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十分钟，风渐渐平息，雨幕变小。钟柊撑开雨伞，沿着街道走回家。
今天回家晚，她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淘米煮饭，对着现有食材琢磨今晚吃什么。
临近八点，公寓的门开了锁。
这是钟超林近几日回家最早的一次。
她将雨伞收入沥水桶，换上拖鞋，抽了几张纸擦拭潮湿的袖口。
“柊柊，你今晚吃了什么？”
钟柊回道：“胡萝卜炒肉和番茄炒蛋。”
“真棒。”她笑着夸奖道。
“吃过晚饭了吗妈妈？没有的话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在公司吃了点。”钟超林道，“你过来，我给你带了礼物。”
钟超林每天回来都会带礼物给钟柊。
今天的纸袋里面是一份彩虹蛋糕切片，上面撒着五颜六色的糖针，精致漂亮。
钟柊的手伸进去，却摸到了一张卡。
“银行卡是给你的。还有这个，”钟超林又递给她一个大盒子，道：“手机，电脑，平板，三件套先备齐。你以后还有什么需要的，就自己上网买，花这张卡里的钱。”
钟柊愣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笑，道：“谢谢妈妈。”
钟超林看到她高兴，一天的疲惫瞬间被扫清。工作时理智果决的内心凹陷下去一片，变得柔软极了。
浅黄的灯光下，她认真地向钟柊保证：“我会更努力工作，挣更多钱。让你住进更大的房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以后都不用担心再吃苦。”
钟柊捏着那张卡，觉得沉甸甸的。
无论是这里面的钱还是爱，都与自己所能回馈给妈妈的不匹配。
“明天开学，今晚早点睡。”
“嗯。”钟柊垂眸，低声应道。
晚上十点，钟柊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摸出一张A4纸。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把傍晚书店外的画面画下来。不然一觉睡醒，全忘光了。
用铅笔打完草稿简单勾线后，已经快十一点半。她连续打了两个哈欠。
实在撑不住，一钻进被窝，倒头就睡。
第二日清晨，被闹钟吵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但一想到是开学第一天，瞬间清明。
进入一个新的环境，钟柊难免忐忑不安，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迈入校园。
他们这一届新生赶上了好时机，搬进了新校区。
校园很大，光操场就有两个。一切设施都全新，他们是第一批使用者。
宿舍是六人寝，原木色的上床下桌。窗户朝南，采光充足。
卫生间的装修和酒店里的类似，干湿分离，还有热水器。
这里的环境比钟柊以前住的地方还好。
她将湿毛巾拧干，把桌面与栏杆一一擦拭干净，然后爬上去铺床。
钟超林将准备好的小礼物分给钟柊的室友。
一切完毕后，她对钟柊说:“我先回去了，你等会跟同学一起去教室上课。饭卡里有钱，每天要吃饱，不要节约。身体不舒服记得说，有别的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周五我会来接你。”
上课期间，手机一律交给班主任，但学校里有公用电话，刷卡就能用。
钟柊全部应下。
钟超林把她当小孩。
其实根本没什么可操心的，她早就学会了独立。
钟超林一走，其他几个室友围过来，把小零食分给她。
“你妈妈好年轻！”
钟柊内敛地笑了笑。
“你叫钟柊吗？哪个柊？”
她答道:“一个木头的木，一个冬天的冬。”
她的姓氏是不久之前跟着钟超林改的，还不太习惯。
别人喊她钟柊，她下意识会以为对方在喊她的小名。
她和室友们不同班。
新班级在五楼，高一十五班。而室友们是隔壁十四班的。
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没几个空位了。
她找了个靠墙的座位坐下。向窗外眺望，远方是一片平阔的江景。
教室里同学们走来走去，他们前后桌说笑打闹，很快就混熟。
讲台前躺着几个编织袋，临时课代表将里面的书拆开，一组组分发下去。
