非常沉重,元娘与张娘子两人合力也只挪了几步,此刻却见她几不费力,轻轻松松抱了起来,转眼间就放到了外面菜畦旁。

    元娘惊喜非常,乃问张娘子:“娘,这样岂不是正好在咱家?我知你担心以后之事,但这婶婶已拿了和离书,若真有人寻来时也是我们占法理,还怕什么?”

    张婆婆也道:“正是这话。她二人因是自卖自身,我不大能做主,就只牵个线罢了。她又一定要在一处,近日却没有相宜的下家,才便宜了娘子。我也做个好人,不管你们怎么商量身价,这中人钱我不多要,娘子只给我三两银子就是。”

    如今买断这么一个壮妇少说也要七八十贯钱,中人可抽一成,张婆婆真是发了善心了。张娘子意动,便问何嫂子身价想要几何?她们家如今无力买断,能否先只付三十贯钱,余下的慢慢还,若她要走时死契也可销作活契。

    那母女二人听得在顾家死契也可销,实乃意外之喜,竟只定了何嫂子五十贯钱的身价,梁燕儿一年的工钱也只要十五贯。

    张婆婆便使个眼色给何嫂子,拍手道:“真是皆大欢喜啊。还不快快认了主去。”

    何嫂子母女跪下磕了三个头,梁燕儿又说:“上回娘子们,我本没有名字,就叫个梁大娘,因与都尉府上主家大娘重了,才混着叫个燕儿,如今还请娘子们再赐一个名字。”

    元娘很有兴致,想了一番笑道:“爹爹为我取名,乃用了王摩诘《鸟鸣涧》,我家的丫头,正可凑一整首诗,你原叫燕儿,咱们改成时鸣可好?”

    梁大娘自无不可,自此就叫时鸣。母女二人一个跟着张娘子,一个跟着元娘,在顾家安顿下来。

    过不几日,村中诸人皆知道顾家母女雇了仆妇,争相来看,回头便传出好多话来,“好壮硕两个娘儿们”,“那时鸣将一口两三百斤的大缸来搬来搬去,倒吓我一跳”,“那次顾家小娘子丢了一粒坠子在门口石墩下,丫头随手就把百来斤的石墩掀到一边去了”……震慑了暗中的人。

    只是买完人元娘忖度着家里钱恐不大凑手了,还得尽快安排了生计为上。

    恰好进了九月,乡手书挨家挨户通知准备秋税,元娘便想先收了租子再做打算,拿起租契一看,租了自家地的名为李运海,岂不正是那晚的无赖?东嫂子说那晚或是他们翻墙,难道与秋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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