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现在两人心意相同，但由于关系的突然转变，有些东西没有完全地融入其中。

    秦综伸出手，掌心朝向她的手，“我们牵手吧。”

    “嗯。”裴栩灵搭上去，他们掌心相对。

    既然不习惯，那就多试几次，慢慢养成下意识的行为。

    裴栩灵想：可能她最近忧虑的事情根本无足轻重，毕竟忧虑尚未有成为实在的迹象，而他们才是真正的存在。

    两人进入电梯，秦综和她说起接下来的计划。

    “市中心在今天会有画展，想带你去看看。现场应该不会有很多人，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在展厅待很长时间。”

    下过雨之后体感温度会稍微低一些，对于六月天来说是很宜人的状态。

    空气中浮动着周遭绿植的气息，滤除了所有的灰蒙颓丧。

    裴栩灵走着走着就开始摆动两个人牵着的手，好像特别有趣。

    “秦综，我们现在好像在做一件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

    秦综接收到信号，“什么事呢？”

    “压马路啊。”

    你会和很多人一起走路，但和恋人一起时会产生独一无二的感受。

    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小巷，明目张胆地牵手拥抱，反倒躁动出怦怦然的心跳，好似在对世界宣布“我们在一起啦”。

    画展确实如秦综所说没有很多人参与，而且到现场之后，裴栩灵发现到参展者很多都是以父母的身份。

    裴栩灵把心里想的和秦综说了。

    秦综和她解释说：“这次画展基本选用的30岁以下画家的作品，而且更偏向未成年人。”

    裴栩灵说：“单纯谈技巧的画，这次画展鲜有作品都称不上高超，但借由画笔翻腾出的生命力和不受拘束的自由感却很吸引人。”

    她的确很喜欢这个画展。小朋友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仿佛能够无边的旷野驰骋，肆无忌惮而又自在随心。

    裴栩灵通常会更偏爱一些非知名画家的作品，尽管这些人的作品知名度有限，但对于外行人来说画面的完整度已经足够了。

    而且她认为自己其实并不能够客观地看待作品。名人的作品常常让人产生高期待，同时也很容易让人高看，

    她难以从铺天盖地的绚丽词句中剥离出最真实的感受，难以精准地表达对作品本身的反馈。

    与其这样，倒不如不去为难自己，让自己置身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享受发现一颗宝石的惊喜。

    家里头在裴栩灵小时候就让她接触了绘画，一方面是想着培养兴趣爱好，一方面担心将来文化成绩不够好，艺术上说不定能有所长，也算给未来多个选择。

    上学后，裴栩灵文化成绩一直不错。她和家里商讨后决定以学业优先，画画被放到了次要的位置。

    说起来学画画的时候，裴栩灵还被老师夸过有天分，但她从不在意这种夸奖。对画画她是很喜欢，只是从未想过要将其作为未来的职业。

    爱好一旦变成了任务，面临着绩效考核，就很难能坚持下去。

    他们在展览慢悠悠待了一下午的时间，秦综对这些作品并没有太深刻的触动，但当他被紧紧牵着，跟着裴栩灵的脚步，通过裴栩灵的解读以其视角去看画中世界，忽然就心生悸动。

    和你一起看世界，真的很美好。

    之后的一段时间，阴瑭市进入了高温阶段，小情侣就算兴致再高，也不愿意迈出小区大门一步。

    因为刚刚开始恋爱，两个人都没有打算在家长面前暴露。于是，每天约会的时间就定在了家长们上班的时段。

    他们一起客厅看剧谈天，虽然大多数时候是电视开着，他们的注意力在彼此身上。

    会因为下一顿饭想要吃什么而讨论好久，尽管讨论的大部分内容和吃饭无关。

    他们因为靠近而开心，亲密的举动从牵手过渡到拥抱，在某个无人打扰的午后，假装捧着一本书，枕在恋人的腿上。他们都认定恋爱是会让人幸福的事。

    直到24号上午，快活得像是生活在气泡水里的裴栩灵突然惊觉，今天晚上要高考成绩要出来了。

    秦综感受到肩膀忽然一轻，裴栩灵的脑袋突然就弹起来了，她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

    秦综看着她站起来，走过来、踱过去。

    虽然她看起来很着急，但秦综此刻仍旧忍不住坏心眼地想：裴栩灵真可爱。

    秦综安静等着裴栩灵从自己的情绪走出来，才问道：“怎么了？”

    裴栩灵的情绪被掀开一角，委委屈屈地说道：“秦综，今天高考成绩就要出来了。”

    秦综做出想要拥抱的姿势，温声说：“然后呢？”

    裴栩灵很熟练地窝在他怀里，“你说，要是我俩成绩相差太大……”

    话一出口，裴栩灵就赶紧呸呸呸掉，顺便拍了拍自己的嘴。

    间接性的迷信又开始了！

    “你说我们要不要今天吃粽子？”说完她又丧气地自我否定，“考都考完了。”

