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起，林翠开始迅速思考。

    自己刚穿书没几天，也没有可以用上的人脉。

    唯一跟化工厂能扯上关系的，也就眼前这个姓刘的大爷了。

    正想着怎么跟对方开口，让对方把自己引荐给那个领导，就听见有人跟刘大爷打招呼。

    “刘大爷早上好！”

    林翠巡声望去，见是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走路很快，在刘大爷跟她跟前一闪而过，就快步走进了厂子。

    “哎哎，顾主任早上好！”

    刘大爷目光跟随着对方，笑眯眯地回应。

    林翠心头一动，低声问大爷，“这个人就是您刚才所说的那位领导吗？”

    刘大爷点点头。

    “对，顾主任是工厂宣传科的主任。”

    林翠：“那您能不能介绍我跟这位领导认识一下？”

    刘大爷愣住，表情迟疑。

    眼看着顾主任走过十几步的路程，距离第一排的厂房越来越近，林翠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转头一看，大爷还在迟疑，她低低说了一声“对不住”，便抬步追上去。

    因为昨天厂领导派了个艰难的任务，顾主任今天的心情有点压抑。

    刚才跟门卫刘大爷打招呼的时候，顾主任都有点心不在焉，此时听到有人喊他，他有点不耐烦地回头。

    只见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姑娘长得特别漂亮，是他平生仅见的漂亮。

    更难得的是气质特别好，站在那里淡然而优雅。

    人对美的人和事物，总是格外宽容。

    顾主任也不例外。

    他的火气消散了一大半，问：“同志，你叫我？”

    林翠点点头。

    上前一步，礼貌地笑道：“顾主任您好，我刚才就站在刘大爷旁边，看着您走进来的。”

    顾主任隐约记得，刚才门卫大爷身边是站了个姑娘，他走进来的时候，对方正偏着头跟大爷说话，他当时脑子里都是昨天领导下发的艰难任务，也没顾得上多看一眼。

    原来就是这个漂亮姑娘。

    顾主任的表情柔和了一些，问林翠有什么事。

    “我听刘大爷说，厂里要招工？”

    顾主任点点头，“是，不过是面向内部子弟的。”

    林翠：“那您看，我有资格吗？”

    顾主任有些迟疑。

    既然这姑娘这么问，那她肯定是刘大爷的亲戚了。不过应该不是直系亲属。

    刘大爷夫妇两个只有一个儿子，小孙女今年也就三四岁吧，和眼前这姑娘对不上好。那她应该是刘大爷的旁系亲属。

    所谓工厂内部子弟，一般是指直系亲属在工厂里工作。

    理论上讲，这姑娘是没有招工资格的。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

    想到自己跟刘大爷的渊源，顾主任在刹那之间打定了主意。

    “你勉强算有吧，但是跟那些家里有直系亲属在厂里上班的人肯定不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这一点，林翠是能理解的。而且对方能这么说，已经非常有诚意了，这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林翠连连点头，“我明白的。您能给我这么一个机会已经很好了。多谢您。”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林翠都想给顾主任鞠躬了。

    顾主任摆摆手，“招工的事儿不是我负责，是厂里人事科主管的。不过，你下午倒是可以来找我一趟，我带去人事科，看看能不能报名。”

    “行行，那就太麻烦您了，顾主任。”

    “不用客气，我跟刘大爷认识许多年了，都不是外人。”

    问清楚下午见面的时间地点，林翠便跟顾主任挥手告别。

    她站在原地等着顾主任离开，这才转身往回走。

    林翠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

    刚才她也是本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还真的成了。

    而顾主任虽然没把话说满，但林翠知道，在人情很重要的国企中，顾主任既然把这个事情揽下来，说明还是有很大可能性的。

    这么想着，人就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见刘大爷正在忙，林翠也不打扰，站在一边乖巧地等着。

    刘大爷刚才看到林翠追上顾主任，觉得有点不太对，正想着要追过去拦住顾主任，没想到就来活了。

    正好有外人来厂子拜访，大爷给他登记。

    那人也是迷糊的，证件不知道放在哪个兜里了，找了半天。

    好不容易帮着那人从对方随身的挎包找到证件，登记完了，刘大爷连忙抬头才发现林翠已经回来了。

    刘大爷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觉得林翠有点冒失。

    “你刚才怎么就那么追过去了？我还没给你介绍。”

    “对不住，刘大爷。”

    林翠上来就鞠躬，倒是给刘大爷吓了一跳。

    刚刚那一点点的不舒服也消散了大半。

    “你这孩子，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鞠躬行礼的。现在新社会，咱们可不兴这一套！”

    林翠从善如流，站直了身子，把刚才跟顾主任的对话转述了一遍。

    末了，她真诚道歉。

    “借用了您的关系，实在是对不住。刘大爷，您看怎么惩罚我都行，我都接受。”

    刘大爷满脸惊讶。

    接触三次，他一直觉得，林翠是那种谨小慎微、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的女孩子，就有种女孩子，在这个年代很多见，尤其是在村里出来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这样的。

    可刚才林翠的行为，颠覆了刘大爷的认知。

    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是个敢想敢干的。

    “你呀你呀！”

    你了半天，刘大爷也不知道该给林翠一个什么样的评价。

    林翠一直不断地说好话，说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

    再不找到工作、从家里出来，她很快就要被嫁个一个家暴男了。

    林翠这也不算说谎，毕竟，书里的剧情走向就是这样的。

    刘大爷不忍心了。

    这姑娘不容易。

    不受家里待见，底下还有个弟弟，这姑娘的一生，肉眼可见是要被父母强迫着为弟弟牺牲了。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刘大爷的语气彻底温和下来。

    林翠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她保证道：“刘大爷，不管这一回我能不能进入化工厂，以后我都会把您跟大娘当成自己的亲戚一样。”

    这孩子，还真是挺懂事的。

    刘大爷哈哈一笑，刚刚仅有的一点不舒服也烟消云散了。

    “我的儿子在外地，用不上这一层关系。我跟你大娘自己家的亲戚呢，也基本上不咋来往。今天能帮到你，你也算是我跟顾主任没有白白交往一场，挺好的。”

    至于这姑娘所说的，以后当亲戚一样的相处，刘大爷并没有放在心上。

    人在刚刚接受了善意的时候总是容易感情冲动许下某种承诺，但至于以后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说了。

    刘大爷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见惯了人间百态，太知道说和做的距离，有时候就跟天上地下的距离是一样的，看着近，其实永远无法到达。

    自己的儿子都只是需要的时候，才会给他们老两口打电话或者写信，更何况是一个非亲非故的的姑娘呢。

    刘大爷摆摆手，让林翠不要放在心上。

    林翠也没多解释。

    只是说下午再来找顾主任，便离开了。

    从化工厂出来，林翠抬头一看，直觉的今天的天空格外地蓝。

    她对这次招工，还是挺有信心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不成功，她也认识了顾主任——这个在化工厂宣传部主任，以后好好维护这一段关系，争取下一次招工能成功进厂。

    只是目前有一个问题：怎么解决午饭？

    兜里就剩还不到一毛钱了，买个肉包子都是不够的。

    回家去的话，下午还要来工厂报名，时间上太赶了点。

    正想着呢，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川！”

    想也不想，林翠就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