钟柊从口袋里拿出学费，一张张数好，然后走上讲台。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叫张雪析。
她衣着打扮简洁，黑白灰的调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部线条绷直，一点笑意也没有。显得整个人有些严肃刻板。
张雪析将钱重新数过一遍，登记完，把印有学生照的校牌发给钟柊，道：“可以了，去坐吧。”
当张老师得知自己要当十五班的班主任时，整整失眠了一周。
作为一个刚考编上岸的新手老师，初入一中工作，本就压力巨大。
领导不知道怎么想的，让她当班主任就算了，还超级加倍——十五班。
一中的每一届十五班都难带，这已经不算是秘密。
总有人用金钱买教育。
让她去对付这些小祖宗，怕是不出一个月，就能丢了老命。
开学前，主任特意打电话过来交代，说还要在她班里再塞个学生。
“家长本来还不太愿意让孩子进十五班，说那孩子成绩还不错，怕放十五班被人带坏了。”
张雪析心里烦，说话也冒刺：“怎么不把人往实验班放呢？”
主任安抚道：“名额早排好了，哪能这样乱来。辛苦张老师平时多关照一些，也就分班前这一年。”
她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多塞个学生也没什么，试想班里若是有三十多个混世魔王，再来一个影响不大。
钟柊的同桌是个男生。他在课本上写名字的时候，她瞄了好几眼才辨认出来，那两个鬼画符般的字是“陶昭”。
他穿着红色T恤，头发大概是早上刚洗过胡乱吹的，炸毛得像一只刺猬。长相还不错，是个帅哥。
不过好像有点洁癖，从坐下开始就满脸不耐烦，一直抽着湿纸巾在擦拭桌面。
上午没课，钟柊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打发时间。
上课铃响了一会儿，班主任从财务室回来。
她站在讲台上，淡淡扫了一眼台下，轻咳一声，底下便安静下来。
初到陌生的环境，班主任不苟言笑。
尽管她看上去很年轻，学生们也不会在开学第一天就试探底线，给自己找事。
班主任翻开手中的文件夹，道：“接下来我们竞选班委和课代表，大家积极争取。”
竞选到宣传委员时，班主任环顾班级一圈，没人举手。
“没有人要当宣传委员吗？没有的话我就随便点一个了。”
钟柊问同桌：“宣传委员是干嘛的？”
陶昭双手交叠趴在桌上，懒散道：“画黑板报的。”
他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
钟柊想起来，好像黑板报确实是由宣传委员负责的。只是以前没什么心思关注这种事。
这次她却举起了一只手，声音清脆：“我要！”
张雪析看向钟柊，点头道：“行，那就钟柊当宣传委员。我们继续往下……”
午饭时间，钟柊和隔壁班的两个室友结伴而行。
一中有两个食堂，她们现在所在的是大食堂。来的路上，听说顶层是自助餐，今天有蛋挞和水果捞。
圆圆脸的女孩向贝道：“那我们快去！慢了肯定要没位置的。”
短发女孩林小枫拉着两人的手往前跑。
好在来得早，餐厅里只有几个人在排队刷卡。
钟柊还不知道食堂的物价，生怕价格太高，超出预算。
看到价格后，小小松了一口气。
轮到钟柊刷卡时，她把饭卡放到刷卡器上。
食堂工作的阿姨看到她卡里显示的数字，笑道：“哎呦，小姑娘怎么在卡里充那么多钱？”
身后的向贝好奇地看了一眼，惊道：“钟柊，你干嘛一次性往饭卡里充五千！”
钟柊也惊了一下，缓缓地拿回自己的卡，只说：“我妈妈给我充的。”
“你妈不会是怕你乱花钱。所以把一个学期的伙食费一次性充进去了吧？”林小枫道。
向贝：“一个学年还差不多。”
“可能是吧。”钟柊道。
她开始默默计算，如果是一个学年的伙食费，那平均每天该花多少，才不至于最后喝西北风。
林小枫：“其实这样有个弊端。万一饭卡丢了就糟糕了。有些人很坏，捡了饭卡之后不还，还要去小卖部里把里面的钱刷光。”
钟柊捏紧手里的饭卡，顿时心生不安。
三人用完餐，回寝室午睡。
宿舍里的六个女生还不太熟悉，躺在床上，兴奋得睡不着，想聊天又不知道聊什么。
气氛有些尴尬。
八卦向来是快速拉近关系的方式之一。
寝室长先开了口：“你们知道隔壁十五班的事不？”
“什么？”几人起了兴趣。
“听说十五班的人大多数是塞钱送进来的，其实他们的中考成绩只能勉强上个普高。”