    秦综把原本用来看书的平板拿到手上，打开一个Excel表，拍拍她的肩膀，“看一下。”

    裴栩灵真的就只是用眼睛看，想要下滑的时候就用脑袋给秦综的肩膀施加一点力。

    全部看完后，裴栩灵只能慨叹，“你好可怕。”

    秦综基于他们平时考试成绩的数据，把高考结果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都罗列出来了，然后再提出相应的解决办法。

    秦综补充道：“其实这个考虑地还不是很全面，这个我们后续再讨论，但比起这些，最重要的是我还不知道你的想法。”

    裴栩灵抬眼看他，尽管这个姿势看他并不怎么看得清楚。

    收回视线后她拿过平板，手指在上面戳戳划划，“我的想法？我没有什么想法啊。”

    秦综没有去否认她口中的“没有想法”，捏捏她的手指，继续问道。

    “比如说你想读什么专业，或者大致对哪个方向比较感兴趣？因为这个计划目前只有我在做，尽管我会尽可能设身处地地去想你的意思，但这些都不及你亲自反馈给我的信息。”

    也许是话题有些严肃，裴栩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自己在做决定的时候会偏向于选择我能够，而不是我喜欢。”

    裴栩灵从小到大都过得顺利幸福，没挨过父母的打骂，很少遇到困难挫折，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因此她的欲望很低，竞争意识也不强，甚至很多时候都选择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秦综认真听完她的话，揉揉她的脑袋，鼓励她的勇敢和坦然，“所以，我能不能理解成——你的‘没有想法’其实是建立在能力范围内的无所谓？”

    “好像可以？”

    “既然这样的话，你不如试着找一个标准来决定自己要报考的学校和专业，比如专业评分等级之类的。”

    “反正我们才二十岁不到，学一些科目就当做尝试好了。”

    裴栩灵双脚踩沙发，下巴磕在膝盖的位置，笑盈盈地说：“我以为你会给我炖鸡汤，说一大堆喜欢就要争取的话。”

    秦综因她的笑意而心下柔软，神色温柔地继续说：“喜欢很重要，舒服也很重要，但我认为你快乐最重要。你既然这么选，一定是因为在这种选择下最自在，我只要支持你就好。”

    裴栩灵简直快要绷不住脸上的笑了，这时，秦综又来了一句，“不过你没有拒绝我，看来是喜欢得足够深刻了。”

    裴栩灵羞地推他，“少来啦！”

    秦综顺势抱住她，不再玩笑，“说真的，裴栩灵，你要不要趁着这个假期重新画画，不是要你以后一直画，就是画着玩玩，随心所欲地画。”

    裴栩灵揪揪他的衣服，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刚才不是还说支持我，怎么立马就变卦了？”

    秦综不至于连她的话里的倾向都分不清楚，配合着回答。

    “因为我看过你画画时专注且愉悦的神情，也见过你在画展看画时的向往，忘不掉小时候你就算脸上糊了颜料也要跑过来炫耀自己画作时的兴奋。”

    “恋人最能感知对方的情绪，我不会判断错，你对画画的渴望没有消失。”

    裴栩灵没有反驳他，“我会好好想想的。”

    十三四岁的时候，裴栩灵班上开始有些同学偷偷恋爱，当时裴栩灵并不羡慕，只是觉得这个时候的恋爱很难长久，要是分手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尴尬。

    不过，她似乎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把这个问题带入他们身上。

    裴家父母对裴栩灵考多少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在意，对他们来说，小朋友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优秀了。

    所以，想象中一家人围聚在电脑查分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距离出分还有三分钟，裴栩灵蹲坐在电脑前，电脑屏幕是早已打开了的查分页面和输入好的信息。

    一边盯着时间，一边在群里和他们三个激情对话。

    等待的时刻，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长。

    直到还有十五秒的时候，秦综在群里截断了他们的发言。

    秦综：【准备！】

    时间一到，裴栩灵疯狂点击登录键。

    一颗心悬着，不上不下的，工具栏的圈一直转，显示加载。

    裴栩灵心里一直在催促。

    下一秒，页面终于加载出来。

    裴栩灵双手交握，想看又不敢看，紧闭着的眼睛努力眯开一条缝，从上至下，每个学科，以及最后的总和，上上下下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裴栩灵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稍稍镇定了一些，她从卧室走到厨房。

    厨房里裴家父母正在准备晚餐，听见动静了，立刻看过去。

    不用多说什么，裴栩灵看向他们的视线，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稳了！

    虽然除了裴栩灵之外，其他三个人在查分的时候都被系统卡出去了，但好在最后出来的结果都很令人满意。

    在志愿系统开放前，他们又回了一趟学校，收到了一些和志愿填报相关的材料。

    等到这些杂事都尘埃落定，他们开始考虑志愿填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